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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慎肩向上一提,輕鬆將手抽了出來,「杜掌櫃何苦要誤會我的一番好意?」


    「好意?」杜掌櫃冷笑起來:「閣下就差把這壇酒砸到林二爺的頭上了!」


    溫慎側目過去,遠處的林止月不動如山。


    「林二爺當年親手把壇子砸向別人的時候,大抵心中很是快意吧?」溫慎冷笑起來,「一十八壇禦泉貢,您不是每一壇都照著他頭上去砸的嗎?」


    周遭瞬間鴉雀無聲。


    溫慎單手扣住壇沿,翻身下了擂台,直直地將那酒拍在林止月的眼前,「林二爺,午夜夢迴,你怕不怕惡鬼尋仇啊?」


    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玄裝男人驀地抬眼,如狼般盯住溫慎,「人間實在苦過地獄許多,你若等下見到舍弟,萬萬勸他不要迴來。」


    倏地,一把匕首衝著溫慎的胸口直紮過來,林止月手裏的刀鋒雪亮,起身行兇的動作幹淨利落。


    溫慎極迅速地閃身躲過,順勢將手邊的酒壇砸了下去。哐當聲響,匕首和酒壇同時掉到了地上,酒香之下,四碎一地。


    不知道是碰到了匕首,還是壇瓦碎時不巧劃的,林止月的手背被帶出了一條極深的口子,血滴進地上的酒裏,混為一體。


    他的注意力卻不在傷口上,隻看地上的酒,慢慢露出一個得逞的笑:「這麽大的人情,說砸就砸,溫掌櫃大手筆啊。」


    他一提醒,坐著的人們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個個惋惜不已。陸雲開手急眼快地壓下想要上前的萬亨,示意他別慌。


    而其他人阻攔不及,竟全都衝溫慎去了,「這……這可如何是好啊?」其中一個問。


    溫慎還沒解釋,便又有人說:「緊著說洪門要這壇酒呢,溫掌櫃怕不是成心的吧?」


    這人之前從沒說過話,一直坐在邊上的位置,若不是杜掌櫃上擂台前,兩人短暫地交換過眼神,溫慎幾乎對他沒什麽印象。


    「合著你方才羅嗦了那麽半天,八成是騙我們的吧?」一個幹瘦模樣的,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碎片,「現在酒砸了,誰知道你拿來的到底是不是禦泉貢?」


    「欺誆萬爺,你活膩歪了吧?」


    這話越說越不對,原本大好的勢頭,僅因為砸了一壇酒就被逆轉了?更何況這些人明知道,他手裏的酒不隻這一壇。


    溫慎蹙起眉來,目光極快地在所有人臉上掃了一圈。群情激奮中,隻有兩個人例外,一個是始作俑者林止月,另一個是信著陸雲開的萬亨。


    這些人都是萬亨請來的,最多有一個兩人同林止月交好,斷不至於個個都偏幫於他。


    電光火石之間,溫慎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


    這些人,原本就是不希望禦泉貢重新出世的,隻是他們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


    溫慎剛想明白此層,身後的林止月便開了口:「各位,真人麵前不說假話,」他撕開袖子,一邊纏自己手上的傷口,一邊說:「您各位是什麽身份?和滿大街溜達的平頭老百姓能一樣嗎?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今天若是給這個外鄉人行了方便,以後禦泉貢就要爛大街了。」


    水滴落紙,一觸既破。原本沒意識到的事情,瞬間被意識到了。


    溫慎的心沉了下去,溫紓不在,他獨自對上林止月這種人,當真頭疼。


    眼下為種局麵,他若是不能把人心轉到自己這邊來,那泰永德日後在北平,必然會舉步維艱,更何況,他溫慎輸給誰,也不能輸給林止月!


    想著,他心下一橫,決定把劍沽推上去,換個周旋的餘地,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片嘈雜的人聲。


    幾十輛人力車浩浩蕩蕩地從街角轉出來,為首的是之前見過的車夫多霖,打他車下來的,


    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還倒在床上的白墮。


    他一身素衣,下了車,對不明所以的眾人拱手就笑:「各位,久候了。」


    杜掌櫃頓時抽了一口冷氣,險些沒跌坐到地上。而其他人隻是奇怪地看著他,疑惑不解。


    「止月,他、他是……」杜掌櫃哆嗦著,竟連話也說不下去。


    被叫的人卻一派平和,重新迴到椅子上坐穩了,落手在自己黑色的衣袖上,凝眸看過看來。


    一黑一白,兩人對視良久,他才坦然地問:「是誰啊?我不認識。」


    「不認識就滾開!」白墮一腳就將他連人帶椅子踹到了一邊,推門走進了他身後的清水源。


    酒坊的大門被緩緩推開,吱呀聲攪動著裏麵的光影,細塵飛舞,有什麽撲簌簌地落到了白墮身上。


    他邁過門檻,昂首挺胸,腳印一個壓著一個,熟門熟路。行至垂門的時候,他才迴頭,招唿目瞪口呆的眾人,「跟上啊,不是要看調酒嗎?」


    溫慎二話不說,邁腿跟了進去。陸雲開帶著萬亨緊隨其後。林止月此時已經從地上起來了,他憋著一肚子火,卻還得盡家主之責,將眾人往裏請。


    眾人剛要動作,多霖立馬帶著人力車夫往裏擠。富貴人家出來的,哪裏擠得過常年勞作的,受驚的有之,辱罵的有之,一時間清水源的門口亂作一團,烏煙瘴氣了好一會兒,所有人才勉強進了酒坊。


    由林止月帶著,一路拐到存放壇堆的大酒棚。


    白墮正在勾調,眾人進來的時候,地上已經放了七八壇,都沒蓋封。


    他像是沒聽見任何動靜一樣,心無旁騖,一手持壇,一手拿舀,在半人高的酒缸中間來迴穿梭。


    選中哪缸,便哐當一聲推掉上麵厚重的蓋子,而後手腕微揚,接著向下一拍,舀底敲在酒麵上,激起成片的水花。


    如稚兒戲雨般,少年在如幕的酒簾後麵,笑得又快活又恣意。手裏的舀貼著酒麵裝滿,再折進壇裏,若不慎舀多了,隨手便潑。


    酒滴垂地四落,他一身意氣個儻,耀眼遮星蓋日。


    不多時,一壇便勾調好了。地上的酒壇一字排開,越排越多,待他停手時,不多不少,正正好一十八壇。


    白墮扣住最後一壇的壇邊,仰頭讓酒入喉,幾口之後,醇香沾了滿襟,他渾不在乎地喝了個痛快之後,才把壇子遞到林止月麵前,「二哥,這十八壇酒我還你。」


    說完,他突然鬆了手,聽壇聲落地,任酒濺了林止月一身,「你拿了我的,也該還了。」


    林止月慢慢退後半步,盯著自己已經濕透的鞋麵,輕「嘖」了一聲,「你認錯人了。」他說。


    不遠處的溫慎鎖了眉,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家夥竟然會是這種反應。


    但白墮卻勾嘴笑了,「我死在長街之上的那日,多少人圍著看,這世間涼薄不假,但滿四九城卻有的是人,認是我林家的三少爺!」


    他甫一說完,多霖便帶著人,齊齊地喊了起來:「對!」


    而那些頗有錢勢的客人則像是被驚著了一樣,竊竊私語:「他當真是林止遙?」


    「這年歲看著倒像,但此前隻是聽說,也未當真見過啊。」


    「哎……」有人悔了起來:「他死的那天出去看看好了。」


    另複有人抬杠道:「那日你巴不得躲得越遠越好呢,哪裏願意和泥腿子們一起湊那種熱鬧。」


    林止月眸色淡然,「一群拉車的,替我林家來認人,可笑。」


    「二哥,」白墮向前,踩過地上的酒麵,步步漣漪,「你抵賴的法子,選得過於兒戲了吧?」


    他在林止月跟前站定,「一早就說了,這是打擂,


    周遭都是見證。我勾調完了,現在到你。」


    林止月沒動。


    白墮也沒想給他多說的機會,「你既調不出禦泉貢,就得將清水源交給調得出的人來管。」


    他言罷,驀地轉身,揮手一擺,「你認也好,不認也罷,從今天起,這裏我接了!」


    沉默的多霖見到手勢,上前直接將林止月製住,同時其他人一起,將萬亨請來的眾人圍了起來。


    當中有人慌了:「幹嘛?你們這是要明搶嗎?」


    還有人嗬道:「臭拉車的,反了你們不成!」


    「早就反了!」有車夫高聲嗆道:「你們能比得了皇帝去嗎?我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可仔細著點自己的命!」


    白墮在高大的酒缸上拍了拍,眼神狠戾,語同森羅:「各位既然是客,地上的酒每人一壇,算我林止遙送給各位的見麵禮,但如果非得插手別人家事,滿屋的酒缸,淹死各把人,足夠了。」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溫慎和陸雲開對視一眼,彼此皆是詫異。


    陸雲開已經不是第一次從白墮身上見到這種狠戾了,上次還不敢確定,如今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擔憂屬實多餘。


    林止月翻手,幾招之後人從多霖手裏掙出來,「朝廷不在了,王法卻在,」他的眉目半點都不落下風,「我家產業,哪裏是你們這種賊子小人說貪圖就能貪圖的?」


    他說完,大喊幾聲,方才一直沒有出現的酒坊夥計們頓時衝將上來,把所有人團團圍住。


    白墮掃了幾眼,竟然沒有一個人是從前清水源的人。


    「怪不得你調不出禦泉貢,」他的神色睥睨起來,「林家世代活在這裏的酒魂都被你擠沒了……」


    「故弄玄虛。」林止月半點沒被影響,下令:「都給我抓了。」


    局勢要亂,白墮卻篤定從容,他袖口微揚,抖手落出一塊玉佩來,唇角帶笑,「敢動一下,我就碎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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