我終於還是順利畢業了。


    在老師的極力推薦下,我進入了一家不大的工作室裏實習。


    每天的工作並不複雜,我隻需要送送文件,偶爾端茶送水,打印一下文件就行。


    這裏的工作幾乎和我上學的知識沒有任何關聯。


    用我師傅的話來說,我連天花板都畫不出來,學校的理論隻是步入這一行的基礎。


    師傅和老板都不知道,其實我本來就不喜歡室內設計這一行,哪怕我專業課成績還不錯,也僅僅是因為我喜歡專業課的老師罷了。


    實習期每個月800塊錢,加上全勤的200,每個月才一千。


    工作不複雜也就意味著工資不樂觀。


    媽媽很生氣,覺得好不容易供我出來,卻隻能拿到這麽點工資。


    給沈盛夏當一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夠的程度。


    我不敢反駁,錢多錢少不是我能決定的。


    舅舅了解了我的情況,特意打電話和媽媽溝通了一下。


    大概意思就是說,現在我隻是剛入行,設計師的前景很好,隻是需要幾年的沉澱,等一年後肯定就不會隻是一千塊的工資了。


    媽媽這才作罷,但還是把我第一個月的工資通通沒收了。


    每個星期還是給我100的生活費。


    不同的是,上學時每周隻有五天需要在外麵吃午飯,現在上班了,每個月需要在外頭吃六天的午飯。


    這100讓我捉襟見肘,我開始被巨大的生活壓力所籠罩。


    還好我之前加入的那個校外社團還在推薦工作。


    每天六點下班以後,我可以再發兩個小時的傳單,一個小時還是15塊錢,每天就多了30的收入。


    發傳單可比上班累多了,我的腳開始磨出水泡來。


    每天迴家都要用牙簽挑破,不然隔天走路都疼得厲害,更別說做兼職了。


    這樣忙碌的生活消磨光了我所有的精力。


    等我夜半時分做了噩夢醒來的時候,才發覺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和阿嫵見麵了。


    我閉上眼睛,卻知道自己今夜再也睡不著了。


    隻能一遍遍的在腦子裏細數自己的工作安排,過了一遍又一遍,這才給阿嫵發去了邀約的短信。


    隔天一早上班前,我才接到阿嫵的迴信。


    【等你有空,我什麽時間都可以】


    我還以為她要逃課,正要生氣的時候,又接到了她下一條信息。


    【秋秋,我又離家出走了,這一次要跑得遠一些,這個月你有時間就盡快和我見一麵吧】


    腦袋裏一陣嗡鳴,伴隨著陣痛,使我一瞬間身形有些搖晃。


    突然有人扶住了我的胳膊,我立馬迴神往一旁退了幾步,迴頭看去。


    原來是沈四季。


    她臉上是一點都沒遮掩的嫌棄:“走個路還搖頭晃腦的,要是有病就去醫院看病,別死在我麵前行不行!?”


    自從我上次自殺被沈盛夏撞見,這事就好像在沈四季的嘴裏紮根了一樣。


    我總時不時會聽見她有意無意的提起。


    像是嘲諷一樣。


    如同指甲劃過玻璃麵一樣撓心撓肝,刺耳的很。


    我不敢反駁她。


    我甚至覺得,如果家裏養條狗,狗的地位都會比我高幾分。


    我理了理衣服,無視她的話徑直走出了房門。


    坐在公交車上的我,無神的目光落在窗外一瞬即逝的行道樹上。


    大夏天的公交車上門窗緊閉,隻有空調的冷氣由上往下吹在我頭頂。空氣稀薄到讓我覺得根本無法滿足我身體的需求,每一次唿吸都困難到幾近窒息一樣。


    我開始走神了。


    腦子空洞洞的好像被一下子抽空了。


    等我被司機喚迴神的時候,人已經在了終點站。


    車上空無一人,隻有司機大叔有些緊張的看著我。


    他伸手在我麵前擺動著,嘴裏呢喃著:“小姑娘,小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迴了神,連忙抓著書包道歉:“對不起,我,我坐過站了!”


    司機大叔這才鬆了口氣,一臉莫名其妙的說道:“喊你半天了,你愣是聽不見,嚇我一跳呢!一會兒會有返程車,你先下車等吧。”


    我皺緊眉頭,抬手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企圖讓自己注意力集中一點。


    下了車,我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車牌邊上,掏出手機看著阿嫵發來的信息,隻覺得頭暈目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但我還是強撐著給師傅打去了電話。


    “我不小心,睡過頭了......師傅,我可能要晚一點到。”


    師傅很生氣,大概是因為我不在,沒人幫她跑腿打下手了。


    電話裏她對我劈頭蓋臉一頓罵,隨後便怒氣衝衝的掛掉了電話,留我一人在風中淩亂。


    在坐上返程車的最後幾分鍾,我終於給阿嫵發去了見麵的邀約。


    時間定在下班後,我推掉了一份兼職,隻為了能和阿嫵在奶茶店裏見上一麵。


    她又畫了很濃很濃的妝,這一次還戴了一個大如手鐲一般的耳飾,塗了豔麗的大紅色口紅。穿著一身緊身小皮衣,搭配一條超短皮裙。


    我幾乎快認不出她了。


    坐在她的麵前,我一身洗到褪色的運動服顯得很是老土。


    但我已經不再羨慕她了,因為這不是我記憶中阿嫵的樣子。


    她一如既往的熱情,給我點了一杯奶蓋茶,貼心的幫我搖晃均勻。她直到離開的最後幾分鍾,都還記得我的喜好。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知道她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她甚至說她可能永遠都不會迴來了,隻希望我能和她經常聯係。


    這一次分別我沒有一絲悲傷,就像已經早有預料一樣。


    我垂著眸,目光呆滯的看著眼前的奶蓋茶,手指捏著吸管無意識的攪拌著。


    她背上她的行囊越走越遠。


    我還在原地。


    想到阿嫵的爸爸媽媽,想到阿嫵那個我從未見過的哥哥,想到她現在一身小太妹一樣的裝束。


    我唿吸的節奏開始變得不規律,每一次唿吸都會帶來更加嚴重的窒息感。


    眼底近乎麻木,我的臉色如死灰一般難看。


    直到下班迴到家裏,我把自己藏在被褥裏,躲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裏,聽著媽媽一遍一遍的喊著。


    “沈深秋,沈深秋,沈深秋吃飯了!”


    我沒有迴應。


    我的眼前是一片黑色。


    一望無際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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