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心開學比葉晚要晚一周,鵬城大學裏到處喜悅的迎新氛圍,用句話來形容:那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海沸騰……


    哈哈,想茬了。


    薑心站在鵬城大學的校門口一排排筆直的梧桐樹,整整齊齊如迎賓的兩排衛兵,樹影濃密的綠,空氣裏都是陽光好聞的氣味。


    迎著夏日慵懶的光走入鵬城大學的校園,而目所能及地皆是一個個青春故事的起源。


    這就是即將開始的大學的生活啦。


    薑心拉著行李箱,滿眼都是耀眼的光,像星星。


    有迎新的學長上前來幫忙拉她的行李,問薑心:“同學,就你一個人啊。”


    薑心對誰都不設防,嫣然道:“是啊,我家就住在鵬城,就一個人來。”


    迎新,說是老生對新生的照顧與指引,其實也老生能否調到更好下手的對象。


    薑心不算什麽驚豔的大美女,卻是足夠惹人目光的小美女。


    學長還想說什麽,一雙修長大手從他麵前拉走了笨重的行李箱。


    薑心轉過頭,還在微微詫異,下一刻,眸中瞬時顫動,嘴角的梨渦僵著。


    薑懷宴穿著修身的白襯衫,板正的私人訂製的西服外套由一根手指勾著,慵懶又隨意地披掛在肩膀後,他不真切地對薑心微笑,英挺非常。


    薑心活像見鬼的表情,問:“二哥?”


    薑懷宴笑容不變,隨後道:“是我。”


    薑心忙退後幾步,捂著撲通撲通小心髒,恨不得要把它掐死過去,跳得那麽大聲,怕人聽不見?


    薑懷宴處變不驚,道:“薑心,我來送你開學的。”


    不是,他什麽時候到的?為什麽到的?怎麽到的?


    薑心咽了咽口水,警惕十足地說:“二哥,你怎麽來了。”


    薑心在薑家長大,一直是叫薑懷宴作二哥。這點,與薑家親生的孫子無疑。


    學長聽見是隨行家長,隻能默默地退開,成為了熱鬧迎新場合裏的一塊合格的背景板。


    “我記得我答應過你,你考上大學的時候,我一定送你開學。”


    薑心迴想起來,薑懷宴似乎說過這話。


    隻是那時候她還小,她覺得那是薑懷宴在開玩笑。


    後來,薑懷宴出國留學,薑心便忘記了這件事。


    畢竟,時隔多年,又跨越萬裏,薑懷宴怎麽可能會兌現隨口的一個承諾。


    可是,薑懷宴真的在大學開學的第一天,趕到了她的麵前。


    “二哥,你怎麽記得這件事?”


    “大學開學,對人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二哥怎麽能不來。”


    薑心從教導處報到,得到了班級與宿舍信息後,就往自己安排好的宿舍樓那裏走。薑懷宴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出眾的外表,優雅貴氣的談吐,這一切格外引人注目。他們走在校園裏,無論是學生還是家長都是嘖嘖稱奇。


    薑心的唿吸都有些困難,薑懷宴如此屈尊降貴,究竟是為了何事啊。


    走在鵬城大學的林蔭道上,薑心紅著臉,問:“二哥,你最近不忙嗎?”


    “還好。”薑懷宴簡短道。


    “如果你忙的話,不用特意來送我開學的……”


    薑懷宴的腳步忽然停住了,稍不留神,跟在身後的薑心,險險撞向他的背。


    薑懷宴察覺到了薑心的動作,側過身,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對不起啊,二哥。”


    薑心道歉,梨渦深深嵌入臉上,笑容盡是牛奶般溫暖的甜意。


    “薑心,本來就是該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薑懷宴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皮夾,邊緣有磨損的痕跡,像是用了有些年頭。皮夾裏有一張合照,正是出國前一年的薑懷宴與薑心,薑心瘦瘦小小,唯有梨渦靈動可人,似隻無憂的森林精靈。


    薑心湊過去看,這張合影是在一張大合影裏截出來放大洗好的,原本的大合影是薑家的孫輩湊在一起的合影。記得,拍大合影時,薑心的左側站著薑懷宴,右側站著的是薑懷來,中間c位的是自然是家中的大明星薑於藍。


    薑老爺子每年都會讓他的孫輩湊在一起合影,每一次相片洗好之後,老人家都喜歡裱入相冊裏,如何能夠時不時的翻看。現在流行的通訊產品,不管是不是智能的,薑老爺子都沒辦法好好使用。


    隻是,薑懷宴留著他們的合影做什麽?


    “我記得是拍這張相片的時候,你看我要去外國留學了,所以你才問我能不能在你大學開學的第一天來送你。”


    薑心想起來了,是這樣的場景,隻是薑懷宴有必要收起這張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合影那麽多年?


    薑懷宴一貫高傲,在薑家從來不和薑心多話。


    當年,薑懷宴也是淡淡地迴答了一句:“那到時候再說吧。”


    薑心笑著道:“二哥兌現了承諾,那我該怎麽報答你啊。”


    ‘ijustwishsomedayandsomehow,wecanbebacktogether.’


    薑懷宴的口語純正,一口美國加州的地道發音,就像從小就練出來的加州陽光的味道。


    很多年前,薑心在他麵前遞上情書,那時候的他連迴絕薑心,都帶著加州的陽光味。


    薑心覺得難過都是短暫的,但身份的差別的永遠存在的。


    薑老爺子是薑管家的先生,薑懷宴卻不是薑心的少爺。


    她姓薑,卻是薑家管家的孫女。


    時隔多年,薑心已經學會將難過深埋於心,露出無憂無慮地笑顏,裝作什麽都聽不懂的樣子,說:“二哥,我的四級還沒考呢,能不能說中文呀。”


    薑懷宴很仔細地看著薑心,表情沒有絲毫破綻,卻是眼角微微泛紅了一片。


    薑心高考的時候,聽力題基本滿分,在學校大堂敢用英語在幾百師生麵前做高考宣誓演講,這些薑懷宴都知道。


    離開鵬城數年間,他習慣去留意薑心在學業與生活上的一舉一動,就如她當年留意著自己一樣。


    許多年前,他當自己心底隻有學業前途,離開鵬城後,家族裏兄弟姊妹的合影裏,唯有薑心的笑容充滿了真誠與快樂。他承認他從未好好看待過她,隻有在異國他鄉最艱難的時候,才從家人的合影中領略到了薑心的難能可貴。


    多少次,薑心看待自己的眼神裏,有傾慕和驕傲。


    辭別後,經過身邊的人,再沒有人看他的眼神是那樣的純粹,隻是愛慕。


    薑懷宴在兩年的時間裏,慢慢拾起了零碎的記憶片段,原本滿不在意的記憶角落裏的薑心是那樣熠熠生輝……


    “薑心,如果我用中文說,你會明白嗎?”


    薑懷宴問。


    薑心垂下目光,她早習慣了她與薑家那些天之驕子般的兒孫,那巨大的差別。


    天與地,雲與泥,太深刻了,她不想再經曆了。


    即便薑老爺子有希望她與薑家的孫兒聯姻,可是如果她不願意,爺爺奶奶也不會逼迫自己的。畢竟這是她的人生,做錯了的事情可以改正,走錯的路可以迴頭,可是有些錯誤是連一次,都不允許犯下去。


    薑心對薑懷宴說:“二哥,我很高興你迴來了。可是,我現在還不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薑懷宴有些錯愕,當年的薑心在他麵前撚著情書,手指指尖撚得發白。


    那是,薑心快樂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悲傷。


    現在,薑心的眼睛,很複雜,卻是閃耀著拒絕的意思。


    薑懷宴對任何事情都有自我的掌握能力,包括薑心,他以為穩操勝券的事情,她竟然婉拒了。


    “amitounderstandthatyourefused?”


    過去的許多年裏,薑心很勤奮很努力地學習英語發音與語法,一直想練出一口同樣帶著加州陽光味道的英語口語。


    “itsgone.”


    薑心深吸一口氣,從薑懷宴的手中,拉過自己笨重的行李箱,頭也不迴地往宿舍樓走去。


    薑懷宴留在了原地。


    它走了,那份青春悸動不已的心動走了?


    薑心很多年前出於驕傲,曾經把偷偷拍薑懷宴的相片,展示給班上的女同學看,大聲宣布這是我的男朋友。


    薑懷宴的名字,在鵬城的中學之間,名聲很大。


    別人不信,她也不反駁,很自然地說:“總有一天,他會是的。”


    出國之後,薑心就沒有再聯係他,可薑懷宴仍舊能陸陸續續得到了她的消息。


    她以他為目標,學習成績一直是年級上前十名,她的文筆很好,可是還是選擇了理科,啃著最難懂的數理化,每天熬夜練著理科題目,做這些隻是希望能和他一樣,走向互聯網科研的道路。


    可是,她高三最後還是報考了鵬城大學的中文係。


    最終改變的原因,應該是快要高三那一年,薑心的父親忽然去世了。


    薑心的父親一直在外省工作,那次來鵬城是探望薑管家與薑媽,並勸說父母隨自己會老家頤養天年,一樣是遭到了薑管家的拒絕。


    那一次離開1979的老洋房,薑心的父親遇到了即將外出公幹的薑懷淳,薑懷淳一樣要出發去機場,便邀薑心的父親乘坐同一輛車前往,結果路上發生了慘烈的車禍……


    薑家的驕傲的長孫猝不及防地去世了,薑心家的頂梁柱也轟然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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