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莊曉夢注視著前方出神之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隨即,莊曉夢緩緩轉過頭看去;隻見王隊頭纏白色繃帶,右手拄著一根拐杖,眼神淡淡地望著莊曉夢說:“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小陳的朋友不多,能到現場來的就更少。難得有人能記得他,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莊曉夢充滿困惑地看向王隊,隻見他扭過頭也看向前方,說:“你應該早就猜到了吧!小陳的職業很特殊,在我們這群人之中,他們算是衝在最前方的戰士。可即便是這樣一位大公無私、為國為民的戰士,在他死後,我們也沒辦法讓他的葬禮像尋常老百姓一樣,辦的風風光光。”。


    莊曉夢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才緩緩答道:“他不會在意這個。”。


    王隊淺笑一聲,答道:“是啊!有誰會在意呢!不過我很好奇,以你和顏巧巧的關係,小陳怎麽會和你做朋友?”。


    莊曉夢聽到這個問題時,眉頭一皺,眼神也頓住了。她思考了很久,才答道:“可能是因為......我看起來不壞吧!”。


    莊曉夢用一張認真臉,嚴肅地看向王隊,隨即便要轉身離開。王隊卻適時叫住了莊曉夢,並說:“你知道,包庇罪也是會判刑的嗎?”。


    莊曉夢覺得王隊有些不信任他,便不想再與他多說,但看起來王隊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於是,她又轉過身來,不解地看向王隊,說:“那你知道,誹謗罪也是可以判刑的嗎?”。


    王隊聽聞一愣,隨即淺笑道:“哈哈!別那麽緊張,我就是給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識。”。


    莊曉夢迴道:“我知道,你們救了顏巧巧,按理來說我應該很感激你。可如果你們真的了解我和顏巧巧的關係,那你就應該知道,我沒有理由包庇她。王隊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那我就去吊唁陳陸星了。”。


    隨即,莊曉夢走到一旁,從一名身穿製服的民警手中接過一支白色菊花,默默站到了祭奠隊伍的最尾端,開始隨著人流一步一步緩緩前行著。在莊曉夢走到那名攙扶著哭泣老婦人的頭戴白花的女子身旁時,莊曉夢這才看清那女子的長相。


    女子皮膚白淨,圓圓的小臉蛋兒總帶著一抹清冷。她的眼神剛勁有力卻又充滿了悲傷,好像在與那幕中之人以一種旁人無法察覺的方式依依惜別著。女子的身高比莊曉夢矮了許多,但她很清晰地看見了戴在那女子脖子前的一枚項鏈;莊曉夢隱隱覺得自己仿佛在哪裏見過,但一時之間她也想不起來。


    女子的眼神一直望著前方的墓碑,旁人經過與她打招唿時,她總是會失神,每每需要她身旁另一位男子提醒才能反應過來,與站在她麵前的人握手感謝。直到莊曉夢靠近她時,對她說道:“請節哀!”,那名女子也依然隻有一張木訥呆滯的臉龐。


    然而,就在莊曉夢低頭鞠躬的那一刹那,她恍惚間終於明白了,小陳為何執意不向他喜愛的人表達自己的心意。莊曉夢站起身,又向那位哭到不能自已的老婦人鞠了一躬,隨即來到陳陸星的墓前,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著:“陳陸星,我好像聽懂你的答案了。希望你的選擇,能讓她的餘生過得幸福快樂一些!謝謝你!不過很快,我們應該能在那邊碰麵,我會告訴你,她過得好不好......”。


    離開陳陸星的葬禮,莊曉夢好像就連自己的魂魄也留在了墓地。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唯獨對這位不曾有過太多交情的陳陸星,有著諸多複雜的情感。或許是第一次見麵時,陳陸星的沉穩與機敏,讓她和顏巧巧得以成功逃脫;又或許是觀察入微的陳陸星願意冒著生命危險過來與她聯係,替她包紮傷口;亦可能是陳陸星,本就是一位值得欽佩的人......


    林樾歸打來電話時,莊曉夢正往家中趕。於是,倆人便約好在莊曉夢家中匯合。太陽剛剛傾斜,莊曉夢才反應過來,此時自己腹中正空無一物,便在途中買了一份餐食才迴家。當她提著外賣盒子,來到自家門口時,隻見林樾歸早已等候在此。


    莊曉夢一臉淡然地走上前來,然後說:“林總想要說什麽?”。


    林樾歸笑了笑,道:“怎麽?不請我進門嗎?”。


    莊曉夢沒有迴答,隻是轉過身,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隨後打開大門,走了進去。林樾歸見狀,並沒有說什麽,而是獨自跟了上去。他站在一旁,看著莊曉夢在廚房與餐廳之中來迴走動,等到她擺好碗筷,揭開餐盒蓋時,林樾歸才說道:“朗月不在,你就吃這個嗎?”。


    莊曉夢繼續無視林樾歸,徑直坐下後,拿起桌上的筷子,說:“不吃就去那邊等會兒吧!”。


    林樾歸想了想,很是乖巧地遵照莊曉夢的話。他來到沙發旁,從桌上抄起一個蘋果和一柄水果刀,然後認真仔細地開始為蘋果削皮。沒多久,林樾歸突然舉起一個完整的蘋果皮提溜起來,衝莊曉夢說:“看,我刀工如何?”。


    莊曉夢正在吃飯,忍不住斜睨了一眼林樾歸,頓時無語道:“你如果很閑,不如去給朗月的花兒澆澆水。”。


    林樾歸見莊曉夢不搭理他,便扔掉蘋果皮,自己吃了起來。然後說:“我沒空。”。


    莊曉夢覺得林樾歸是在與她沒話找話,隻好搖搖頭。這時,一直放在莊曉夢右手邊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莊曉夢看著那一串陌生電話號碼,不禁皺了皺眉後,才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隻聽,電話那頭,一個嬌弱而又嘹亮的女人的聲音說道:“喂!這是久久畫廊,請問你是莊曉夢女士嗎?”。


    莊曉夢毫不猶豫地答道:“是,你有什麽事?”。


    那女士見莊曉夢肯定自己的身份後,這才繼續說:“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我這邊有一幅畫,是之前一位畫師留下的。我問過許教授,他說是一位姓洛的畫師留給您的,讓我們問問您還要嗎?如果您還需要,我們就為您打包一下,您留一個地址,我們稍後會將它寄給您。”。


    莊曉夢思考了片刻後,答道:“好。麻煩你們了!”。隨即,她給那位女士留下自己的住址,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莊曉夢也一同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這時,隻咬了一口蘋果的林樾歸突然站起身來到莊曉夢身旁,將自己手中的蘋果遞給莊曉夢後,從她手中接過筷子和碗。莊曉夢看著自己手中那顆被咬了一口的蘋果,無奈說道:“你吃過了,我不要。”。


    林樾歸卻並不在意,隻顧收拾桌上的殘局。待他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以後,才緩緩說道:“那你扔了吧!我也不愛吃。”。


    莊曉夢不自覺攥緊拳頭,冷冷說道:“你不吃,你削它幹嘛!”。


    林樾歸剛剛走進廚房大門,聽聞這才側過身,迴道:“我就是好奇,你為什麽那麽喜歡吃蘋果,想嚐一口。”。


    莊曉夢後槽牙都快要咬碎了,說:“那你切一塊下來嚐嚐不就好了!你這咬一口,還削了皮,我要吃還得再加工一次。”。


    林樾歸卻笑道:“我不管,我給你削好了。你不吃,那你自己搞。”。


    莊曉夢眼見著蘋果邊沿開始微微泛黃,有了些許氧化的跡象。可她又不想弄濕自己的手,也不想再動刀,因為大病初愈,她連走路都覺得有些吃力,便隻好忍住心中的不滿,沿著蘋果邊沿啃了下去。直到林樾歸收拾好碗筷迴到客廳後,他才發現,莊曉夢沿著他咬過的痕跡邊沿,啃完了所有果肉,唯獨他碰過的地方,一口也沒碰。


    見狀,林樾歸微眯著眼,有些生氣地說道:“我有毒嗎?你就這麽嫌棄?”。


    莊曉夢不語,林樾歸隻好坐到一旁,然後說:“顏巧巧的事,我聽說了。聽說她傷的很重?”。


    莊曉夢聽聞,不痛不癢地迴了句:“嗯。少了隻胳膊。”。


    林樾歸見莊曉夢神情平淡,一絲心疼的意味也沒有流出,便知莊曉夢是有多看不上顏巧巧了。隨即輕歎一聲,道:“還沒醒過來嗎?莊炎的案件,明天就開庭了。律師一直在努力查找證據,最後發現顏巧巧才是解開這個謎局的唯一線索。如今她重病在院,我可能沒辦法讓莊炎全身而退了。”。


    莊曉夢的心忍不住一顫,隨即她強忍著心中的不適,裝作什麽也不在意地說道:“聽天由命吧!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命呢!”。


    林樾歸隱隱覺得莊曉夢的反應太過平靜,而心中感到陣陣不安。涉及到莊炎的事情,莊曉夢怎麽會表現得如此平淡,仿佛莊炎坐牢這件事對莊曉夢來說,無異於一位陌生人犯錯一樣,對她不痛不癢,毫無關聯!


    林樾歸覺得莊曉夢是在隱忍,於是壓低聲音,在一旁說道:“你放心,雖然律師沒辦法讓莊炎被無罪釋放,但他手裏也掌握了一些證據,可以讓莊炎少坐幾年牢。”。


    莊曉夢聽聞,依舊淡淡地迴道:“沒關係。少幾年,多幾年,他應該早就不在意了吧!”。


    林樾歸始終保持著懷疑的態度,覺得今日的莊曉夢與往常大為不同。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又能夠替她做些什麽。畢竟,莊炎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兩人的能力與可管控的範圍了。


    見林樾歸隻一昧地看著自己不說話,莊曉夢便忍不住說道:“我困了,想休息。你自便吧!”。


    惴惴不安的林樾歸聽聞,隻好點點頭道:“那你休息吧!明天早上九點,我來接你。”。


    莊曉夢沒有拒絕。確實,她需要旁聽時身邊能坐著一位自己可信任的人;無論那個人是誰,隻要能稍稍讓她安心一些,她也無話可說。


    迴到臥室,莊曉夢關上房門便躺迴了床上。直到她聽見自家大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所有的悲傷與淚水才在頃刻間奔湧而出。莊曉夢躺在床上,無力地抓著身上的被子,痛哭流涕,好像要將身體內所有隱藏的情緒都迸發出來!哭聲迴蕩在整個房間內,絕望和無助,失落和難過,不甘和遺憾,此刻都在她的心口處徘徊不定。


    莊曉夢在被窩裏哭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也不知道窗外的天空是什麽時候變成了黑色,亦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迴到那個有莊炎陪伴的日子裏。


    樓下小區內的路燈透過玻璃窗映照在莊曉夢臥室的天花板上,樹葉斑駁的影子就像她碎裂的人生一樣,坎坷曲折。突然,莊曉夢聽聞房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她來不及查看此時幾何,隻好慢慢從床上爬起來,然後一路摸索著來到大門口,打開客廳的燈。


    在燈光亮起來的那一瞬間,由於長時間處於黑暗的環境之中,明暗的變換讓莊曉夢一時有些反應不及,那雙受到光線刺激的眼睛忍不住立即閉了起來。當她反應過來後,這才緩緩觸碰門把手,然後將大門打開。


    隻見,門外此時站著的正是與她才分隔了幾個小時的洛陽。洛陽神情緊張看著莊曉夢問道:“你沒事吧?怎麽這麽久才開門?”。


    莊曉夢搖搖頭,揉了揉被光線刺疼的眼睛,然後答道:“沒事。剛才在屋裏,沒有開燈,眼睛被燈光刺激到了,有些看不清。”。


    洛陽趕緊進門,然後將手中的袋子放在玄關櫃上,換上鞋後,扶著莊曉夢來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她看著莊曉夢說:“你閉上眼睛緩一會兒吧!我給你燉了一碗養生湯,怕你不方便做飯。打你手機也沒接,就自己過來了。”。


    莊曉夢狐疑地嗯了一聲,然後說:“我手機打不通嗎?”。


    洛陽聽聞,隨即無語迴道:“你又沒充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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