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張生任職仵作,南雲縣命案接二連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次死的是什麽人?”


    張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


    “身份倒是沒那麽重要,就是個乞丐。隻是這死法,看上去太過詭譎。”


    趙大嘴任職多年,見過乞丐凍死街頭,又或者在富人家門前聞著肉味兒餓死。


    可今日這個,著實特殊了些。


    “他是站著死的。”縣令說道。


    張生隨口問道:“哪個部位站著?”


    “整個身體站著,矗立在街口,兩隻手捧著自己的腦袋。”


    這倒是個新奇死法。


    屍首分家,但沒有完全分開,屍體雙手捧著腦袋。


    明顯是他殺。


    這麽做的目的,有兩種可能。


    第一,純粹心理變態,以這樣滑稽的布置,滿足自己的欲望。


    第二,做給別人看,以高調的形式告訴某人或者所有人,南雲縣有我這麽個變態兇手。


    趙縣令歎息一聲。


    “希望兇手不會連續作案。無論如何,張生,先驗屍吧。”


    張生點頭,前往後院。


    推開門,一股惡臭氣息撲麵而來。


    味道很雜,有常年不洗澡的體臭,啃食垃圾的惡臭,屍體輕微腐爛的腐臭,以及魚腥味。


    那幾條吞了大少奶奶內髒的魚,也被斬妖司一並提走了。


    如今隻剩下乞丐的屍體。


    “冷清了好多。”


    張生感慨了一句。


    掀開白布。


    乞丐的屍體擺在停屍台上,安安靜靜,腦袋也很安靜。


    由於脖子處有切口,張生已經能聽見內髒的輕歎。


    但還是不夠清楚。


    老規矩,先從心肝脾肺腎開始。


    張生輕車熟路地切開屍體胸口,暴露出五髒六腑。


    哭聲彌漫了整座停屍房。


    “你們哭什麽?”


    心髒哭喊道:“主人不要我了,嗚嗚嗚。”


    肺髒:“也不要我了。”


    胃:“連我也一同拋棄了。”


    肝:“大家都一樣。”


    張生倍感無語。


    乞丐如果真不想要它們,就應該掏出來,而不是把它們留在體內。


    當然,不排除其中有張生不知道的內幕。


    保險起見,他還是多問了一句。


    “你們為什麽會覺得,主人不要你們了?”


    心髒道:“他把我們,連同整個身體,從腦袋上切了下來,這不就是不要我們了嗎?”


    張生:?


    這說法倒是新鮮!


    一般都是把腦袋從身體上切下來,頭迴聽見身體從頭上切下來,簡直倒反天罡。


    等等!


    張生猛然意識到什麽,“你說什麽?誰把你們切下來的?”


    “主人啊!”心髒迴應,“這不就是不要我們了嗎?”


    “脖子上的切口,是你們主人自己切的?”


    “是啊。”


    張生頭皮發麻。


    一個人得狠到什麽程度,才能把自己的頭切下來?


    “你們主人為什麽這麽做?”


    “不知道啊。”


    這種事情,隻能問大腦。


    當張生掏出骨匕首的那一刻。


    骨匕首:“嗷嗚!神器出鞘,定要殺得天下片甲不留……又切腦袋啊?!”


    張生熟練地切開腦殼。


    陣陣哭聲,從顱腔內傳來!


    “嗚嗚嗚!!!”


    “主人不要我了。”


    “他把我從身體上切下來了,嗚嗚!”


    張生:……


    心髒詫異道:“什麽?腦子,你是這麽考慮的嗎?”


    肺髒:“難道不應該是主人把我們,從腦袋上切下來嗎?”


    胃:“我認為,腦子才是對的,聽它的吧。”


    張生被吵的耳膜疼。


    “安靜,誰再哭剁了喂豬!”


    刹那間,全場死寂。


    張生戳了戳乞丐的腦子。


    “我問你答。”


    “好……”


    “脖子上的切口,是你主人自己切的?”


    “是的。”


    “他為什麽這麽做?”


    “我讓他這麽做的。”


    話倒是沒毛病。


    身體的行動,由大腦發出指令。


    但彼時大腦的思維,理應由乞丐掌控。


    “你為什麽會發出這樣的指令?”


    “我被人迷惑了。”


    大腦語氣悲痛,憐惜主人死的太冤枉。


    乞丐自己並不想死,他被人控製了思維,這才釀成慘劇。


    所以,真正的兇手,就是迷惑乞丐的人。


    “誰迷惑了你主人?”


    “應該是一個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她的倩影站在月光下,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神采翩翩,婀娜優雅。”


    張生詫異道:“一個乞丐,竟然能說出這麽文雅的形容?”


    腦子:“別小瞧我主人,以前也是正經的讀書人。可惜讀成了書呆子,隻能出來要飯。”


    “對了,那個女人,應該不是個人,而是一隻妖。”


    “人的身影,不會有尾巴,而且是六條,好像還有一條斷掉,隻剩了一半。”


    張生:!!!


    女的,數條尾巴,能魅惑大腦……


    這三個要素組合在一起,張生能想到的,隻有狐妖!


    張生預想到對方會來複仇,但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還以為它斷條尾巴,至少修養一兩個月,甚至半年。


    這才幾天,竟然進了城,還高調地殺了個人。


    “所以,乞丐如此高調誇張的死法,不是給別人看的,而是給我看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兄弟,對不住了。”


    張生歎息一聲。


    腦子:“為何道歉?”


    張生道:“殺你主人的女妖,應該是來找我複仇的。我間接害死了你主人。”


    腦子:“那你想多了,純粹是我主人手賤,想摸人家的美臀占便宜,才遭毒手,這叫天理昭昭,因果報應!”


    張生長舒一口氣,“忽然沒那麽內疚了。”


    狐妖殺人,可能是一時興起。


    但這不重要。


    對方已經來了南雲縣,躲在了暗處。


    也許在觀察,尋找時機,等待張生露頭。


    為了避免露頭就秒,張生必須謹慎。


    “她知道我家在哪裏,但昨晚沒動手。”


    “大概上次的一刀嚇到了她,穩妥起見,這次要先摸我的底。”


    “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州裏斬妖司的人,混進了南雲縣。


    如今狐妖也混進了南雲縣。


    張生可謂是腹背受敵,兩麵夾擊。


    斬妖司那邊可以蒙混過去。


    但狐妖這邊,張生畢竟幹掉了人家的弟弟,以及未來弟媳和侄子。


    這種仇,無論如何是躲不掉的。


    “家裏怕是不安全了。”


    “也不能單獨把甜柚留在那裏。”


    “去哪兒住更合適呢……”


    張生不由得望向南雲縣城北邊。


    “還真有個地方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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