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王老太聽到動靜,把腦袋從房門裏探出來,伸長了脖子看。


    一見迴來的是薑夏初,她撇了撇嘴,臉上頓時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還好意思迴來呢,何依然傷的那麽重,你這個當姐的,怎麽也不想著過去看看,真是沒心肝的東西。”


    “躲迴家也沒用,一會你就要挨一頓毒打了。


    “小丫頭片子年紀輕輕的,下手居然這麽毒辣,都把自己妹妹打進醫院去了,她可是你們家的寶貝,你爸媽收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看他們迴來怎麽收拾你。”


    王老太這張嘴,可是胡同裏出了名的尖酸刻薄。


    說出來的話,更是字字錐心。


    每一句都在暗示著薑夏初,她在這個家裏有多不受寵。


    罵完人還不算完,王老太又用一種掂量肥肉般的眼神,上下看了薑夏初好幾眼。


    像是看到了什麽很滑稽的畫麵似的,諷刺地嗤笑一聲。


    “本來就長得一般,這下還破了相,看著更醜了。”


    “欸,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就是嫉妒你妹妹長得比你好看,所以才故意害她的?”


    薑夏初將鑰匙從門上拔了下來,緩緩推開了房門。


    她蒼白的臉上,仍然沒有絲毫情緒,語氣卻鎮定。


    “我長得再怎麽一般,也比你這種三角眼、掃帚眉強的多。”


    “倒是你孫子蠢笨的跟頭豬一樣,長得還肥頭大耳的,你有空在這翻閑話,還不如迴去看著點你的大孫子。”


    “省得哪天別人一個不小心,把他拉去屠宰場。”


    王老太的大孫子可是她的寶貝命根,直接被這幾句話給說破防了。


    一張老臉被氣到綠得發青,卻愣是沒想出一句迴懟的話來。


    緊挨著他們兩家的,是另一個胡同裏的知名碎嘴子,張大嫂。


    聽到外麵有熱鬧看,她自然不肯錯過。


    手裏攥著把瓜子,扒在門框上,目睹了這場衝突的全程。


    眼見著薑夏初剛說完話,眼神就朝著這邊淡淡掃了過來。


    張大嫂嚇得一個激靈,瞬間關上了門。


    “我的個乖乖,以前怎麽不知道薑夏初居然這麽牙尖嘴利的。”


    “她這張嘴別說是王老太罵不過,連我都怕了。”


    一直到薑夏初進去關上院門了,張大嫂這才敢又探出頭來,四下張望。


    “薑夏初已經迴屋了吧?真不是我說,她這性格也太惡劣了。”


    “大娘你再怎麽說也是她的長輩,她居然還敢指著你的鼻子罵,分明就是沒有把你放在眼裏。”


    就憑王老太這潑辣的性格,以前在胡同裏,隻有她讓人吃癟的份。


    沒想到第一次栽跟頭,居然是犯在了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賤丫頭上麵。


    王老太瞬間掛不住了,一張老臉拉的比驢還長。


    “她一個丫頭片子,難道我還怕她不成。”


    “要不是我懶得跟一個小輩計較,早就把她罵的找不著北了。”


    張大嫂沒吭聲,心裏卻嗤笑著,這老東西也就嘴上厲害。


    又朝著何家緊閉的院門望了望,她壓低了嗓音,湊到王老太身邊跟她小聲嘀咕。


    “聽說薑夏初跟陸首長沒成,也不知道她這腦子裏是怎麽想的,放著這麽好的婚事不要,居然上趕著退親。”


    王老太一聽這話就來勁了:“還能是怎麽想的,這醜丫頭肯定是因為自己破了相,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了。”


    “她知道她這個樣子,陸家多半是不可能會要她的,她怕到時候陸首長找上門來退婚,會讓 她在鄰居們麵前抬不起頭。”


    “這才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先提了。”


    王老太跟張大嫂竊竊私語著,眼裏沒有同情,隻有嘲笑。


    對於像薑夏初這樣沒有家人保護的丫頭片子,她們自然也喜歡不起來。


    “退婚挺好的,本來這個薑夏初長得就不咋地,人也沒啥本事,普普通通的,壓根就配不上人家陸首長。”


    “退了婚也算是放過人家,還是讓陸首長娶更好的姑娘吧。”


    兩人嚼完舌根子,這才心滿意足的迴去了。


    此時已經迴到房間的薑夏初,則是從櫃子裏翻出一個破舊的背包來。


    她本來是想收拾下自己的東西,但放眼望去卻後知後覺的發現,壓根就沒什麽好拿的。


    這個家從頭到尾,基本上沒有一點自己的存在感。


    一根鐵絲延伸到牆角,上麵整整齊齊的掛著三條顏色不同的毛巾。


    它們親密的依偎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家人一樣。


    薑夏初在旁邊站了一會,彎下腰去,打開了洗臉盆下麵的櫃子。


    在裏麵翻了好幾分鍾,才從角落裏掏出自己的洗漱用品。


    從前在家裏的時候,薑紅豔從來不許她把自己的東西擺在明麵上。


    說她太邋遢,被鄰居們過來串門的時候看到,會丟家裏的臉。


    可這也不是薑夏初自願的,薑紅豔每次買洗漱用品的時候,都隻會惦記著給何依然和他們兩口子換新的。


    輪到薑夏初時,就隻剩下了家裏沒錢,讓她暫且將就著用這種話。


    薑夏初的毛巾已經很久了,因為洗的次數太多,甚至都開始脫線。


    就連牙刷,也是因為上一支已經炸毛到完全不能使用了,她迫不得已跟老師請了假。


    耽誤了學業,在外麵打一些廉價的零工,這才給自己買了把新的。


    小時候的薑夏初格外天真,還以為家裏條件是真的不好,一直都很懂事,沒有因此提出過任何異議,生怕給媽媽造成負擔。


    卻不想最後得到的,卻是薑紅豔指責她“邋遢”、“上不得台麵”這種話,說她永遠都比不過何依然。


    不知道的,都得以為何依然才跟她一個姓,是她親生的女兒。


    這些事情,經曆時覺得錐心,現在仔細迴想,卻隻剩下了麻木。


    同樣的事情經曆多了,薑夏初早已經不再對自己的母親抱有任何期待。


    她蹲下身,開始整理起自己為數不多的物品。


    卻不想站起來的時候,湊巧碰到了那幅擺放在桌麵上的全家福。


    這幅全家福,是他們家唯一的合照。


    但說是合照,其實也全都是他們三個人的。


    薑夏初將相框拿起來,腦海裏瞬間迴想起當初自己在看到這張照片時,心裏湧現出的,無比失望的情緒。


    她甚至還嚐試著提過,想要再重新拍上一張全家四口人都有的合照。


    薑紅豔聽到這話,拋給她的卻隻有不耐煩的眼神,和一句敷衍。


    “不就是拍全家福沒帶上你嗎,至於這麽矯情。”


    “再說這事也不能怪我,還不是因為你在學校裏住校,所以拍照的時候才沒帶上你的。”


    “待會你爸迴來以後可別叫他聽到你這些話,再拍一次照片多貴啊,你也不看看你值不值得費這個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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