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拾的歸來讓家中重新充滿歡聲笑語。平時隻覺得這小孩成天追雞攆狗,冷不丁還給家裏人來個“離家出走”,有時還挺惹人煩,如今他缺席一天,少了他製造出來的熱鬧,一家人反倒是不習慣了。


    此時他們才意識到這小家夥的作用。


    謝家人雖然團結,平時難免有磕磕碰碰。婆媳之間的小矛盾、妯娌之間的小摩擦,乃至於姐妹倆之間偶爾也有拌嘴。可自從謝拾開始能跑能跳,能說會道,矛盾摩擦與吵架拌嘴之事便發生得越來越少。


    究其原因,一是身為幼崽的謝拾吸引了全家更多的關注,還時不時搞出個大新聞,一家人忙著處理他惹出的麻煩都來不及,哪還有閑心操心餘事。二是謝拾小小年紀善解人意,察言觀色的能力一流,往往誰臉上才顯出幾分慍色,就被他一番言語笑鬧化解了。


    是以他不在時,家中都沉悶許多。


    鄉下人家一日兩餐,也沒有什麽娛樂。早上用過朝食,謝家老老少少在家裏悶頭做活,乏力無趣之際,第一天上學堂的謝拾就成了全家人掛在嘴邊念叨一天的主角。


    這也導致謝拾方才迴家便被包圍。


    尤其是老徐氏,簡直將小孫子看了又看,一臉心疼:“瘦了瘦了,瞧這上學都累瘦了。我就說拾哥兒還小不急著念書。”


    跟兒子一起迴來,卻被全家忽略的謝林:“???”


    ……他沒記錯的話,這小子才上了半天的學,並不是半個月吧?


    然而,家人其他人卻跟瞎了眼似的點頭附和他娘,餘氏更是忙不迭地對寶貝疙瘩噓寒問暖:“拾哥兒念了一天的書,定是累壞了。學堂裏夫子可好,同窗可好?都待你如何?可有人見你年幼欺負於你?”


    這一連串的問題正中全家人的下懷。原本送謝拾去念書是大家都讚成的主意,可人真正進了學堂,他們卻在家裏坐不住了——拾哥兒才四歲,焉知不會被大孩子欺負?早知道就該再等兩年才送他進學!


    謝拾自然是笑著說沒有,他兩條小短腿撇成八字,小胳膊一叉腰,昂著腦袋自誇時,露出一口白如米粒的小牙:“夫子也好,師兄們也好,大家都可喜歡我了。”


    他順便提了一嘴學堂裏的夫子與同窗。


    “……徐夫子很關照我,教我念書可耐心了。徐師兄也熱心快腸,午食還幫我盛飯裝菜。田師兄和吳師兄快人快語,好打交道得很。王師兄淳樸不愛說話,趙師兄好學有些傲氣,見我年齡小都很照顧我。”


    “對了,我還請師兄們一起玩這個……”


    從袖中掏出已經失去原狀的草編蚱蜢和蜻蜓,謝拾神情自得。


    “聽說是爺爺給我編的,他們都羨慕我有個好爺爺呢。”


    小孫子這一記甜甜的彩虹屁當下吹進了爺爺的心坎,謝大有仿佛渾身都輕了二兩,幾乎要飄起來。他皺巴巴的臉猛然舒展開來,笑得合不攏嘴:“這算啥,拾哥兒還有啥想要的,爺爺都給你編來。”


    老徐氏看不慣他這得意的嘴臉,心裏直發酸,撇嘴道:“你就沾我乖孫的光吧。要不是拾哥兒討喜,你個就會幾手鄉下把式的老頭兒,哪裏能得讀書人的誇?”


    謝大有知道她酸,也不計較,隻樂嗬道:“別忘了我們拾哥兒也是讀書人了。”


    是了,在他們眼中,拜在徐夫子門下,將來遲早踏上科舉之路的蒙童們,都是板上釘釘的讀書人。謝拾當然也是如此。


    謝大有如此一說,全家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驕傲。二堂姐謝蘭好奇地問:“拾哥兒,那私塾裏頭都教些什麽?”


    一家人都來了興趣。


    問得好!他們也想知道。


    雖說謝木兄弟幾人當年也念過社學。可毫無門檻、魚龍混雜的社學能比得上徐夫子的小班私教嗎?隻論學費,都毫無可比性。


    被全家人圍著追問,謝拾來了興致。他眉飛色舞,張牙舞爪地描述起一天的日常。


    上午讀書認字,學了《三字經》,已經識得不下百字;下午描紅寫大字,因他年幼筋骨弱,暫時沒有太多寫字練字的要求,卻跟著師兄們從旁聽了如何起筆、運筆、收筆,順便學了握筆的正確姿勢,可謂十分充實。


    老徐氏等人欣慰的同時也心疼壞了,不由露出“拾哥兒今日當真是受累了”的表情。言語間頗有點責怪夫子過於嚴苛,竟然讓一個四歲小孩承擔高強度學習重任的意思。


    “爺奶你們別擔心——”


    見狀,謝拾故作輕鬆:“多學點沒什麽,小菜一碟,夫子還誇我聰明呢。”


    其實迴家路上他還在叫苦不迭。


    由於沒拿捏準夫子的滿意度,起初他一不小心表現出遠超同齡人的天賦和努力,造成的後果就是第一印象在徐夫子眼中定格,下午他稍稍懈怠,立刻就被夫子發現,害怕挨戒尺的他隻好一直保持著超高效率,竟苦讀了一日。


    結束一天的學習後,謝拾稍稍複盤,這才意識到害他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起初夫子隻是讓背誦《三字經》前四句,分明是係統自作主張給他悄悄加了碼。如此一來,表現過於突出的他自然受到夫子的重點關照。


    這隻胖狸貓,果然心眼壞得很!


    麵對宿主的指責,係統振振有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宿主的修仙大業。]


    一句話就將小團子的心思拿捏住了。


    ……讀書苦讀書累,可這是修仙啊!


    ……修仙雖好,但我還小,多玩幾年不為過吧?


    不同的念頭在小團子心中反複橫跳,而今麵對全家人的期盼,他心中的平衡迅速向前傾斜,怕苦怕累的念頭立刻被拍飛出去。


    何況兩個姐姐還在一旁驚唿:“這才上了一天私塾,拾哥兒都背得書、認得字了?”


    掌握了新本領,哪個小朋友不想在家人麵前表現表現呢?旺盛的表現欲瞬間占領了高地,小團子下巴一抬:“那可不!”


    他當場從姐姐們親手縫製的書袋中翻出《三字經》,現場給全家人表演背書。背完了,又把書翻開,一個字一個字指給他們看:


    “這個是……,這個念……”


    老徐氏等人雖聽不明白,卻十分配合。知道自家孩子在學堂裏確實學到了東西,都聽得津津有味,就差把小團子誇上了天。


    如此積極的迴應讓謝拾更來勁了。什麽“讀書苦讀書累我還小可以再玩兩年”的念頭都被他拋到了天邊,隻恨不能現在就飛奔迴私塾,再跟著夫子讀兩個時辰的書。


    這股學習的勁頭一上來,融合小朋友強烈的表現欲望,令事情向脫軌的方向發展。


    被誇得找不著北的謝拾興衝衝地抄起書:“爺奶爹娘大伯大娘,還有大姐二姐,反正也是閑著,我來教你們一起念書吧?”


    他記得夢境之中還有什麽老年大學,八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都能念書呢——既然家裏人都覺得讀書好,何不一起來讀書呢?


    ……絕不是因為他覺得讀書太苦,就想全家人一起來吃讀書的苦!更不是因為他覺得在學堂裏當學生,迴家當夫子很有趣!


    ……讀書就是修行,一個人孤苦伶仃成仙多麽寂寞,當然要帶全家一起飛升成仙啦!


    被小團子精準點名、一個也沒放過的謝家全家人:“……”


    啊這?大可不必。


    謝木、謝森兄弟倆尤為頭疼,眼前仿佛陣陣發黑:他們若真有念書的本事,也不至於混了兩年社學,到如今都不認得幾個字。


    盡管心中萬分抗拒,然而,麵對小團子眼巴巴的眼神,麵對他眼中閃著光的期盼,大家實在不忍直言拒絕,辜負孩子的一片心意。


    要如何才能委婉推拒呢?


    大家你瞅我,我瞅你,彼此之間瘋狂傳遞眼神:快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啊!


    眼看小團子就要開講,大娘劉氏靈機一動,突然伸手把兩個女兒往前一推:


    “拾哥兒你一個孩子,平時還要念書,哪教得了這許多人?你兩個姐姐就挺合適。你先教她們,她們會了再教咱們也不遲。”


    她話音落下,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對對對,這個主意好!”


    “梅姐兒和蘭姐兒學會再教咱們也不遲……”


    頃刻之間,全家人達成共識。


    ……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過上三兩日,指不定拾哥兒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就算沒忘,反正還有姐妹兩個擋在前麵呢!


    至於說,萬一這姐妹倆從小堂弟手下出師,當真要教全家念書識字又該如何?


    ——那怎麽可能呢!


    被推出來頂鍋的姐妹倆對視一眼。


    謝蘭是又驚又喜。


    當初兄長謝鬆能入社學讀書,她就羨慕得緊,如今自己總算也有機會讀書了!


    謝梅卻哭笑不得。


    ……念書識字對她們有什麽用?


    ……罷了,就當陪拾哥兒玩罷!


    然而,當姐妹倆學會第一個字,謝拾意識深處的胖狸貓突然豎起了尾巴。


    一絲銀色閃光在它毛發上躥過。


    (能量+0.00000……1)


    [!!!]係統大為震驚。


    難道說,宿主勸學成功也有能量進賬?


    它迫不及待地將這個猜測與宿主分享,謝拾也感新奇。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想到修仙大業,他愈加投入。哪怕起初隻有三分鍾熱度,如今也變成十分。


    果不其然,隨著謝梅謝蘭姐妹倆投身學海,時不時便有微弱的銀色閃光在胖狸貓身上躥動,它毛茸茸的尾巴興奮地搖成了風扇。


    [是真的!真的可以!宿主引領他人步入學海居然也能變相充能!]


    係統高興得語無倫次。


    [學海無涯,果然是學海無涯!]


    謝拾同樣雙眼放光。


    ——他就說嘛,全家飛升不是夢!


    ——兩個姐姐隻是開始,終有一日,他要率領全家人讀書修行,舉家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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