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仙笑罵道:“你這猢猴!教我說你什麽好那!


    跑便跑了,可怎還弄手段壞了我法寶鍋灶?”


    行者擺手笑道:“老頭兒,這是天意,天意!


    你遇著俺老孫,便活該倒灶。這擄人的是你,綁人的是你,下令扔我的還是你,如今鍋被砸了,你卻找我甚事?


    我沒跑沒逃,不正等著領教你油湯油水之愛嗎?


    但隻是剛才大小便急了,若大庭廣眾在你這鍋裏開風,隻恐汙了你做飯用的熟油,不好調菜。


    如今大小便通幹淨了,剛好好下鍋哩。


    你不要炸我師父了,還來炸我吧!”


    那大仙聞言,嗬嗬微笑,走出殿來,親手將悟空扯住。


    詩曰:


    處世須存心上刃,修身切記寸邊而。


    常言刃字為生意,但要三思戒怒欺。


    上士無爭傳亙古,聖人懷德繼當時。


    剛強更有剛強輩,究竟終成空與非。


    鎮元大仙雖用手抓住了行者,卻沒再把他扔到鍋中,反說道:“猴子,我也知道你的本事,也聞得你的英名,隻是你今番越理欺心做事太絕,縱有騰挪手段,卻也脫不得我手。


    這事兒哪怕講到西天,即便是如來佛祖斷了我的人參樹,也需給老朽一個交代。


    至於你嘛,咱倆不沾親不帶故,更少不得還我人參樹來!”


    行者見他說得認真,迴思之前種種,道也覺此前做事莽撞。


    於是訕笑強辯道:“你這老先生年紀一大把,卻怎是個小家子氣!


    若要樹活,有甚疑難?


    早說這話,咱們也能做個朋友,可不省了一場衝突?”


    大仙搖頭道:“不爭不竟,你便不知厲害。


    倘腳底抹油,卻又怎與你好好講話?更怎願意悔悟過失,哪能陪我損失?”


    行者道:“如此便說得通了。


    這樣!你解了我家師父師弟好生款待,俺這便想法兒還你一顆活樹,如何?”


    大仙道:“你若有此神通,醫得樹活,我與你師叔八拜為交,結為兄弟。”


    行者奇道:“師叔?”


    鎮元子微笑搖頭,卻再不說話。


    悟空眼珠一轉,趕忙抱拳行禮道:“此番可真弄了誤會!


    是俺老孫有錯在先,卻怨不得旁人,您大人大量。


    我這便去尋醫樹法兒,管教你這樹栩栩活來。”


    大仙隨意擺了擺手,即命目瞪口呆的弟子解放三藏、八戒、沙僧。


    沙僧道:“師父啊,師兄這會搗得是甚麽鬼哩?他倆怎一下子又和好了?”


    八戒氣道:“甚麽鬼?


    這叫當麵人情鬼!又是演戲唬人鬼!


    可這樹卻死得幹淨,又怎輕易能夠醫活?


    這鎮元子厲害,隻盼師兄遠遠脫身走路便了,能活一個算一個吧!”


    三藏道:“八戒!悟空雖然玩鬧,雖被壓了五百年後出來不時癲狂,雖做事輕浮毛糙,雖……咳咳,可他卻是我的徒弟,可他卻是你的師兄!


    依照他的人品,此番無論多難多苦,也決不會撒我們獨自離去,我們問他此番道理。”


    遂叫道:“悟空,你怎說服仙長解放我等的?


    莫不是真有些個治樹神通?”


    行者道:“師父,俺老孫心中雖也沒底。可我卻也不是哄他!


    三界之中,天上地下有數不盡的能人異士。


    俺老孫腿腳快些,尋訪尋訪,總能找到些門路頭緒。”


    三藏點頭道:“不錯,未說狂言,沒講虛妄便是進步。


    既如此,為師便與你兩位師弟在此處等待,隻不知你準備往何處求方?”


    行者略一思忖才道:“師父,有人曾雲‘方從海上來’。


    我今便要去那東洋大海,遍遊三島十洲,訪問仙翁聖老,求個起死迴生之法迴來。


    您放心,依著俺的本事管教醫得他樹活。”


    三藏頷首道:“如此甚好,此去不知需得幾時可迴?”


    行者道:“依著路程挨個走訪也隻消三日之限,隻三日俺便迴來!”


    三藏道:“既如此,你便去吧!


    你雖厲害,可路上卻一樣需要小心。


    莫說甚三日之限的話兒,即便是三十日、三月、三年,為師也等你迴來。”


    行者點頭道:“遵命,遵命!”


    言畢,他便急整虎皮裙,出門來對大仙道:“先生放心,我就去就來。


    隻請您好生厚待我家師父,逐日三茶六飯,不可欠缺。


    若少了些兒,老孫迴來可不給你醫樹了!


    對了!我師父師弟的衣服禳了,還得累你門人與他漿洗漿洗。


    如餓得臉黃了,我可要怨;


    若瘦得了些兒,更不幹休。”


    那大仙笑道:“這潑猴!你去,你去,我還能餓著你師叔的弟弟?


    你要賣力,他就成我的兄弟!”


    好猴王再施一禮,便急縱觔鬥雲,別了五莊觀,徑上東洋大海。


    在半空中,快如掣電,疾如流星,早到蓬萊仙境。


    按雲頭,仔細觀看,此間真是個好去處!有詩為證,詩曰:


    大地仙鄉列聖曹,蓬萊分合鎮波濤。


    瑤台影蘸天心冷,巨闕光浮海麵高。


    五色煙霞含玉籟,九霄星月射金鼇。


    西池王母常來此,奉祝三仙幾次桃。


    那行者看不盡仙景,徑入蓬萊。


    正然走處,見白雲洞外,鬆陰之下,有三個老兒圍棋:


    觀局者是壽星,對局者是福星、祿星。


    行者上前叫道:“老弟們,作揖了。”


    那三星見了,拂退棋枰,迴禮問道:“不知大聖此番何來?”


    行者道:“說是特來尋你們耍子的,可信?”


    壽星擺手道:“我聞大聖棄道從釋,脫得出山後便一路保護唐僧往西天取經,遂日奔波山路。


    哪些兒得閑。又有甚心思大老遠找我們這些老頭兒耍子?”


    行者笑道:“哈哈,壽星多智,瞞不了你。


    實不瞞列位說啊,俺老孫往西方行路有些兒阻滯,於是特來請諸位幫些小忙,不知肯否?”


    福星道:“這可了不得了。


    大聖是何等人物?你辦不了的事兒還怎稱得上是小事?


    卻不知是甚地方?又遇到了何種阻滯?你得明示,我等也好裁處有沒有那應對本事!”


    行者隻好坦言道:“俺便直說,此番是路過萬壽山五莊觀有阻。”


    三老皆驚駭道:“那五莊觀,可是鎮元大仙的仙宮啊!


    那人可是和元始天尊、如來佛祖一般的人物,你惹人家作甚?


    莫不是……你莫不是把他人參果偷吃了?”


    行者見他們大驚小怪隻是嗤笑,待他們齊齊禁聲望來,才嘲道:“偷吃他個果子值得什麽?即便那破樹,卻也不過爾爾!”


    三老齊道:“你這猴子,太不知好歹!


    那果子聞一聞,就可以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便再活四萬七千年,名喚萬壽草還丹。


    我們的神通寶物,可不及那位大仙多矣!


    他憑借此寶,輕輕易易滿門上下便可與天齊壽,簡簡單單又能在地仙為尊,前前後後卻不知攬了多少人情好處;


    我們這些天仙卻還一窮二白,要養精、煉氣、存神,調和龍虎,捉坎填離,再滿天下尋那天才地寶,卻又不知要費去多少工夫。


    你說這人參果樹能值甚緊?天下隻有此種靈根!”


    行者道:“靈根!靈根!我卻已弄了他個斷根哩!”


    三老驚得練練後退,似要與這惹事潑猴劃出界限一般。


    場麵尷尬良久,才有壽星小心問道:“大聖玩笑了,怎能斷根……”


    行者道:“我們前日路過他觀裏小憩,怎料那大仙恰不在家,隻留兩個小童接待我師父。


    他兩人也算恭敬,端出來個參果奉取經玄奘。


    我師不認得那異寶,隻以為是三朝未滿的孩童,再三相請卻也不吃。


    那童子就拿去自己分吃了,不曾讓得我們兄弟代享。


    於是老孫就去偷了他一個解饞。


    怎知那童子不知高低,賊前賊後的罵個不住。


    俺老孫一時氣惱,便把他樹打了一棍,推倒在地。


    此刻樹上果子全無,椏開葉落,根出枝傷,已枯死了。


    那童子奢望用區區陣法關住我們,隨手便被俺老孫扭開走了。


    次日清晨,那先生趕迴家來得知緣由,便急趕上我們尋仇。


    怎奈問答間語言不和,俺遂與他賭鬥。不防之中被他把袍袖展開,一袖子都籠去了。


    繩纏索綁,拷問鞭敲,就打了一日。


    是夜,俺用了個變化法兒又逃。他還是趕上,依舊籠去。


    要說這家夥也的確厲害!隻見他身無寸鐵,隻是把個塵尾遮架,我兄弟三般兵器合力,前後卻也沒打出他一點傷痕。


    這一番仍舊擺布,先將布裹滾了我師父與兩師弟,又要將我下油鍋煎炸。


    我便再使了個脫身本事走脫,把他鍋都打破。


    他見拿我不住,於是交談。


    待化解了三分誤會後,我又與他好講,教他放了我師父、師弟。我則與他醫樹管活,兩家才得止戈安寧。


    我自己不會醫樹,卻想著‘方從海上來’之典故。遂此特拜仙境,訪三位老弟。


    你們有甚醫樹的方兒,還請傳我一個,急救唐僧脫苦。”


    三星聞言,心中氣悶,冷聲道:“你這猴兒,全不識人!


    那鎮元子乃地仙之祖,我等卻屬神仙之列;


    你雖得了天仙封位有齊天之名,可歸根卻依舊是太乙散數,未入真流,怎麽脫得他手?


    若是大聖打殺了走獸飛禽,蜾蟲鱗長,隻用我黍米之丹,便可以救活。


    可那人參果乃仙木之根世界之樹,卻要我們如何醫治?


    沒方,沒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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