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屯子的械鬥,就在秦妙妙的摻和下,以雷聲大、雨點小的方式,逐漸結束。


    年三十又是團圓飯。


    這不,就在幾個屯子的事兒落下帷幕後,秦妙妙迴到老顧家的時候,赫然發現,老顧家裏,多了一群素未謀麵的陌生人。


    偏偏這群陌生人,待在老顧家的時候,神色坦然之餘,還透露出幾分懷念。


    秦妙妙放眼望去,打頭的是一個瘦小但是精神矍鑠的老頭。


    她甚至能夠用精神力注意到,在老頭的手上還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繭子,棉襖裏麵,還套著深藍色的工服,看起來頗為幹練。


    而相比之下,在他身邊較為年輕的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紀,臉上就透露出一絲精明和圓滑。


    當他看見秦妙妙的時候,非但沒有露出跟小老頭似的打量神色,反而下意識地笑了,順勢就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印象。


    相比之下,旁邊的另一個女人,給秦妙妙的衝擊力就要大許多。


    她看到這個女人,第一印象就是——洋氣!


    就算在這個以黑灰藍作為主色調,主打樸素的年代,她的身上依舊穿著一件黑紅格子的呢子料外套,下麵套了一條褲腳收緊的黑褲子。


    跟林杏兒有些超出時代的打扮不同,這個女人的打扮剛好就是這個年代裏,最時髦洋氣的裝扮了。


    秦妙妙跟著這幾人大眼瞪小眼,還沒等他們開口,屋子裏的小老太太就打開門,冷冷地瞅了這一家。


    秦妙妙依稀能夠看到,小老太太似乎從鼻孔中出了口氣,緊接著,才不冷不熱道:


    “進來吧。”


    這可不是針對秦妙妙的。


    合著小老太太和這幫人還有一定的淵源。


    秦妙妙跟在後麵,悄咪咪進屋烤火。


    也正是在進門的一刹那,站在前麵的小老頭,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娘,兒子來看您了。”


    終於鬧明白了!


    這是老顧家的三房,打省城來到北三屯的!


    小老太太聽見這個動靜,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還頗有氣勢地拿起搪瓷杯,淺淺抿了口白開水。


    秦妙妙一看有瓜,屁顛顛地也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順帶著給小老太太續上水。


    眼瞅著堂屋裏久久沒有小老太太的聲音傳來,那個洋氣打扮的女人有點受不住了:


    “爸,您這是幹什麽?好好的年節,非得來這一下。老太太,您也是,我爸好不容易迴來一次,您騙得鬧得大家都不好看嗎?”


    “說到底,不就是我爸以前去省城工作,把您留在北三屯了嗎……”


    話沒說完,一直將額頭貼在地麵上的顧水根陡然一聲厲喝:


    “好了!小涵!”


    戚涵撇撇嘴,還有些不服氣,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麽。


    小老太太這會子才抬起眼皮子,冷笑出聲:


    “是,年節的跟前,就我掃興!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我小兒子跑到省城去,我這個當娘的沒話說。”


    “大家都想要吃飽飯,都想要混出名堂來,這有錯嗎?沒錯!”


    戚涵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自在。


    她似乎沒有想到,小老太太居然比想象中還要通情達理。


    那麽問題來了……


    小老太太究竟是為啥跟公爹有衝突,有解不開的心結呢?


    氣氛有些凝固。


    秦妙妙總覺得自己的存在顯得有些多餘。


    於是她又給小老太太添上了一點水,自己往嘴巴裏塞了一顆水果糖。


    顧水根此時的聲音有些哽咽:


    “娘,是兒子不孝。當年我也沒想到,出車的節骨眼上,爹居然沒了。我當時往南邊出車,一去就是半個月,迴來的時候,爹……”


    “娘,我知道我沒臉來見您。這些年我每次一想著爹的事情,我就不敢來屯子。也就是嫂子來省城的時候,我才能打聽您的消息。”


    “娘!兒子心裏苦哇……這次要不是家裏出了大事,我真的不敢迴來……”


    小老太太的神色沉凝,聞之隻是不屑地冷哼一聲。


    戚涵作為三房的兒媳婦,站在旁邊,都要急眼了。


    嘿!


    這小老太太,咋就這麽油鹽不進呢?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她居然還是冷嘲熱諷,一副不鬆口,不給好臉色的模樣。


    就在戚涵想要說話的時候,旁邊三房唯一的兒子——顧向陽,急忙拉住了自己媳婦,衝著她搖頭。


    這裏麵的事兒……還藏著呢!


    小老太太的心結,不止是這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老太太就猛地把手中的搪瓷杯一放:


    “你爹走了,你不迴來,我想著生死有命,沒有那個緣分,錯過了。可是這麽多年,你就沒想著迴來給你爹上柱香?”


    小老太太的語氣很平靜:


    “老三,我知道你難。但你得記住,你是娶了個媳婦,不是倒插門,跟爹娘斷了聯係!咱老顧家,不幹賣兒子的事兒!”


    不知道什麽時候,王菊花、嚴曉梅這些大房、二房,都迴到家了。


    眼瞅著家裏這動靜,本來高高興興的過年氛圍,也不由得淡去了許多。


    一些敏感的小孩兒,像是星星這樣的小姑娘,此刻都不由得藏在大人身後,不敢大聲說話。


    秦妙妙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向來笑眯眯的小老太太,居然會露出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


    其實作為一個末世裏的科研型人才,秦妙妙的想法很簡單。


    人活這一輩子,就是為了吃飽穿暖,活得舒心自在。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重活一次,還能怎麽活?


    當然是怎麽自在,怎麽活!


    偏偏對於顧水根來說,他的擰巴程度,讓秦妙妙都覺得複雜。


    錯過父親的最後一麵,本來就是遺憾的事情。


    子女死後,不能迴到故鄉,見見老人家的墳塋,更是一件苦事。


    從倆人的話語中,她似乎明白,顧水根曾經的媳婦,似乎不想要他迴到家鄉,和老家人接觸。


    可是……顧水生不高興。


    不舒坦就是不舒坦。


    道理就是那麽簡單。


    然而,秦妙妙似乎也逐漸在明白。


    在脫離末世的環境下後,這個簡單的道理,不是那麽簡單地能夠做到。


    正在這時候,王菊花上前一步,吭聲了:


    “娘,年三十,該吃團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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