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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已經有人給陸雲開請了郎中,夥計們閑著也是閑著,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看人家診脈。


    獨獨溫慎往客棧的二樓走去,白墮連忙趁機跟上,「溫慎,我有事問你。」


    「上來說。」溫慎踩在樓梯上的腳步不停,拐上了二樓的走廊裏,單手落在木欄上的等他。


    這樓搭得不好,過道極窄,好在低頭就能看到樓下的情況,視野不算局促。


    白墮把目光落到下麵,「我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掌櫃。」溫慎答得爽快,「我們剛巧在途中遇上,他提起你之前送了一壇酒給他。」


    白墮轉頭,頗為不解。


    溫慎:「說是那壇酒,同林三少爺死前陣釀的那些孤品很是神似。」


    都說無巧不成書,但白墮死都想不到,事情能巧上這樣。


    之前付紹桐也提起過這壇酒,許是被兩相和的人相中的時候,陳掌櫃便下了工夫去查,雖然隻查到些蛛絲馬跡,但這點東西對溫慎來說,足夠了。


    果不其然,對麵的人接著說:「之前我就懷疑過,還以為你是他的仆從,或是遠親。北上路上無事,也算是得空細想了一下,才恍然自己從前竟遲鈍到那個地步。」


    他自嘲地笑了笑,「對酒熟稔,勾調雙絕,這樣的年歲,又和禦泉貢有著撇不清的關係,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他的聲音很輕,除了身側的白墮,無人能聽到這幾句慨歎。


    樓下的大夫已經診過了脈,周遭的夥計們漸漸開始出聲。


    白墮落肘到欄杆上,他覺得自己應該解釋幾句,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最後還是溫慎閑聊般地出了聲:「我記得你七歲時,陪著剛剛卸任的林大人到赤水,那會兒也曾經死過一次。」


    白墮迴憶了起來,跟著就笑了:「還不是為了救溫紓,她八成早忘了。」


    「怎麽會,」溫慎也揚起了嘴角,搖頭,「之前在京裏,她還提過這事呢。說是多虧你把她從裝酒醅的大缸裏托出來,不然死的就是她了。」


    「我那是嗆暈了,你們非說我死了,硬把我往棺材裏裝,還有沒有天理了?」白墮說得開懷,手指無意識地捏著自己的袖口,眼底透著淺淡的光。


    溫慎:「氣息都斷了,可不就是死了麽?你從棺槨裏爬出來的時候,林夫人直接被嚇暈了過去,這些你都不記得了?」


    破天荒的,他竟願意與人鬥起嘴來。


    白墮掃了他一眼,「就你記得清楚。」


    「那時我已經十一歲了,又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死在我麵前,自然記得清楚。」溫慎隨意地靠在身後的門上,「哪裏像你。」


    白墮被他一說,也苦惱起來:「別說那次了,這次我又死了一迴之後,記性確實不大好了。小時候的事不說,哪怕是頭些年的事,想著也模模糊糊的。」


    他抬手在自己的眉心上捏了捏,雲淡風輕的,「大約是被我二哥砸出什麽毛病來了。」


    溫慎擰著眉,遲疑著問:「那日宣武門口,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不是都打探清楚了麽?」白墮依舊不太想提這事,正巧下麵的陸雲開醒了,他便趁機往樓下去,邊走邊說:「鈴鐺的事謝了,錢不用你幫忙,我自己想辦法。」


    他拐到樓下時,陸雲開正捧著隻木桶吐黑水。


    周圍的人嫌棄得恨不得躲出去二丈遠,唯獨白墮泰然地站在他旁邊,等他終於吐夠了,才打趣:「先生這身子怎麽這麽弱啊?」


    陸雲開病懨懨的,懶得接話。


    郎中縷著胡子:「他是水土不服,加上些風寒入體,將養幾天也就好了。」


    白墮了然


    ,付了診金,拿了方子,等郎中離開,便問溫慎借了房間,帶陸雲開休息去了。


    等天光再亮,陸雲開終於有了些精神,他端著藥碗,「老大,鈴鐺的事真是對不住。」他剛喝了藥,表情痛苦之極,是以這句話說得很是感人。


    折騰了一晚上,白墮的心早就定了,他先是把之前的消息同病怏怏的人講了講,又說:「這事有些蹊蹺,擄人綁票,總不該找鈴鐺這樣的。我總覺得那封信更像是個托詞,背後必定有什麽原因,等咱們到了北平,怕是有好戲演給咱們看呢。」


    「不對。」陸雲開沉吟著:「我們一路過來如此低調,不會惹人盤算,這事多半是個巧合。」


    他把碗放到案幾上,裏麵的藥湯晃了晃,水光動蕩,「不過既然知道小屁孩兒沒事,我們快些追上便是了。」他說。


    白墮點頭同意。


    「就是有個事比較難辦……」陸雲開抬眼,「我原本指著能跟溫老板混進北平呢,眼下要是先走,恐怕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好機會了。」


    這事他之前提過,白墮本就不讚成,現在正好拒絕:「溫慎這人重利,心思又沉,我們迴去是為了好好釀灑,前麵困難重重的,跟這種人還是少打交道的好。」


    陸雲開聽完,拿眼睛把他從上到下掃了個遍,最終無奈地笑笑:「老大,你有沒有想清楚,你迴北平到底是要做什麽的啊?」


    白墮張嘴剛要出聲,他便一揮手,繼續說:「林家是很棘手,但和林家做個了斷,不是你迴來的目的。他日,你身邊多得是聲色犬馬,多得是見利忘義,三教九流,爾虞我詐,如果你真不屑於和那些人打交道,始終和溫老板站在一起,是我能給你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他說的這些,白墮從沒有想過。


    陸雲開單手拽了拽身後的枕頭,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重利也好,心思沉也罷,這些都不是缺點。按你那套標準,我都十惡不赦了,你不還是拿我當朋友嗎?」


    這次他問完,便不再說話了。


    白墮是個聰明人,很多事情根本無需別人點破。他不願意再多接觸溫慎,不過是討厭被人算計,哪怕對方已經明確說了會改,他依然不願意相信。


    陸雲開挑明的利弊,說白了就是溫慎不算計他,未來也會有無數人來算計他。更何況從眼下的局勢來看,溫慎確實是不會害自己的那一個。


    如果一直和溫慎站在一起,外麵飛過來的冷箭,也通通有人替自己擋了。


    可無論如何,白墮就是過不了自己心裏坎。他從前是拿溫慎當朋友的,被朋友算計,和被敵人算計非明就兩碼事。


    想明白此節,他便坦然起來,「該麵對的事情,我自己會去麵對,先生不必為***心。」


    「還不為你操心?」陸雲開見他不聽,賭起氣來:「能借的力不借,就憑你我這樣,孤身闖進北平,林家還不撕了你?」


    「命都給過一次了,我還有什麽好怕的。」白墮揚臉,瀲灩的眼神篤定又恣意,「不必依仗著誰,我們也能把事做成了,才叫本事。」


    「還是吃得虧少。」陸雲開嘴上雖然數落著,但臉上的表情卻鬆了,「想不到我這樣的年紀,卻要跟著一個愣頭青闖蕩了。」


    白墮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先生此時後悔也晚了。」


    他洋洋得意,陸雲開拿他沒辦法,隻得攆他去弄些吃的來。


    白墮這才想起自己照顧病人有多不周全,忙出門張羅。


    下了樓,小二正拿著毛巾收拾,聽了聲音,迴身帶笑迎過來,「您有事?」


    白墮向四周看了看,大廳空蕩蕩的,竟一個人也沒有,他不免奇怪:「之前包場那些客人呢?」


    「哎呦,您沒得信兒啊?」小二略有些詫異:「剛剛那一隊人馬結清了錢,已經走了。走之前還特意留下好多大洋,讓店裏好生照顧您二位呢。」


    白墮比小二還要詫異,以之前溫慎的態度,他還以為對方會想盡一切辦法說服自己迴到泰永德呢,再不濟也會用鈴鐺的事換結伴而行,可如今人家說走就走了,他心裏倒有些不自在了。


    小二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便問:「您下來是不是要拿點吃的啊?我這就去幫您準備。」


    白墮迴神點了頭,又折迴樓上,把事情和陸雲開講了講,結果被曾經的當鋪老板好生嘲笑。


    兩人在此將養了三日,才又同帶來的人一起啟程,繼續北上。


    越往北走,白墮越是熟悉,常常帶著餘下的人挑些小路走。進程快了不說,偶爾憑著自己出眾的皮相,混個滿車的瓜果也不算什麽難事。


    兩天之後,一行人終於站在了四九城的牆根底下。


    古舊磚瓦風雪摧,渾厚蒼涼滿堆。喧囂的鄉音衝耳醍醐,白墮頓覺恍如隔世。


    「迴來了?」


    「嗯,迴來了。」


    周遭行人匆匆,沒人說出他想聽的話,沒有人等他,更不會有人迎他,白墮垂眸笑了笑,未免心酸。


    陸雲開驅著馬車在他身後停下,「老大!」他出聲,隨手扔了一壇酒過來。


    白墮下意識接住,陸雲開便笑:「功名萬裏外,心事一杯中!走一個!」


    他背靠著車門,單腳踩在馬轅上,曲膝撐肘,一句話說出了萬丈豪情。


    白墮被他帶得開心起來,撕了壇封,仰頭陳釀入喉,接著揚手把壇子摔到了地上,「讓四九城的人聽個響,小爺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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