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懷來被送去療養院是薑老爺子自認為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薑家孫子輩就他一個養在自己膝下,居然還能養廢了,這對於驕傲了一輩子的老爺子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現在薑懷宴迴來了,自己的孫子輩裏數來數去,也隻有薑懷宴最為突出。他雖然金蘭因生的,才能性情都比不上長孫薑懷淳,但起碼也是自己最倚重的長子薑寬茹正經婚生的兒子。


    薑寬茹的四個兒女,薑懷來是自己不爭氣,葉晚又被送出去這麽多年,對薑家不說有埋怨也不會有太深的感情,如此看來,也隻有薑懷宴值得考量。


    隻是,這件事還需要跟老二薑揆芳商量。


    薑老爺子在一個周末,找來了自己當市長秘書的次子,問:“你覺得懷宴怎麽樣?”


    薑揆芳神情從容泰然,可眼睛沒有過分的驚訝,他隻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最後薑家的掌權人隻能是迴到自己侄子的手上。


    “爸,您現在問我,不覺得我的評價有失公允麽?”


    經過上次被老爺子喝破心思之後,薑揆芳對老爺子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你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老爺子也不客氣,他猜到次子薑揆芳對薑懷宴的忌憚與不滿,卻沒想到他連作為長輩的表麵慈愛與謙讓,都懶得裝下去。


    薑揆芳斟酌了一下,才說:“爸,懷宴當年離家出國,是因為金蘭因的事情,而金蘭因在療養院確實是因為碧涵叫人苛待了她。現在金蘭因在哪裏都不知道,我實在不放心懷宴。”


    金蘭因在療養院的日子,豈止是苛待,簡直是虐待。


    老爺子看了眼薑揆芳,問:“你想怎麽補償你這個侄子?”


    “爸,溫碧涵做錯的事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她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要金蘭因母子解恨的方法是有,但……”


    薑揆芳想了想,狠下心做決定:“爸,我想離婚!”


    說出這話的時候,老爺子書房的氣氛明顯像是驟然變冷了一般。


    過了半響,老爺子才開口:“你想了的,就是這樣的好辦法?”


    聲音極是威嚴冷淡。


    薑揆芳豁出了一樣,他腦子滿是溫碧涵那張保養得當卻扭曲乖張的臉,簡直在腦海裏停留多一刻,他都覺得俗不可耐。


    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娶到高雅文靜的溫碧晨,而是退而求其次,娶了愚蠢至極的溫碧涵。


    “爸,金蘭因該恨的是溫碧涵,我和溫碧涵也過夠了,你瞧瞧她這些年做的都是事兒,葉晚剛剛迴來,她就能當街打人,還被人拍了視頻傳上網去……存心是不想我做人了!”


    老爺子看穿了薑揆芳一般,問:“那於藍的婚事也就算了嗎?”


    “爸……”


    薑揆芳不願意放棄抗拒婚姻的機會。


    “你以為於藍和李裴的婚事是因為你麽?”


    薑揆芳一時語塞。


    李裴,晉商首富李家獨子,新晉城鋼鐵集團的董事長,他的短短二十八歲的人生就是一部國產的商業傳奇。


    李裴的父親李進步,是溫家老爺子原來的下屬和舊交。


    李裴很早之前就傾慕薑於藍,早在兩三年前,就對薑於藍展開過秘密的追求。


    這次李裴和薑於藍的戀情那麽快,就公之於眾,本來就和溫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鵬城薑家早就是夕陽式的權、貴家族,薑揆芳的任期一滿,必然是會下放到鵬城之外的城市任職,不會再往省裏晉升了,這是內部早就公開的消息。


    可是,薑於藍一旦能和李裴結婚,鵬城薑家即便不能守住權字,一個貴字仍舊能震懾住旁的人。


    “你給我想好了,離婚在咱們家是絕對不可以出的!”


    老爺子是動了真怒。


    在老一輩的觀念裏,除非生死,夫妻怎可輕易離婚。


    鵬城薑家和京城溫家早就密不可分,連第三代的孫子薑懷淳娶的都是溫家旁支的女兒溫明雅,老爺子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麽可以容忍薑揆芳和溫碧涵離婚呢。


    而且,薑寬茹當年就是到了臨終之前,也沒能真正如願和金蘭因成功離婚。


    “爸,現在是新時代了,就算我和溫碧涵離了婚,也不會印象於藍和李裴的婚事……”


    “那是你以為!李裴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二十二歲,父親猝死,貿然迴國,執掌那麽大的一個鋼鐵集團,人心複雜,商海狡詐,他都一步步熬過來了。他完全不輸給他祖輩和父輩的,也算是屍山血海走出來的年輕人物。這樣的人,他想娶於藍,難道單單是因為他喜歡於藍?那是因為你這個丈人還在鵬城市長秘書的位置上,因為我們薑家在粵省還有一定的影響力,否則,溫家也有正經孫女,幹嘛拐著彎娶溫家的外甥女。”


    溫家在京城,更近國家的權利中心,李裴如果是為了更實際的利益,娶溫老爺子的孫女難道不是更便捷的選擇麽。


    溫老爺子有一子二女,除了定居法國的大女兒溫碧晨,和嫁到鵬城小女兒溫碧涵了,還有一個兒子溫碧朝是大、將級別,他的兒子溫明盟如今在京城軍區是最年輕的上尉,還有一個女兒溫明眸是京城大學的法學碩士。


    在更早之前,李裴在京城上學的時候,他和溫明眸是同校同級,彼此都認識。


    這一點,薑家人也都是知道的。


    迴顧種種,薑家如今想要牽住李裴的晉商的這條線,是萬萬不可以得罪溫家的,更別提是薑揆芳和溫碧涵離婚。


    “爸,”薑揆芳垂著目光,不敢直視父親的麵容,“我知道了。”


    薑老爺子已經知道薑揆芳推脫不了家族責任的態度,緩緩說:“你的一輩子還很長,難道隻有離婚才能解決麽?”


    換句話說,隻要不離婚,什麽事情他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薑揆芳卻沒有半點高興的神情。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聽見你說出這樣的主意。記住,於藍的婚事才是重中之重。”


    薑揆芳離開了,順便帶上了老爺子書房的門。


    在樓梯轉角處,薑管家筆挺地候在那裏,一如既往地端著老爺子常喝的產自潮汕地區的功夫茶。


    這是老爺子多年的習慣了,在會客完畢之後,都會喝上一杯沏好的熱茶。


    薑揆芳頭也沒抬,匆匆從薑管家身邊經過,也沒有打一聲招唿。


    薑管家並不在意,稍稍側目,看著薑揆芳沮喪黑沉的臉色,便知他必然是在老爺子麵前得不到讚同之處。


    薑家的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從一些微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們心底的所思所想。


    薑揆芳的神情,就和多年前薑寬茹的表情一模一樣。


    都是被困在圍城裏的一個男人罷了。


    薑管家敲了三聲門,才聽見書房內的老爺子喚了聲:“進來。”


    薑老爺子神色疲倦,大手揮舞著一杆毛筆在桌上的宣紙上臨摹著什麽,薑管家端著茶具,走近書桌,放在桌角一處,才看清寫得是:書禮傳家。


    老爺子揭開一頁宣紙,又提筆在宣紙上書寫著什麽。他頭也沒抬,直接問:“阿全,你看老二剛剛走的時候,是不是滿不高興?”


    薑管家眼觀鼻鼻觀心,不動聲色道:“揆芳是惹先生不高興了?”


    薑管家一直是直唿薑家的孩子的名字,盡管薑揆芳身居市長秘書的高職,如今也不甚客套薑管家,可薑管家也沒有改變過稱唿。


    老爺子收了筆,明顯對剛剛寫下的這幅字不甚滿意。


    “他的心裏怎麽想的,我很清楚。他對懷宴的不滿,不隻是因為懷宴的年輕和本事,他更是對我的不滿,他認為這些年對薑家做的貢獻能夠和我談條件,換得一些東西。”


    薑管家沉默不語。


    “我是不會答應,薑家出了離婚這檔子的事情!”


    薑揆芳深知,經過現在上麵對官、員的審核極為嚴格,溫碧涵的當街打人都成為了年度轟動的網絡事件,他沒有被撤職已經是大幸了,而後更會受到更多的注視與考量,仕途也就是止步於此了。


    老爺子根本不會將薑家掌權人的位置留給一個這樣處境下的兒子,於是薑揆芳才會提出要和溫碧涵離婚。


    現在,薑懷宴迴來了,他在京水區創辦的科技公司名叫心在,國內第一家6j技術研發高科技人工智能的產品研發公司,一時間炙手可熱,在國際上都引來多方的關注與轟動。


    薑懷宴,victorjiang的名字,如今在國際上的科創圈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薑懷宴如果想迴來報複,大可不必如此大動幹戈,證明自己的實力,所以老爺子對薑懷宴現在很放心,同時也很驕傲。


    老爺子可以選擇的人本來就不多,他有三個兒子,五個孫子,如今隻剩下兩個兒子,四個孫子。長子薑寬茹去世以來,老爺子都是依仗薑揆芳。現在呢,孫子輩裏薑懷來養廢了,薑懷思、薑懷梧年紀還小,也隻有薑懷宴的能當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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