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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人背簾而站,並沒有察覺亭子裏有人。


    「想好一會兒怎麽說了嗎?」其中一個問。


    另一個搖頭:「東家眼毒,要瞞他肯定不行,現在唯有少爺能救你我二人了。」他邊說,邊左右看看,「少爺之前給我透了口風,說那事今天就有結果。」


    先開口說話的人依然憂心忡忡:「別提了,我就沒聽說過煙土能和酒一起往出運的。再說付爺真能信得過那小子嗎?傳得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你都想不到?」後者嗤笑:「就算被付爺察覺了,也可以栽贓嫁禍不是,算是多條退路。」


    這兩個人鬼鬼祟祟,白墮本來沒想偷聽,誰成想沒躲出去之前,竟讓他聽到這麽大一個秘密。


    他眼前閃過於訪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陡然遍體生寒。


    一個人的城府得深成什麽樣,才能在算計別人的時候,看上去那麽真誠啊?


    待那兩人走了之後,白墮急忙打道迴府,把事情和溫慎講了個明白。


    溫慎眼底一派疑惑:「一旦涉及煙土,這事牽扯就廣了,於訪南當真有那麽大膽子?」..


    「煙土害人,更禍國,」白墮不在乎於訪南到底如何,而是說:「就算老夫人那頭沒法交代,最後我真因為這個要離開泰永德,也不能讓劍沽給那種人做幌子。」


    溫慎沒有反駁,隻是說:「總不能讓你離開。」


    白墮一屁股坐到鋪滿賬本的桌子上,蕩著兩條腿,「東家,你可得想明白,他們是有意拿泰永德當槍使的,一旦出了事……」


    他話沒說完,溫慎突然擺手,白墮了然地收了聲。


    很快,門就被人推開,李平夏在門邊站定,「東家,老夫人差人過來叫白墮去內院,我沒敢說他今天沒上工,偷溜過來知會你倆一聲。」


    白墮從桌子上跳下來,「大師傅,你知道她是因為什麽找我嗎?」


    李平夏點頭:「是於家的少爺來了,指了名要你過去的。」


    「追上門來了?」白墮下意識去看溫慎,「那人城府深,心機重,肯定是我剛才沒說一聲就離開,被他察覺到什麽了。」


    溫慎撩起褂子,起身搖頭:「這種事畢竟需要遮掩,就算懷疑,應該也隻是試探,不會那麽大膽。」他走到白墮身側,「咱們過去看看再說。」


    而後,他又囑咐李平夏:「明天還要出酒,大師傅先去忙吧。」


    可兩人還沒走出去多遠,李平夏竟跟了過來:「我不太放心,還是和你們倆一道過去看看吧。」


    說完,他邁步走到了兩人前麵,清瘦的肩膀被風吹著,單衣之下,形銷骨立。


    三人到了內院,老夫人正和於訪南下著棋。


    棋局剛開,黑白子都隻是掛了角,棋盤邊擺著八樣中秋上禮,想是於訪南帶來的。


    兩人對座,丁點都瞧不出來老夫人對於家有什麽敵意,下了幾手之後,她甚至笑了起來。


    白墮很是懷疑之前二子說的話,都是胡謅的。


    於訪南注意到了他們這邊,棋子未落之前,便停了手,客氣說:「溫伯母棋藝精湛,訪南改天再來討教,我們先談正事如何?」


    「還精湛,盡哄我這個老婆子。」


    老夫人笑著讓人把棋盤撤了,招手讓溫慎走到近前,破天荒地露出了讚許的神色:「你這次的事情辦得不錯,於少爺願意出兩倍的價錢,從咱家壇劍沽,現大洋都帶來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參與,你們去把合同文書簽了吧。」


    合著於訪南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而是來先發製人的。


    先前溫慎兩次登門,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麽談的,可許了低價是


    一定的,但於訪南都沒有同意。


    如今他見事情有敗露有可能,便立馬找到愛麵子的老夫人來促成此事。


    為了等著慶祝新酒出窖,溫家在赤水的親朋這些天都住在後院,如果猜得沒錯,這種東家以高價賣壇酒的「大喜事」,應當早就傳了個遍。


    溫慎形同於被架在火上烤了。


    高,實在是高啊。白墮想明白了其中的彎繞,都忍不住想給於訪南豎個大拇指。這扮豬吃老虎的本事,真讓人恨不得一腳給他踹出門去。


    哪能讓這種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鑽了空子,白墮昂首站了出來:「於家管著黔陽的水路,想與之合作的人多不勝數,為什麽非要高價買泰永德的酒?老夫人就不疑心這其中有詐?」


    不等對方反應,他接著又說:「眼下世道亂,煙土比黃金還貴,不用問都能猜到,這種東西一定牢牢地握在了付紹桐的手裏。於家再有門路,卻也運不出去,所以這位於少爺就想了個好法子。他前幾天在街上見付紹桐幫過我一次,就琢磨著靠我的情麵躲過盤查,所以才想來拿劍沽做幌子。老夫人,您可別丟了西瓜揀芝麻。」


    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但老夫人卻隻是坐著,沒有驚訝,沒有罵人,反常得讓人心裏直打鼓。


    四下沉默了一會兒,溫慎出言相幫:「母親,白墮說得有道理。上有國,下民,世道動蕩如此,我們就算不能兼濟天下,至少也得獨善其身。和煙土沾邊的事,別說是兩倍,就算是十倍的利,也不能碰。」


    「四哥好大的口氣啊。爺從門外進來,身後跟一眾溫家的叔伯。


    所有人進得院來,都嚴肅著臉,沉默地各自尋了個位置站好。


    他邊說邊來迴踱著步,「長輩們體諒,但做晚輩的也不能不盡心啊。我雖然懂得不如你多,可我好歹知道,能賺到錢,才是真本事。訪南哥剛才可答應母親了,一旦這次煙土成功運出去,就反一成的利給我們。四哥,不用我給算算,這一成是多少大洋吧?」


    溫慎錯愕:「他之前就把煙土的事同你們說了?」


    難怪白墮將一切和盤托出的時候,老夫人那麽淡定。


    「胡鬧!」溫慎狠訓了他一句,又對周圍的長輩行禮:「各位叔伯,您們可都是聽著林大人銷煙的故事長起來的,就算不提家國大義,父親在世時,強逼泰永德夥計戒煙的事您們都忘了嗎?我溫家子輩,形端表正,就算再清寒些,也絕不能賺這種錢!」


    「再說了,」溫慎又放緩了語氣,苦苦相勸:「大煙那種東西,一旦沾上,家裏就算有金山銀山,都會化成水流走。多少人的前車之鑒擺在那,我們溫家萬不能步他們的後塵啊。」


    對麵有一老者清了清嗓子:「慎兒,大伯知道你為人正直,但是如今這世道,煙土就等於真金白銀,有錢人家的,哪個沒經手過?我們再這樣下去,不知道要比別人少賺上多少了……」


    「是啊,」另外有人附和:「鄉下種罌粟的人家多得是,年年到了時候,整個村子都熬大煙膏送到煙館去。要我說這個錢,就是在中國人的腰帶裏倒了倒,和家國大義談不上什麽關係。」


    「何況你說的那錢化水流走的事,就更談不上了。咱們幫著遮掩,是多了棵搖錢樹啊!慎兒,你可別再固執了!」


    「是啊是啊。」


    「慎兒當家可不能太固執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附和了起來。無數的例子從他們嘴裏說出來,成了劍沽淪為他人嫁衣最有好處的佐證,冠冕堂皇,理直氣壯。


    「不行。」溫慎麵色堅毅,冷聲開口:「你們可知道這樣做了,等於是在與誰為敵?隻要我還在當這個家,就絕對不會同意。」


    隻這一句,年輕的當家頓時成


    了眾矢之的,失望和指責連天地扔了過來。


    可他像是鐵了心一樣,非要憑一己之力,對抗所有人的私心,「利祿功名,視浮雲白。清聖濁賢,正道可焉!溫家的家訓擺在那,舉頭三尺,各位為了錢,當真要把泰永德毀了嗎!」


    這幾句話,像千斤之石落地一樣,瞬間將所有人的聲音砸了下去。


    滿院的遲疑裏,老夫人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你說的那些大道理,我鬧不清,也搞不明白,但是我知道,賺錢是當家的責任。你當家的時間也不短了,這麽好的生意要是再黃了,當家就換人吧!」


    「是啊是啊,做當家就得為宗族著想,不然大家為何要擁護你?」


    「慎兒當家也算盡心,隻可惜能力不濟,依我看,還是讓有能者居之吧。」


    「這次的事情,惕兒跑前跑後,還自己撐起了黔陽這麽大的酒坊,我聽說酒還沒出窖,就已經賣出去了。」


    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看不下去的白墮剛要上前,身旁的李平夏卻快他一步,走到溫慎旁邊,大嗬一聲:「夠了!」


    而後,他當著所有人的麵,雙手用力,刺啦一下狠扯開自己的衣服。


    他的皮膚蠟黃,肚子深深地向下凹去,胸口的肋骨根根分明,全身上下,似乎隻有一張皮,包在了骨頭上。


    這是一個像幹屍一樣的、恐怖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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