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海、海伊州?


    白墮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初到貴州,與人鬥酒時聽到的第一個名字便是這個半兩酒仙海伊州。他的記性並不太好,偏偏對這三個字印象極深,以至於剛剛再一聽到,頭皮便炸了一下。


    白墮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的。


    海伊州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直到他稍微緩過來些,才接著方才的話說:「不交朋友,做個交易也行。」


    白墮雖然疑惑,卻並沒按著對方的步子走,而是拉開椅子,坐到了海伊州的對麵,「海老,您是黎殷會的人?」


    海伊州點頭,「之前鄙人受你家陸先生關照了。」


    其實黎殷會到底是做什麽的,白墮並不是很清楚。大清朝還在時,就沒人聽過它的名號,反而是打貴州迴來之後,隔三能聽到誰提上幾嘴。


    可但凡聽到,必然是和錢有關,似乎他們隻做一件事,就是籌錢。


    那你們現在可找錯人了。


    想到這,白墮苦笑一下,「海老,不論您是為了什麽要見我一麵的,以我眼前的情狀,怕是都愛莫能助了。」


    「如此說來,那朋友是做不成了。」海伊州說得淡然,並沒有什麽威脅貶損的意味,「你我來做個交易吧?」


    他單刀直入,就逮著一件事不放,白墮心裏雖然沒什麽底,但總不能再避,便擺出一副恭候下文的樣子。


    「前些日子,我黎殷會丟了一筆錢,那些錢是給南邊愛國人士籌措的活動經費,可惜一眼不慎,便著了別人的道。」海伊州兀自飲了茶,「雖然後來我傾盡全力,又籌措了一批,但眼下動蕩四起,最是缺錢的時候,如果那筆錢能找迴來的話,我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前麵的事白墮聽說過,但他後麵的話卻把白墮說糊塗了,「我怎麽聽您這意思,那錢丟了,似乎是和我有關係呢?」


    海伊州點頭,白墮就急了,「我敬您是前輩,您要是這麽冤枉我……」


    海伊州將手裏的茶杯放在桌麵上,他使了點力氣,「當」的一聲,打斷了白墮的話,「那些銀元,我們是做了記號的。」


    白墮不解,下意識一怔。


    海伊州從腰間翻出幾枚銀元來,推到他手邊,「銀元背麵,半厘劃痕。」


    這幾枚銀元的製式不同,有鷹洋,有武洋,白墮挑了兩個出來,順著他的話去摸,果然在他說的位置,觸感明顯不一樣。


    這些劃痕極淺,若非仔細去看,覺不出什麽端倪,但一經人提醒,又會在瞬間就注意到它的不同。


    白墮把手裏的東西放迴桌麵上,鎖眉不解,「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這錢也丟了快小半年了,」海伊州向後靠去,眸色深深,「一直沒在市麵上流動過,到了最近才大量地湧出來,我叫人查了幾日,發現這些全是從林掌櫃的酒坊裏出來的。」


    他指了指桌麵上的銀元,接著說:「追根溯源,我連著將貴坊之前的事都查了一下。這些錢,應該是天津衛的洋貨輪王付給你的定錢吧?」


    白墮看著對麵人的眼睛,極快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理了一遍。


    那洋人來北平買酒,一早盤算的,便是不付尾款的騙局。偏偏在付定錢之前,黎殷會的籌款不見了。


    亨利偷了黎殷會的錢,來付給自己?


    白墮默默搖頭,一個洋人,初來乍到,絕對沒有這種本事。林止月和那洋人走得如此近,其中必有牽連。


    「你猜得到第一步,我還有第二步,你應付得了第二步,我還有第三步,林止遙,你永遠都不知道我後麵會有多少步在等著你。」


    林止月之前說過


    的話突然在白墮耳邊響了起來,他心裏瞬間蒸騰起漫天的殺氣。


    海伊州瞧出來了,便歎氣,「你們林家的事到底如何,我並不關心,隻是林掌櫃,我那看銀元的莊子,並不是一個小輩能破得了的。」


    他說得很沉,不容置疑。


    白墮眯起眼睛,「我知道海老的意思了,可眼下這筆錢我不能給你,沒了這筆錢清水源必倒無疑。在這事上,你我都是被算計的那個,不過您既然找到了我,這錢,三個月後,我還。」


    海伊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在這個眼神裏,白墮突然讀出了別的意思,他剛才說自己叫人查了幾日,想來將林家祖宗十八輩的事都查了遍。


    他明白林家的無辜,也知道此時清水源的難處,卻還是來了。那這後麵必然有一個他不得不強人所難的理由。


    「其實我很討厭和林家人打交道。」良久,海伊州移開視線,「可上一次,你逆轉了糧行的事情,我就想見見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白墮搖頭。


    但對麵的人並沒有解釋,而是接著問:「上次滿北平的糧行糧市一邊倒的排擠你,你知道你二哥是怎麽布的這個局嗎?」


    白墮依然搖頭。


    海伊州的眼裏竟然滑過一絲憐憫,「你二哥從你接手酒坊的那天開始,便每個月打著你的名頭去鄉下李老先生那裏進糧,待他需要,就狠騙人家一筆,逼得七十多歲的老人家,走投無路,求到各家糧行門前,讓人主持公道。」


    白墮驀地睜大了眼睛。


    海伊州跟著便把他的震驚講了出來,「這樣的心思、這樣籌謀,你以為你之前幾次是怎麽贏得過他的?要麽是你有貴人幫持,要麽……」他頓了頓,曲指在桌麵上狠敲了幾下,桌麵的幾塊大洋被敲得叮當響,「這之前的一切不過是他想讓***大意,就等著今天落刀呢!」


    這話像是帶著風一樣,唰地從白墮耳邊劃了過去。


    海伊州:「你二哥,是一頭生了狐狸心的狼。」


    他說得對,林止月太了解白墮和錦蘇了,最開始的分家也好,後麵的尾款也好,中間的糧食也好,不過都是他扔出來的詭棋罷了。


    事情越多,局麵越亂,就越沒人會注意到最容易出錯的地方。


    錦蘇謹慎,必然會將這些錢留到萬事皆定的時候,而萬事皆定的時候,這些錢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隻要輕輕一折,他就贏了。


    他大爺的!


    白墮咬緊了後槽牙,將心中的懊火壓下去,按他之前的性子,斷然是已經起身去找林止月算賬了,但掌家越久,他就越明白,衝動是沒法解決任何問題的。


    他沒有動,海伊州眼中終於露出些許讚許的意思,「所以你我做個交易吧?」


    「海老是想用對付我二哥,來換那筆錢?」白墮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


    海伊州擺擺手,他雖然隻有一隻手臂,但每一個動作,卻都氣勢萬千,「你想錯了,剛剛告訴你那些,是我給你的見麵禮。」


    白墮凝眸不語,海伊州那邊便盯住他的眼睛,盡乎一字一頓地說:「我拿萬裏山河,萬頃華夏的未來,和你做這個交易。」


    白墮沒想到他會突然轉到這上麵來,整個人都微怔了一下。


    海伊州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林掌櫃活在北平,偏安一隅,時局動蕩不過是嘴邊的一句話而已。南邊的鬥爭狠,廣州募軍,武治文宣,差了幾塊銀元,丟的是人命,錯的是時機,所以這些錢,我不能等。」


    白墮並沒有參與過些事情,如今北平治下,還算安穩,他隻是隱約覺得這些話是不能明說的。


    海伊州一看便不是莽撞之人,他把這些事擺


    到明麵上來,其中必有緣由,但到底是因為什麽,白墮卻一時想不明白。


    他不說話,海伊州也沒的繼續等下去的意思,他起身,眼神俯視下來,「我知道你和貴州黔陽王的關係匪淺,他一生草莽,行大義者,不拘小節,這話他不會說,但卻行得淋漓盡致。今天這事若換成他來與你談,會如何做?」


    白墮想不出,海伊州便替他答了,「江山天下,他絕對不會去管一人一家之死活,換了誰,在這樣的大事麵前,你林家也是必須被舍掉的那一個。」


    白墮擰眉,就要走身,海伊州一步跨過來,按著他的肩膀將他壓下去,「林掌櫃,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


    他聲音高了半分,卻極其陳懇,「這件事情我知道你很難,但你如果足夠聰明,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會明白,這個時候去掙紮,還不如主動去中招。」


    他之前直來直往,此時說話卻突然隱晦起來,白墮揚頭,滿目疑惑。


    但海伊州明顯不想多做解釋,他改了語氣,「我說了,這是個交易。家國太義,和你一家榮辱,取舍在你。明日申時,還在此處,來與不來,全憑林掌櫃自斷。」


    他說完,用自己僅剩的一隻手在白墮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他的力氣非常大,像是什麽東西透著血骨而入般,隨疼痛一起,狠紮進了白墮的魂魄裏。


    海伊州離開很久之後,白墮才慢慢起身,這種取舍,幾本上是一瞬間,他就做了定奪,可後麵的事情太難了,難到他不論如何去想,都沒想出一個妥當的解法。


    迴到林家的時候,錦蘇不在兩人住的院子裏。林家的下人少了,她自然會多擔些。


    白墮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下來,背後是幽深昏暗的窗子。冷風吹過去,他突然記起幾年前的寒食,自己坐在暖榻上,讀梁任公的文章,也羨他說的紅日初升,與天不老,也慕他講的其道大光,與國無疆。


    而如今這樣的事擺至眼前,他才明白那些話的重量。


    錦蘇推門進來,看到他呆坐著,一邊心疼一邊責怪,「怎麽不去屋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百年壺間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元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元滿並收藏百年壺間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