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雨巨如柱。


    京師!


    “嘎吱~”


    古樸的紫禁城大門緩緩打開。


    一匹毛色純白的戰馬,鼻息如雪柱,身披戰甲。


    馬上一身穿明黃色戰甲男子,策馬緩行。


    隻見此男子扛著一把比人高黝黑無光的方天畫戟。


    左邊掛了一把明晃晃的寶劍,而右邊則配了一把鑲嵌諸多寶石的弓箭!


    馬屁股上還橫著一把三眼火銃。


    如若有懂行的人在場,便會發現此男子身穿的鎧甲盡是純金做的!!


    此男子便是朱祁鎮。


    朱祁鎮迎著暴雨,策馬踏過京師街道。


    “咯噔、咯噔、咯噔!”


    不緩不急的馬蹄聲,在此刻跟天上的雷聲仿佛融為了一體。


    “出發!”


    朱祁鎮猛地一震手裏方天畫戟,方天畫戟遙指德勝門。


    一隊錦衣衛和大內禁軍臨時組成的兩千騎兵、默不作聲跟在了朱祁鎮身後。


    所有人就這樣不徐不慢在暴雨中前行。


    “是..陛下!”


    一聲尖叫,瞬間打破了淩晨的平靜。


    原本在家避雨的京師百姓,紛紛湧出了屋門,跪成了一片。


    朱祁鎮一一掠過眾人,淡笑道:


    “諸位!吃了嘛!飯前記得刷牙洗手哦!”


    朱祁鎮說罷,也不理會懵逼的百姓。


    帶著兩千禦林軍走到了石亨的府上。


    石亨站立在府門街道前,身上早已被大雨濕透。


    “石亨!接龍纛!!”


    “咻!”


    一杆大旗劃破了空氣,朝著石亨猛地射去。


    石亨氣運丹田,雙腳微曲,雙手合掌,這才接住了龍纛!


    龍纛大如房頂,杆粗似手臂,縱是石亨這等武夫,也是使了一番力氣,才豎起了這杆大旗!


    大旗迎風飄揚,即便在大雨中也是那般充滿了威嚴!


    “諸位!隨朕支援德勝門!打完這一仗,朕請你們逛窯子!”


    聞言,眾軍沸騰!:“殺!殺!殺!”


    朱祁鎮剛要帶軍繼續前行。


    一聲焦急的尖叫打斷了他。


    “陛下!!!”


    朱祁鎮擦了擦雨水,定睛一看。


    來人正是英國公張輔!


    張輔單手牽韁繩疾馳而來,後麵還跟著一輛板車!


    板車上搭了個棚,上麵貌似躺了兩個人!


    朱祁鎮下馬,“老國公!朕正要上前線呢,你不會是要跟那些老夫子一般勸說朕吧!”


    英國公捋了捋被雨水打濕的胡須,看了看四周的聚眾百姓,扯著嗓子故作大聲地叫道:


    “陛下!”


    朱祁鎮:“你吼這麽大聲幹嘛!”


    “駙馬都尉井源和兵部尚書鄺堃...沒有救過來!”


    “轟隆!”


    一聲驚雷,朱祁鎮長歎一聲。


    “哎,兩位愛卿是為救朕命殞魂斷,英國公你代朕好生安葬吧!朕如果能活著迴來,再去二人陵前祭奠!”


    土木堡一戰,駙馬都尉井源和兵部尚書鄺堃發瘋似的擋在瓦剌軍前救出了朱祁鎮。


    這一幕幕此刻浮現在朱祁鎮腦海裏。


    朱祁鎮雙拳捏的嘎嘎作響,這一路走過來,死了太多人了。


    朱祁鎮殺意滔天剛要上馬奔赴前線。


    忽然,英國公擋在了他的馬前,繼續大聲吼叫道:


    “陛下!”


    “駙馬都尉井源和兵部尚書鄺堃彌留之前,有肺腑之言!”


    朱祁鎮頓了頓,轉身道:


    “念!”


    英國公張輔清了清嗓子,仿佛使出了吃奶力氣。


    “駙馬都尉井源和兵部尚書鄺堃二人得知陛下要禦駕親征,抓住了微臣的手,淚奔如湧讓臣一定要讓將他二人送至城樓上,讓他二人看著宵小賊子是如何潰敗!看著大明是如何轉危為安!”


    “二人說罷,便....撒手人寰了!”


    英國公聲情並茂說完,圍觀的百姓群皆動容哽咽。


    “此二位大人,...真是忠肝義膽啊!臨別之際都沒忘了我大明!”


    “井源賢侄自幼入學讀書,酷愛習武,少有抱負,時北方邊患頻仍,他決心投筆從戎,保境安民。投軍後,賢侄的軍事才能得到發揮,他金戈鐵馬,驍勇善戰,出奇製勝,立下赫赫戰功,累受陛下敕令嘉獎。最後戰功尚娶嘉興大長公主,官授駙馬都尉!”


    “這好日子剛才開始,這就....哎!”


    “是啊!駙馬爺一直都是我輩楷模,行事不像其他勳貴們,對待我等普通老百姓都是禮遇交加!”


    “上次犬子讀私塾沒錢,還是駙馬爺資助的犬子!”


    “老身去年得了寒疾,就差一口氣就要去喝孟婆湯了,還是駙馬爺差人送來了湯藥,這才保住了老身這條賤命!”


    “你說的是去年京師那場寒災吧!駙馬爺和長公主殿下當時開倉放糧救濟災民,還自己出錢給每家每戶發了治寒疾的藥!”


    “是啊!這京師百姓,又有幾人沒受過駙馬爺和長公主殿下的接濟!”


    “為什麽!為什麽這等好人不長命啊!”


    “要論輩分,當今陛下還是駙馬爺的侄子!”


    “先帝可是駙馬爺的大舅子!”


    曆史上,明軍被困於土木堡,井源在敵軍重圍中,躍馬揮刀,力戰群敵,瓦剌兵紛紛墜馬,死傷無數。


    但井源也多處受傷,血流如注,終因體力不支,寡不敵眾,壯烈捐軀,戰死疆場。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


    朱祁鎮也沒想到,他這個叔叔在民間口碑這麽好。


    圍觀的百姓們越說越激動。


    而朱祁鎮卻看著英國公張輔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意。


    朱祁鎮一把薅住了英國公張輔的胡子。


    “老東西!朕就說你剛才怎麽這麽大聲,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個老小子造的輿論啊!”


    英國公張輔被人扯住了胡子,頓時吃痛地說道:


    “陛下聖明啊!一切都瞞不過陛下法眼!”


    “這駙馬都尉井源和嘉興長公主,一直樂善好施,在京師口碑那都是比菩薩還菩薩!”


    朱祁鎮聞言,這才鬆開了英國公張輔的胡子。


    英國公張輔也是揉了揉下巴,繼續道:


    “此刻這駙馬爺被瓦剌賊子殺害,老臣這不是想著利用一番嘛....畢竟這二人也是為了救陛下您才....”


    聞言,朱祁鎮也是恍然大悟。


    張輔這老東西有兩把刷子啊!


    這當街宣揚悲痛,不僅點燃了百姓們的怒火,還轉移了對朱祁鎮的敵意。


    朱祁鎮望著二人還帶著溫熱的屍體,搖頭道:


    “老國公,是朕誤會你了,特殊時刻行特殊之事,....朕多問一句,朕在百姓之中口碑,比駙馬如何?”


    英國公張輔苦笑:“額....陛下你真要聽?”


    朱祁鎮:“額....還是不聽了,我怕emo!”


    張輔一愣,“什麽莫?”


    張輔死死盯著朱祁鎮,想起了朱祁鎮最近總是神神叨叨。


    就這一打量,張輔忽然脫口而出道:


    “陛下?您怎麽....長高了?”


    朱祁鎮:“朕天生就高你不知道啊!”


    “不對,以前您跟老臣一樣高,今天怎麽高了我半個頭?”


    朱祁鎮:“艸!朕為了看起來霸氣,多墊了兩雙鞋墊行了吧!”


    英國公:“就兩雙?”


    朱祁鎮破防了:“來人!把這老東西拖下去閹了!”


    就在君臣奏對時。


    雨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呐喊。


    “永樂北伐老兵王大山!願追隨陛下殺蠻子!”


    一老人一瘸一拐地走入了馬隊最後。


    “宣德七年前鋒遊騎李二狂!願往!”


    一大漢手持一把菜刀,從一旁的包子鋪裏走了出來。


    “川渝李定山,正統十一年募兵,軍帳中攢有賊頭六十四顆!雖斷一臂,也能殺賊!”


    “老李頭!你吹牛逼呢,就你還殺賊六十四?我孫名徐,倒要看看你小子說的是不是真的!孫記豆腐坊孫名徐!同往!”


    一獨臂大漢和一手拿扁擔的老者,兩人攜手走入了馬隊後。


    朱祁鎮顫巍上馬,不敢往後看。


    “石亨!跟著朕!朕在!龍纛在!”


    白馬狂奔,石亨扛旗緊隨。


    “舉國養士近百年!不獨文武風雲相後先!仗義持節,正當其時!國子監的諸僚們!”


    “隨我衝!硯台在手!跟我走!上城牆!殺也先!衛大明!”


    一群身穿青衫的儒生,在一名老儒生的振臂唿喊下。


    抄著硯台桌椅板凳湧出了學衙。


    緊接著,暴雨中響起了無數鶯鶯燕燕之聲。


    “奴家等身份雖低賤,但亦知道國家興亡娘們有責!怡紅院的姐們!都給我上城樓!殺蠻夷!”


    “幽歡樓的姐們也不能墜了氣勢!殺!”


    “醉月樓同往!”


    “菊花樓!來人!”


    “翡翠樓!跟著便是!”


    .......


    朱祁鎮一路狂奔,終是到了德勝門。


    兩千騎從午門出發,到德勝門晃眼一看,已不下十萬之眾!


    朱祁鎮鼻尖發酸,雨淋麵門,一時之間,也是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艸!這狗日的朱祁鎮,還沒個駙馬混得好啊!”


    朱祁鎮攀登上樓,手中方天畫戟猛地一杵地。


    “諸位!朱祁鎮...叩首了!”


    龍纛聳立,守軍氣勢大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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