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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紓轉眸過來,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白墮暗暗地衝她比了大拇指,兩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他們兩個小動作的時候,伍雄和胡曉已經商量妥了,伍雄帶著人迴水清源,而胡曉一行人則留在老酒坊。


    比酒打今日開始算,一個月以後,出酒的斤數上見分曉。


    這一個月,白墮算是開了眼,夥計們一個卯足了勁去幹活,完全不用等著別人支使。


    陸雲開這幾個月以來一直跟在付紹桐身邊伺候,難得迴酒坊一趟,就見他倚在門外,連連搖頭,一副感慨萬千又無人可說的模樣。


    “老大!”陸雲開到他身後嗬了一嗓子,故意嚇他。


    白墮果然一哆嗦,“大爺的!幹嘛啊?”他迴身,瞪圓了眼睛,“你不跟著我叔,跑迴來幹嘛?”


    陸雲開諱莫如深地笑笑,沒迴答,隻問:“琢磨什麽呢?”


    白墮往正忙活的夥計那邊努努嘴,“溫紓這個法子,聽著明明簡單得很,怎麽就這麽管用呢?”


    陸雲開低下頭,樂不可支。


    白墮瞥了他一眼,訓:“還樂!”


    陸雲開:“付爺早料到這天了,而且越往後,你就越會覺得,溫大小姐就真是讓人服氣。”


    “我叔怎麽知道的?”白墮不解。


    陸雲開引著他向外走,“溫四爺在北平這麽久,以貴州剩下那對母子的德行,居然沒把家裏的買賣開黃了,靠得全是溫大小姐的布置,這些事情,不光付爺知道,黔陽、赤水兩地的同行都知道。”


    這倒完全出乎了白墮的認知,他錯愕起來,“什麽布置?”


    陸雲開搖頭:“這我上哪說去,我要是知道裏麵的關竅,我不早就替你想辦法了嗎?”


    白墮蹙眉,眼裏多少有些失望。


    “但我估計等這窖酒出來你就知道了,”陸雲開安慰他,“付爺可說了,你釀的酒,溫四爺的賣法,再加是這位大小姐的本事,壺間醉製霸整個四九城的造酒行,沒有丁點問題。”


    他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帶著些付紹桐的語氣。


    白墮甚至能想到付紹桐說這話時,眉眼間傲然的神色,“那就承他吉言了,”他說著話,打了個哈欠,又閑聊:“我叔在北平,到底在忙什麽生意呢?”


    這一問,陸雲開慌忙搖頭:“可別問,問了我能被付爺弄死在這。”


    “就沒有我從我叔手底下保不了的人,”白墮好奇地湊過去,哄他,“跟我說說唄?”


    “人家不讓告訴你,還總問。”陸雲開不吃這一套,“走,付爺讓我帶你去年家的鋪子走走。”


    “賣酒的鋪子嗎?”白墮的眼神立時就露出幾分諷意,當初溫慎和自己開鋪子接散客,年家背地裏鼓搗不少人去找商會,現在學起他們開鋪子,倒是沒有半分害臊。


    陸雲開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丟過去一個肯定的眼神,隨後又說:“人家不僅租了鋪子,生意絡繹不絕,而且但凡買酒的,絕對死心塌地,可得去瞧瞧。”


    白墮被他勾起了兩分興趣,加上付紹桐特意讓陸雲開迴來,裏麵必定有問題,所以便沒再多問,當即往出走。


    酒坊的大門一推開,白墮便注意到了外麵停著的東西,他有些詫異:“你開汽車迴來的?我叔不知道吧?膽子不小啊。”


    陸雲開拉開車門,反問:“跟在付爺身邊兒,誰敢瞎打歪主意啊?”


    等白墮上了車,他自己繞到另一邊去坐,“還記得當年的於家嗎?被付爺收拾得有多慘啊,嘖嘖嘖”陸雲開發動了車子,往前開出去一段,還感慨:“這事再往後個二十年,講出來也得讓人直冒冷汗。”


    黔陽的事,白墮已經很久不去想了,再聽到那些人、那些事,竟然有些恍惚。


    他沉默地看著前麵,陸雲開也沒再說話。很快兩人進了城,兩相酬的鋪子位置選得好,主街上,行人多,車開進去就慢了,陸雲開索性找了地方把車停了,兩人腿著往裏去。


    到了地方,白墮特意認真打量了一會兒,倒也沒陸雲開說的那麽熱鬧,遠遠看過去,裏麵確實坐著些人。


    “他這是賣酒的鋪子,還是開個了酒樓啊?”白墮沒鬧明白,“怎麽還坐裏頭聊上了呢?”


    陸雲開不在乎這個,領著他又近了幾步,“你仔細看看。”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又不自覺壓低了些。


    白墮不太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但還是按他的話做了,瞧著瞧著他就“噝”了一聲,“怎麽青一色的帶著假辮子呢?”


    “這就是他生意好的法子啊。”陸雲開解釋:“他這酒,隻賣給對滿清死心塌地的人,你瞅著是假辮子,裏頭保不齊還有真的呢。”


    白墮盯著不遠處的鋪子,心裏頭竟然生出一句“這人還真有招兒”的感慨。


    這裏可是皇城腳下,貴胄無數,世世代代活在這裏的人,都自視高人一等,有多少人怕外邊來的東西,衝破這城牆呢。


    現在有人想把牆重新磊成牢籠,自然有人跟在後麵感恩戴德。


    白墮嗤笑一聲,“太陽落了西,隻能從另外一頭升起來,就沒見誰能把太陽再拽迴來的。”


    他這句的聲音說得大了些,被裏頭的人聽到了,有人歪頭來看。


    白墮站著,遙遙和年延森對視一眼,而後昂著頭,大步進了他的鋪子,“年掌櫃,久見了。”


    年延森站在原地,並沒有迎上來,“林掌櫃自己開鋪子,賺得盆滿缽滿,不會不許別人分點甜頭吧?”


    “盤子這麽大,吃肉還是喝湯,全看各人本事。”白墮慢慢往裏踱,順便把屋裏坐著的人掃了一圈,裏頭有幾個,還當真是曾經的王子皇孫,越有曾經貴重的人坐在這裏,他越是覺得可笑。


    年延森讀出他眼神的不屑,抓住了機會,便問:“怎麽?你是對這新皇登極,有何不滿嗎?”


    隻這一句,周遭的人便都擰起眉來。


    整間鋪子靜得隻餘下了外麵吹進來的風聲。


    “天上熙熙,我一介平民,對什麽都滿意,造酒行也好,家國大事也罷,哪裏輪得到我品頭論足?”白墮不躲不閃地盯著年延森,“我今天進來,就是針對你來的。”


    年延森麵上沒什麽過多表情,眼底卻翻出洶湧的怒火來。


    白墮視若無睹:“您記好了,我這個人,有仇必報。誰要是讓我一天不痛快,我就讓他一輩子都不痛快,誰要是讓我在一件事上栽了跟頭,我就非得讓他在事事都摔得爬不起來才行。”


    “宵小癡兒,好大的口氣。”年延森同這麽多人的麵,到底還是把所有情緒壓了下去,他像是一個長輩在看著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笑著指了指白墮,“口氣大,誌氣也大,是好事兒!我這北平造酒行的頭一把交椅,怕是要讓賢了。”


    桌邊坐的,有人幽幽笑了一聲:“年老,你這氣度,我當真是比不得,要是換了我,早把人轟出去了。”


    “就是啊,即便是最近生意好些,也不至於如此猖狂。”


    說話的這兩位,恰巧都是比較有身份的主,他們腦後的辮子油光鋥亮,其中有一位,身上還綁了黃緞子。


    白墮側身,一拱手,“二位爺身份貴重,自己家裏丟了什麽,理當比旁人清楚,如果當真是氣度小,應該把丟了東西拿迴來,而不是靠著喝幾壇打著幌子賺您錢的酒,來找找慰藉。”


    “你!”其中一個被他說紅了臉,另一個卻當場拍了桌子,“好大膽子!”


    白墮卻全不在乎,他重新對上年延森,“時事造英雄,您且得瞧瞧,眼下的時事,您搬不搬得動。”


    他說完,不等年延森開口,便帶著陸雲開轉身出了門,任一群憤慨憎惡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後背。


    兩人走到車邊上的時候,白墮才後知後覺地問:“我剛剛的最後一句話,是不是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啊?”


    陸雲開點頭。


    白墮便歎氣,“麻煩了,你怎麽不攔著我點啊?”


    陸雲開把他推上車,邊開邊說:“再大的麻煩,也不敵你開竅重要,再說還有洪門在呢。”


    洪門?自己什麽時候跟人家搭上過邊兒啊?


    白墮半側了身子,狐疑地打量著他。


    陸雲開抽空瞟了他一眼,問:“你以為付爺為什麽不迴貴州去啊?除了有買賣在這邊,更多的是想讓你的這裏和這裏,”他指了指白墮的胸口和頭,“再開點,再大點。”


    白墮恍然想起,除夕那晚,付紹桐站在灑滿一地清輝的院子裏喝酒。他多年從戎,到了如今的年紀,腰板依然筆挺,兩肩端著,正凜巍巍。


    有風吹起雪沫來,飄飄然落進他杯裏,他低頭兀自笑了,“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杯冰雪……”


    “叔!”白墮過去給他拜年,付紹桐迴神,說:“你家人少,好多年沒過這麽冷清的年了。”


    白墮從他腰間把紅包抽出來,收了壓歲錢,安慰他:“除夕看的是團圓,人多人少不重要。”


    “我撇家舍業留在北平,你跟我說團圓?”付紹桐反問他,“臉倒不小。”


    白墮嘿嘿樂:“那我伺候的好啊,您跟我這待著,也不挺舒服的嗎?”


    付紹桐:“舒服個屁。”


    白墮被訓得撇撇嘴,付紹又說:“這個幾月,要是能把你小子拾掇明白了,那也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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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陸雲開到他身後嗬了一嗓子,故意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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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雲開諱莫如深地笑笑,沒迴答,隻問:“琢磨什麽呢?”


    白墮往正忙活的夥計那邊努努嘴,“溫紓這個法子,聽著明明簡單得很,怎麽就這麽管用呢?”


    陸雲開低下頭,樂不可支。


    白墮瞥了他一眼,訓:“還樂!”


    陸雲開:“付爺早料到這天了,而且越往後,你就越會覺得,溫大小姐就真是讓人服氣。”


    “我叔怎麽知道的?”白墮不解。


    陸雲開引著他向外走,“溫四爺在北平這麽久,以貴州剩下那對母子的德行,居然沒把家裏的買賣開黃了,靠得全是溫大小姐的布置,這些事情,不光付爺知道,黔陽、赤水兩地的同行都知道。”


    這倒完全出乎了白墮的認知,他錯愕起來,“什麽布置?”


    陸雲開搖頭:“這我上哪說去,我要是知道裏麵的關竅,我不早就替你想辦法了嗎?”


    白墮蹙眉,眼裏多少有些失望。


    “但我估計等這窖酒出來你就知道了,”陸雲開安慰他,“付爺可說了,你釀的酒,溫四爺的賣法,再加是這位大小姐的本事,壺間醉製霸整個四九城的造酒行,沒有丁點問題。”


    他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帶著些付紹桐的語氣。


    白墮甚至能想到付紹桐說這話時,眉眼間傲然的神色,“那就承他吉言了,”他說著話,打了個哈欠,又閑聊:“我叔在北平,到底在忙什麽生意呢?”


    這一問,陸雲開慌忙搖頭:“可別問,問了我能被付爺弄死在這。”


    “就沒有我從我叔手底下保不了的人,”白墮好奇地湊過去,哄他,“跟我說說唄?”


    “人家不讓告訴你,還總問。”陸雲開不吃這一套,“走,付爺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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