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之後,薑心迫不及待地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她圓潤的手指尖在筆記本的鍵盤上飛舞,很快碼出來了一個大綱,是一個中篇甜寵文。她決定把今天看到這一幕俊男美女經典三角戀的模式套入故事裏,而且把那個在醫院裏有一麵之緣的帥醫生作為原型,作為一名對男女主排憂解難的長輩形象,寫入了自己的新的之中。


    那個醫生,清雋至骨、內斂禁欲的風姿,簡直是從裏走出來的人物。


    隻是一眼,就可以讓薑心圍繞他的形象,提供出源源不斷的靈感。


    他簡直是自己的繆斯男神啊!


    靈感這種東西,對於每個作家而已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靈丹妙藥,隻要一點點,瞬間幫你碼出質量大大的存稿。


    她之前開了兩個古言開頭,都給編輯斃了。憑心而論,《霸王嬌妻硬上弓》文章質量一般般,但勝在設定內容夠新穎,市麵還沒有類似這樣的文章。所以一出現,就成為了能簽約夜晚工作室這樣的黑馬的作品。


    現在編輯給她的任務,就是寫出和《霸王嬌妻硬上弓》差不多題材內容的作品。


    可是沒有一個作者喜歡寫差不多的內容,那基本上和吃自己的素材與靈感老本差不多。


    為此,薑心都蒙在家裏愁了好幾天了,心想待到開學她再找找素材,看看能不能福至心靈,靈光乍現。


    結果,葉晚和薑懷來卻來找自己出街。


    嗯,真的很稀奇,一般都是自己來找晚晚,晚晚居然還會主動來找自己。


    晚晚不知是不是因為經曆那些不太開心的事情,所以導致性格有些……怎麽說呢,談不上古怪,就是又冷僻又傲氣的感覺。


    但是,薑心是不敢說出口的,畢竟晚晚因為商場那件事後,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迴家的時候,晚晚在她身邊,看她在翻三毛的作品集,語氣溫柔地說:“心心,從小就喜歡講故事。”


    “晚晚小時候,最喜歡聽我講故事。”


    “我小時候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我記得啊,晚晚,你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我啊。”


    “我想知道,我五歲的時候是不是摔下過樓梯?”


    “……”薑心心底猛地一震,表情也凝住了。


    這一件薑家人都不願提起的事情。


    她怎麽說得呢。


    電腦屏幕上,word文稿裏也停在了,女主角對女配角說得一句話:“佛曰,不可說。”


    不可說。


    說了,必然會有仇視、報複、甚至同室操戈。


    薑心歎了口氣,抬頭看向老洋房的後花園的一盞路燈。


    薑懷宴迴來鵬城之後,再也沒有踏入過1979老洋房一步。薑懷來一直困自己在房間裏,每天都是有奶奶端去房間給他,他吃得很少。心理醫生還是每過幾天過來家裏,和薑懷來聊天確認他的病情。


    這個夜晚,真是安靜,卻又困住了多少受傷的靈魂,深深困頓,不能入眠。


    **


    這廂的邱月白正在夜色中開車,一輛名貴跑車的在過彎的車道上劃出一個漂亮的彎拐,車燈像睡醒的野獸的紅瞳很快消失在漆黑之中。


    邱月白心底低罵了一句:“不要命的閻王。”


    如今,閻王離開了組織,如同沒有了束縛,行事越發不擇手段。


    最快不過是這個秋天,他生父的生意就要全部敗光了。


    從前鵬城商界,溫兆的名字還是很響亮的。


    如今,溫兆的所謂堂姐溫碧涵因為某些人盡皆知的原因迴了京城娘家,薑揆芳作為市長秘書這樣要職,還在自顧不暇,怎麽可能去幫溫兆收拾爛攤子。


    溫兆的妻子已經瘋了,張氏家族在粵省還是有些勢力,他家多數是從商,到了更年輕的一輩幾乎不再沾染政界的事情。


    張家的長輩作為曾經當權過的一派,深諳組織的存在,更不會為了一個外嫁的女兒,而牽扯出不必要的麻煩。溫兆和張庭芳沒有孩子,又是張庭芳早年虐待折辱溫彥望在前,如今隻能算是自家的女兒自食其果。他們張家後代已經遠離了政、治權利圈,息事寧人就是最好的方式。


    閻王的報仇幾乎是大獲全勝,隻是,他現在的性格趨向於癲狂的狀態,距離自虐自毀是不遠了。


    邱月白並不是掛名的心理醫生,他清楚地知道,閻王此時的心理狀態。


    用句俗話講,他贏了一切,可是他又一無所有。


    如今的溫彥望是組織在外最好的一把刀,如何握住刀柄,叫他不傷了自己,又能為自己所用,那就是考驗邱月白的本事了。


    迴到邱家。


    那是鵬城富人區的名貴別墅,不在山上,而是在輝泊區與京水區相交的一塊區域,依山傍水,風水地理位置非常好,取自君子有財取之有道的俗語,富人區的主路叫君取路,鵬城人也叫那片區域作君取城。


    邱月白推開家門,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家中空空如也,唯有在他們家做了許多年的保姆許阿姨在廚房忙碌,見是他迴來了,倍感欣喜:“小白,迴來了!餓了麽?我幫你做一點。”


    邱月白微笑道:“好。”


    見他答應,許阿姨也很高興。


    家裏這樣安靜,就是連保姆都會覺得寂寞吧。


    許阿姨和他說:“先生還沒迴來,可能在醫院。太太也出去了,是和朋友家去看洋人的畫。”


    邱月白點點頭,這次迴家和他小時候每次迴家的場景都是一樣的。家裏很少能同時見到自己的父母,就算見到了,也隻是會問他成績是否優異,作息是否按照安排好的規律來。


    邱月白有兩個哥哥在他未出生的時候就被仇家暗算,死於非命。母親以高齡產婦的身體冒險生下了他。可父母並未因他是老來子,而倍加寵愛,反而對他要求頗高,甚至是到了苛刻的地步。是而,他自幼就比別的孩子活得辛苦。


    因為他不止是為了自己活著,還肩負兩個哥哥的分量在活著。


    邱家到他這一輩,父親隻剩下他一個兒子,因有兩個兒子枉死的前車之鑒,終於邱月白在高中畢業後,狠心將他送往了組織。


    盛承高中的時候和邱月白是師兄弟,同屬於學校的辯論隊,在邱月白臨近高考的時候,還指導過他報考哪個大學。


    按邱月白出身的家庭而言,讀醫是必選之路。


    可邱月白並不這樣想,他熱愛文學和表演,想考申城戲劇大學的編劇專業。


    當年對父母的反抗,甚至算不上年少叛逆,可對於一向權威的父母來說,卻是大逆不道。


    邱月白送入組織之後,就斷了和原來朋友的聯係。消失得太過突然而且絕決,有段時間,盛承發現邱月白沒了消息之後,聯係了一些師長和校友,卻沒有一個人說得清人緣不錯的邱月白去了哪裏。後來,還是邱家對外稱,邱月白是出國學醫了。


    即便從組織迴來了,這個家好像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


    許阿姨幫他做了黑椒牛柳意粉,還特意開了他爸珍藏的紅酒。


    邱月白覺得許阿姨得意時的神色,略略有些像他父親,開口問:“許阿姨,你夠膽開我爸支酒,你不怕給他罵啊?”


    許阿姨滿不在乎地說:“先生日日忙得很,哪裏會管家裏少了支酒。”


    邱月白笑得指著她:“你一定是酒癮犯了,所以靜靜地偷飲我爸的酒。”


    許阿姨拍了拍心肝,幾乎要上來捂他的嘴:“你個衰仔,知也不要那麽大聲啦!”


    許阿姨六十多,她和她媽在很早之前就在邱家幫傭,算起來許阿姨和邱月白的父親相差沒多少,早就和邱家人相處得和一家人一樣。甚至她一生沒嫁待在邱家,邱月白的爺爺以及父親都沒有說什麽,看來日後許阿姨的養老送終自然也要邱月白負責。


    許阿姨在保姆這一行絕對是偷吃魁首,別說偷喝主人家一支酒,就是偷了他們家的房子去賣,邱月白的父親也不會察覺。


    當然,在法律上,許阿姨的做法也不違法。雖然她隻是姓氏不同,邱月白的爺爺的遺囑裏寫了這個家裏的所有不動產,她都享有繼承權。


    答案是什麽,那分明是昭然若揭。


    待到邱月白酒足飯飽之後,許阿姨在一旁扭著肥胖的腰身,問:“小白,你最近有沒有看上好看的姑娘啊,帶給我看看啊。”


    邱月白想起了那個梨渦又深又俏的女孩,隻是笑了笑,輕搖手中的紅酒杯,道:“許阿姨,我家注定是要聯姻的,我看上又有什麽用,娶不迴來的,費事叫人家傷心。”


    許阿姨八卦的雷達掃到了心動的訊號,道:“你看上了人家,人家就看上你了?聽你那樣講,分明是還沒下手啊。至於聯姻哦,你不肯,拖到了你老爸掛了還怕有人攔著你啊。”


    邱月白手指指住許阿姨:“哦,你心地好壞啊,居然咒東家死。”


    許阿姨道:“我是心地懷啊,你們一家人一天到晚都沒幾個人迴來,卻要我守在這裏,天天樓上樓下的打掃,每天準備好食材煮飯,結果呢,又剩下我一個人。”


    看,天底下沒有不怕寂寞的人。


    邱月白的手機忽然響了,許阿姨臉上又浮現出了黯然的表情。


    每次家裏人的手機響了,就是有事要離開的時候了。


    邱月白發現來信息的是葉晚。


    “之前你在酒店的要求,我答應你。”


    酒店?要求?


    連邱月白都不記得,他上次和葉晚在哪家酒店,說的什麽要求。


    於是打了個大大的問號過去。


    許阿姨一臉憂傷:“你又要走?”


    邱月白抬起頭,微笑,“沒有,我今晚留下來休息。”


    這時,手機又響了。


    屏幕上顯現出兩個字: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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