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與鮮卑的交界地,有著一條小村莊,叫做“天業村”。天業村與世無爭,過著清閑悠靜的日子。  天業村地處平原,放眼望去,滿山遍野都是綠茵草地,宛如一塊天然的綠地毯。天空格外的清藍,藍天綠草邊際相接,偶爾有陣陣涼風拂過,說不盡的宜人舒適。

    離天業村不遠的一座小山丘上,躺著兩爺孫。孫子大約七八歲的樣子,仰天而躺,對爺爺說道:“爺爺,這裏真的好舒服啊!美得讓人不敢相信。真希望能夠一生一世都在這裏悠閑地度過。”

    “嗬嗬,若真能在這裏悠閑地度過一生一世的話,倒也真的不錯。不過你不想外出見識一下多姿多彩的世界嗎?”

    “不知道呢,估計父親也不會讓我在這裏呆上一輩子。”

    “嗯,人生的事,有時還真不好說。”

    話音剛落,寧靜的草原上遠遠地響起了淩厲破雲的號角聲,夾雜著一些急促雜亂的馬蹄聲。

    孫子好奇心大起,一把躍身翻起,直直地站立,循聲音傳來的方向眺望。

    隻見天際處,隱隱有著幾個小黑點。小黑點越來越多,密密麻麻,漫山遍野,宛如散落天邊的一堆芝麻。小黑點們的移動帶起漫天塵土飛揚,朦朦朧朧,但氣勢驚人。不知何故,小黑點上發出刺眼的光芒,交錯起來,就像是宇宙星光流瀉而下。小黑點們飛奔速度極快,越奔越近,轉眼間離村莊已不過幾十公裏,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

    “是鮮卑大軍!”爺爺萬分驚恐地喊叫道“他們為何無故犯我東漢之境!十年前他們不是和我們東漢定下盟約,不讓軍隊邁入我國邊境半步的嗎?”

    孫子此時也暗暗感到不妥,好奇心大減,隻不知所措地看著鮮卑大軍神速壓境。

    “糟糕!搞不好鮮卑狗子是要侵犯我國啦!冀兒,你快跑迴村子,通知大家準備抵禦鮮卑狗子!”爺爺對孫子喊道。

    “哦!”冀兒撤腿就往村子奔去。

    “看來東漢憂矣。”爺爺望著盔甲生輝的鮮卑大軍,冷汗涔涔。

    冀兒跑迴到村子,一路上朝眾村民大喊道:“鮮卑狗子來進攻啦!大家小心啊!”

    村民有的已經察覺,有的還蒙在鼓裏。眾人往邊際望去,煙塵滾滾,千軍萬馬,如狼似虎,才知冀兒所言非虛。可一向安定的天業村何時遇到過如此情景?村民們隻紛紛停下手中的勞活,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鮮卑大軍離村子已不過數公裏,號角凜冽,呐喊震天,氣勢襲人。

    冀兒衝迴家中,大喊道:“爹!鮮卑狗子進攻過來啦!快快防備!”

    冀兒父親大驚不已,不過很快又恢複冷靜,說道:“現在著急害怕也無用,隻好與鮮卑狗子拚死一搏了。”說完從身旁拾起一把鋤頭,緊握在手“冀兒,怎麽隻有你一個?你爺爺呢?“

    “爺爺讓我跑迴來報信,他還在村外的山丘上。”

    “好!那你快迴去山丘,跟爺爺一起躲起來,別讓鮮卑狗子發現你們,好好保護爺爺!”

    “可是……”冀兒麵露難色。

    “別再猶豫不決了!男子漢大丈夫,十萬火急,快去!”

    “是!”冀兒說完轉身狂奔。

    冀兒父親望著冀兒奔遠的背影,心痛不已,淚珠險些奪眶而出。叫冀兒跑迴去保護爺爺,隻不過是他心中的一分自私,他實在不想讓自己唯一的血脈和年老的父親跟自己一樣被屠殺,因為他很清楚,這一次,在劫難逃。

    號角聲、呐喊聲、馬嘶聲、打鬥聲、慘叫聲、撕裂聲、倒塌聲,各種聲響混淆在一起,火光衝天,血流成河,暗無天日。

    鮮卑大軍遠去,隻剩下被踐踏翻根的草原,和伏在村民屍身上哭得死去活來的一老一少。

    冀兒永世也會死死銘記,這一天,正是桓帝延熹三年(160),四月三日。

    還是桓帝延熹三年(160),六月二十二日。

    河東郡解縣常平裏,今天的日子跟往常一般沒有特別,既不是什麽習俗節日,又沒有什麽大事的發生,唯一能夠引起人們注意的是今天的天色晴朗,天空上形狀各異的朵朵白雲演繹著大自然的造化,不時還能感覺到一絲涼風拂過,拂過臉頰有種溫柔麻癢的感覺。

    常平村村頭一棵魁梧的大桑樹下,五六個小孩圍在一起,其中一個說道:“我們比一比,看誰最快跑到雜市怎麽樣?”其餘諸人齊聲叫好,一起拔腿狂奔。

    “唿唿,我最先到了!”一小孩喘著大氣說道。其餘小孩也陸續到達。眾小孩舉眼望去,雜市人頭湧湧,喧嘩吵鬧。

    熱鬧的雜市人來人往,兩旁的各式擺攤更是吸引了不少顧客,有的甚至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其中人氣最旺的要算是這個擺攤,擺攤前排著不見尾的長隊,有老有少,喧嘩不絕,人人都麵露焦急,深怕沒能買上。擺攤前豎著一支隨風飄揚的旗子,旗子上用清秀有力的字體寫著四個大字“關家饅頭”。

    “不好意思,各位鄉親父老,今天的饅頭已經賣完了。明日請早吧。”一把洪亮而富有極性磁力的聲音響起。說話者乃是擺攤老板,他年約二十五六,身高八尺,衣著整潔,臥蠶粗眉,儀表堂堂,秀氣的臉頰上總掛著善意的微笑,讓人頓感親切。話音剛落,排隊的人群便像熱鍋上的螞蟻,紛紛抱怨,擺攤老板隻好逐個賠禮道歉。眾人噪動完後都失望地離開了,大街上頓時清靜了幾分。

    擺攤老板身旁站著一位大腹便便的女人,頂著高高鼓起的肚子,她雖算不上是很美麗,但也是端裝整潔,高貴而不奢華,有著一種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氣質,一雙水靈靈的丹鳳眼更是為她增添了不少靈氣。由此至終,她都是淡淡微笑地看著擺攤老板,安祥、溫柔、幸福揉雜在一起。

    擺攤老板名叫關毅,字道遠,祖傳做饅頭手藝。因為他勤奮好學,精益求精,做饅頭的手藝傳到他手上,他並不局限於祖傳的那些技藝,閉關苦練三年,把技藝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更開始創立出不同形狀、不同味道的饅頭,使“關家饅頭”聲名大振,遠近馳名。

    說起賣饅頭,想當年,關毅也經曆過小小的波折。關毅閉關苦練三年,出關那天,就滿懷信心地買來一支旗子,自己揮筆書下“關家饅頭”四個大字,準備好器具,就在雜市擺起了攤擋。

    不過天不遂人意。第一天的擺攤,因為關毅並不擅長喧嘩賣叫,也沒有多少聲名,來買饅頭的人寥寥無幾。擺攤前雖人來人往,但沒多少個會停下來一嚐關毅的饅頭。

    收攤前,關毅也甚是失望,但他並不氣餒,仍舊是笑意滿麵。最後,關毅想想,賣不出去的饅頭自己家也吃不完,白白浪費的話倒不如把它免費贈送出去。於是,關毅便喊著“開張第一天,免費贈嚐饅頭”的口號,向過往行人派送熱乎乎的饅頭。

    第二天,關毅早早起來,收拾好擺攤器具,推著饅頭就走向雜市擺攤處。誰知他還未走到雜市擺攤處,就遠遠望見擺攤處擠滿了不下數十人,他大感疑惑,不知發生何事聚集如此多人。人群中有眼尖者,遠遠地發現了“關家饅頭”的旗幟,大叫一聲“關家饅頭來了!”之後,人堆便紛紛跑向關毅。

    一時間關毅滿腹疑惑,難道昨天贈嚐的饅頭不幹淨,吃壞了眾人的肚子,今天一早就聚集起來找我尋仇?

    來不及讓關毅多想,人群已經衝到麵前。誰知,眾人竟爭先恐後地舉起銅錢遞給關毅,這個說:“我要十個饅頭!”那個說:“我要十五個饅頭!”全是要買饅頭的聲音。

    原來這些人竟全是於昨天嚐過關毅送贈饅頭,一吃,驚覺美味。於是今天就趕在關毅來擺攤之前首先到達,爭取能買到。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關家饅頭”的聲名劇升,街知巷聞。因為關毅總是懷著“予人方便,於己方便”的心,所以價錢公道,童叟無欺,連老遠的人們都愛前來購買饅頭。生意一天比天火紅,就連官府也指定讓關毅每天把數十個饅頭送去品嚐。

    站在關毅身旁的孕婦是關毅的妻子,名叫淩水月,出生清貧,但賢良淑德,與關毅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十年如一日。淩水月肚子裏懷著的,當然是她與關毅的兒子了,不過這兒子似乎十分好動,動不動就給母親的肚子來兩腳,時常動得母親坐臥不安、香汗淋漓。

    淩水月拿出絲巾,伸出纖手幫相公關毅輕輕拭擦著額上汗珠,說道:“相公,今天辛苦你了。”

    關毅幸福地笑著,說道:“不辛苦,為了你們母子倆,這點小小勞苦算得了什麽!娘子,你身懷六甲,穩婆說你就要在這幾天分娩了,就別跟著出來嘛,這裏太陽又曬……”說完,伏下身子,用耳朵貼近淩水月肚子,傾聽未來兒子的聲響,繼續說道:“我聽到兒子在笑。”

    淩水月望著如此珍愛關懷自己的相公,除了幸福地笑還能做些什麽呢?

    “請問……真的是沒有饅頭賣了嗎?”一把幹竭的聲音打斷了夫妻間的柔情蜜意。

    關毅轉過頭望過去,看見的是位駝背的老公公,衣衫襤褸,露出瘦骨嶙峋的如柴身軀,臉上布滿了皺紋,頭頂上隻有稀疏的幾撮白發,這些歲月的印痕讓老公公顯得弱不禁風。楚楚可憐。

    老公公手裏牽著一個年約七八的小男孩,也是一樣的瘦骨嶙峋,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營養不足的他長得比同齡人都要矮小。小男孩甩動著老公公握著他的手,道:“爺爺,我要吃饅頭,我快餓死了,我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

    關毅問道:“老爺爺,請問你們是從何而來,為何落得如此田地?”

    老公公答道:“我們爺孫倆本是北邊東漢鮮卑交界地天業村的村民,本來是過著與世無爭的悠閑日子,但現在漢朝日益衰落,鮮卑早已對我國虎視眈眈。就在三個月多前,鮮卑迅速起兵攻入我國邊境,我們的天業村首先遭其攻克,全村隻有我爺孫倆蹺幸生還。村子遭此滅頂隻災,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落難至此……”說著,老爺爺不禁滿眼通紅,伸手擦了一把。

    關毅憐心大起,說道:“我也聽說過鮮卑等臨邊少數民族這幾年來日益猖獗,不時傾犯我國,弄得民不聊生的。哎,怪隻能怪我東漢如此衰落,讓他們狼心崛起。”說完從擺攤櫃子底層抽出一袋東西,遞給老公公,說道:“這是剩下的一些饅頭,請您拿迴去吧。”

    老公公受寵若驚,急忙接過饅頭,慌張地從手袋中摸出幾枚銅錢,顫抖著手遞給關毅。手已經髒得發黑且龜裂開來了。關毅微笑一下,恭恭敬敬地把老公公的手移迴老公公那邊,說道:“老爺爺,我們隻賣饅頭,不賣良心。”

    老爺爺再次謝過關毅,帶著其孫兒冀兒一拐一瘸地離開了。

    望著老公公爺孫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關毅迴過頭來,對著淩水月聳了聳肩,說道:“娘子,沒辦法了,把留給你的饅頭給了別人,隻好收攤後去買一些食物給你們母子享用了。”

    淩水月微微欠了欠身,微笑道:“小女子願聽令於夫君大人。”

    關毅也嗬嗬笑了笑,輕輕一捏淩水月嬌俏的鼻子。兩人便收拾好攤當,向家中走去。

    迴家的路上,關毅顯得有點神不守舍,不但異於以往的滔滔不絕,還差點撞上迎麵而來的馬車。

    淩水月停下步伐,用手拉住關毅問道:“相公,為何今天魂不守舍,有什麽心事嗎?不妨說出來一起分擔”

    關毅望一望娘子,緩緩說道:“看見剛才那老公公,我想起父親。”

    關毅父親名叫關審,字問之,號石磐,出生於漢和帝永元二年(90),是一位信奉道教,學識淵博的讀書人,但他深惡痛絕東漢王朝的昏庸衰敗,對當朝政權已失去信心與希望。他信守“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的經訓,逢亂世而退避絕意仕進,不求功名,數十年“絕塵市軌跡”,不交結富豪,不攀附權貴,清靜無為,潔身自好,隻想著如何發揚光大“關家饅頭”。誰知發揚這件事他是無能為力,兒子關毅卻幫他完成這一生的追求、祖傳手藝的興旺。關審最終活了67歲,於恆帝永壽三年(157)也就是三年前逝世。

    關毅的母親在生下關毅後不久就因病逝世了,全靠關審一手把他拉扯大,其中的艱辛隻有他們父子二人才能真正深切體會到。

    關審從小就對關毅很嚴格,他堅信“嚴師出高徒,嚴父出才子”,關毅也因此對父親充滿敬畏。關審很注意培養關毅的善良、堅強、勤奮與有責任心等優秀的品質,努力將其塑造成完美的人格。

    父子倆相依為命,父愛子,子更愛父。

    關審死的時候,一向堅強的關毅也痛哭流淚,而且一哭不可收拾,哭得唿天搶地,像是要把多年來父子之間的愛都渲泄在這淚水之中。哀傷之情更是久久不能平複。

    關審逝世之前淩水月已經過門,她對關毅與父親感情之深當然也深有體會。關審死後,關毅為父親“結廬守墓三年”吃了三年的齋菜,但又不舍得讓娘子淩水月與他一同受苦,時常買點肉食給淩水朋獨自食用,讓淩水月感動不已。

    此時,淩水月隻有拍一拍關毅肩膀,說道:“相公,節哀順變吧,想必老爺泉下有知,也必定不會想你這樣子的。”

    關毅微微點了點頭,歎息了一聲。

    其實,讓關毅神不守舍的也不隻是父親關審。他雖然每日都隻在做著小商販,賣著饅頭度日,但他也時常關心國家大事,正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現今各地的動亂戰爭,害到民不聊生,盜賊蜂起,也實在是讓他擔憂不已。他雖愛國,但也無能為力。

    關毅夫妻二人攜手漫步走迴家中。

    他們的家也算得上是中上等的人家,雖然略顯得有點破舊,但被淩水月打理得井井有條。屋子的外圍用一個半人高的圍牆圍起來了,形成一個小院子,院子裏,種著一棵四季楊桃樹,樹上結著顆顆鮮美動人的楊桃。楊桃樹下,是一張八仙台,台四周圍著放置數張長椅。關毅就是在這張八仙桌練習書法。而每當炎夏的夜晚,關毅夫妻二人也會在楊桃樹下乘涼,談天說地,頗為恩愛,羨刹旁人。

    每當關毅收攤迴到家中,總有一股溫馨的家的感覺油然而生,加上溫柔賢淑的娘子和將要出生的兒子,這就是關毅辛勞一天的精神支柱。

    關毅夫妻二人把擺攤的器具洗刷幹淨,擺放整齊。

    洗擺完畢之後關毅望一望身邊的娘子,隻見她臉色顯得有點蒼白,連平時嬌嫩欲滴的櫻唇也泛白了,額眉上也溢出一絲汗珠。

    關毅憐妻心切,急忙伸手為娘子抹去額頭的汗絲。關毅的手剛剛接觸到淩水月的額眉,立即感到陣陣冰冷寒意從手上傳入心中,使他心胸一縮,大感不妥。

    關毅正想開口詢問娘子,誰知淩水月比他更機靈,拽著關毅胸前的衣服,上前踮起腳尖,那兩片如花瓣般鮮嫩的櫻唇便貼上了相公的唇上,把關毅正要脫口的話硬生生地逼迴肚子中。

    隨即,淩水月伸出纖手牽起關毅的手,往門外就走去,說道:“快去買食物給我吃呀,想餓壞我們母子倆啊?”

    關毅感受到唇上的冰涼。對著這個時而莊重賢惠、時而又頑皮可愛的娘子,連他也有時拗勸不過,治服不了。他一把扯住娘子,說道:“娘子,你在這裏乖乖呆著等我,我一個人去把食物買迴來就行了。“

    淩水月古靈精怪地一笑,說道:“我才不要呢!還未買迴來就被你偷吃光了怎麽辦?我也要跟著去,快走吧!”說完,用力拉上關毅就向外走去。

    夫妻二人手牽手來到一間熟食店前,向老板要了幾斤肉食和一些齋菜、幾碗米飯。剛在桌前坐下,突然間,關毅感覺到娘子牽著他的手猛然一用力,死死地撚住關毅的手!關毅大驚,難道那既害怕又希望的事情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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