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電話那頭傳來聲音後,鍾楊宇的滿腹委屈又轉化成怒火。


    “爹,你啥意思?”


    鍾宥為一聽到兒子是這語氣,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他的反應淡淡的,似乎一點也不驚奇,隻是反問了一句:


    “東西收到了?”


    鍾楊宇梗著脖子,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收到了,憑啥我的東西就這麽一點,你啥意思?”


    秦妙妙樂嗬嗬地看著這一幕。


    林杏兒卻覺得這這家夥有點欠兒吧唧的。


    秦妙妙拿到包裹,雖然確實……大了點,奇怪了點。


    但是也不至於這樣讓他委屈吧。


    說實在的,就算是林杏兒,都覺得鍾楊宇委實不成熟。


    不管是在人情世故,還是為人處世,甚至還不如看起來憨直的秦妙妙。


    尤其是不管說得話,還是對待包裹這事兒的反應,最終都會讓秦妙妙怎麽想?


    林杏兒看的這一幕都直冒火,她轉過頭,看到秦妙妙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奇:


    “你就一點兒也不生氣?他一個大男人,還跟你計較這些。再說了,東西是他爹送的,關你啥事?至於麽?”


    林杏兒不理解一個叛逆少年,渴望獲得父親認可的“擰巴”內心。


    秦妙妙笑得智珠在握。


    隨後,她點了點下巴,開口:


    “你就等著他被鍾首長說吧!”


    這你也能料到?


    這句話在林杏兒嘴邊轉了一圈,還沒說出口。


    下一秒,那邊話筒裏就傳來鍾宥為的聲音。


    “我給小秦同誌寄點東西怎麽了?她一個小同誌,還是女同誌,孤身在鄉下,為廠裏的建設出力,一個小女孩幹的比男人還多。”


    “你又不缺這些東西,我多給小秦知青寄一些,你有意見嗎?”


    鍾宥為自從那天晚上,和秦妙妙簡短的交談後,就對這個女同誌的印象很好。


    在此之後,他還特地給周曄打了幾個電話,詢問了關於秦妙妙的事情。


    最終,得到的評價也都是正麵的。


    也正是因此,在他腦海裏,關於秦妙妙的印象可以說是非常不錯。


    偶爾借著給鍾楊宇打電話的借口,在這一段時間以來,他也會偶爾給秦妙妙打幾個電話,兩人的關係也就這麽熟絡起來了。


    鍾宥為平時作為父親,雖然鍾楊宇平常掛在嘴邊的時候,經常嫌棄他。


    隻是真要論起來,他還是有很高的地位。


    鍾宥為也有心想要掰一掰這個兒子的性子。


    說到底還是寵壞了。


    但是當鍾楊宇聽到這個說辭的時候,他立刻就炸毛了。


    甚至顧不上在郵局,他就通紅著雙眼,對著聽筒,壓抑著嗓子低吼:


    “寵壞了?!別人當爹媽或許可以說這話,但是你沒這資格!”


    “想當初你跟我媽一起幹革命,爭事業的時候,我一個人跟著奶奶住在一塊兒,是我奶奶爺爺把我養到現在的。”


    “結果現在你幹革命迴來了,就可以在我麵前擺起當爹的譜子了?我告訴你!鍾宥為,你沒門!”


    鍾楊宇心中滿是憋屈。


    他隻覺得自從爺奶走後,全世界仿佛都跟他站在了對立麵。


    他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眼見兒子這這麽頂撞,那邊的鍾宥為也來氣了。


    “老子給你吃,給你穿,養你長大,難道這還不夠嗎?”


    “我已經盡了一個當爹的本分!但是你看看你!你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我隻不過是想要找到你姐姐,為什麽你就百般阻撓?你就不能去容納你的姐姐嗎?你姐姐又沒有欠你什麽!”


    “姐姐姐姐!你這麽喜歡你閨女,你下次就別來找我了!”


    話音剛落,電話就啪的一聲被掛斷了。


    京市。


    鍾宥為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愣神了許久,隻覺得有些心力交瘁的疲憊感。


    他捏了捏眉心,旋即緩緩歎了一口氣。


    說起來,他的原配和現任妻子之間,陰差陽錯的,是一樁難以評說的孽緣。


    原配是封建包辦婚姻,婚姻事實建國前就存在,但是後來因為某些事情……原配不得不出走海外。


    就連鍾宥為,也囿於現在的大環境,根本無法得知前妻此時究竟在哪裏,到底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展開新的生活。


    而他原本也以為,這樁陳年往事就此結束。


    封建包辦婚姻嘛……自然是沒有多少感情的。


    成年人的世界,必須要學會的一件事情,就是向前看。


    過去是屬於過去的,未來是虛無的,能夠把握的就是當下。


    再加上鍾宥為正值壯年,條件好,家裏還有父母,時代大背景下,他索性——二婚了。


    二婚生出來的孩子,那可就遭老罪了。


    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


    而在剛開始,那會兒國際形勢複雜,對美戰爭,和老大哥搭關係,夫妻兩人一心就撲在了事業上。


    等到再迴過神來,卻發現兒子的性格已經定型,變得擰巴而充滿棱角,很難再扭轉過來。


    這個時候……父子衝突不斷產生。


    等到鍾宥為知道前妻還留下了一個女兒後,更是懷著複雜而期待的心情,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女兒。


    那是前妻的女兒,但同樣也是他鍾宥為的女兒。


    兩個擰巴的人,愣是為了這件事情,使得父子關係日益僵硬。


    *


    等到電話掛斷後,鍾楊宇還有些提不起勁來。


    秦妙妙沒忍住,犯了一下賤:


    “其實你也沒錯,隻是我太招人稀罕了……”


    鍾楊宇抹了一把臉,冷靜下來後,耳尖有些通紅地囁嚅一聲:


    “你也沒錯,錯的是我……不過,除了我以外,還有我爸!他就是偏心眼!從小到大,他就沒正眼瞧過我,好像我就是個拿不出手的垃圾……”


    秦妙妙聽到這話,突然沉默了一下。


    垃圾這個詞,似乎確實還蠻傷人的。


    隻是鍾楊宇比她好。


    他還有親人,秦妙妙卻沒有。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真正意義上的親人,一個也沒有。


    不過……或許,祁曜算一個?


    正想著,秦妙妙心念一動,放眼望去,似乎看到了一個略有些熟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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