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勞斯萊斯車後座內。


    程澈希冀的目光時不時停留在葉沐笒隆起的肚子上。


    心中有一個猜測,剛剛他就想問了。


    隻是剛才的場合不適合。


    一直到車開出去了許久,確定安娜的那幫手下沒能跟上他們的車,程澈才緩聲開口問她:“你懷孕多久了?”


    車室內一瞬變得沉寂,仿佛空氣也變得稀薄。


    葉沐笒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隻微微抿唇笑著,掩飾著自己內心的兵荒馬亂。


    她說:“剛足六個月。”


    葉沐笒本想告訴他真相的,但一想到他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她不知怎麽的,說出口竟然對他謊報了一個月。


    現在九月份,從時間上來算,她的孩子是三月份懷上的,而她離開他的時候才二月……


    程澈有些不信:“六月份的肚子就這麽大了嗎?”


    葉沐笒點頭:“嗯,懷的雙胞胎,所以比一般人的肚子大一些。”


    程澈雙眸直直望著她,聲音裏透著悠悠的傷感:“孩子……是誰的?”


    這個問題葉沐笒無從迴答。


    她一時還沒有想好這個借口,隻低垂著頭不作聲。


    程澈自嘲的諷刺一笑:“所以離開m國,你就跟了南蕭……”


    程澈此刻的心,猶如刀絞。


    一股劇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湧上心頭,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在無盡的痛苦深淵之中。


    他放低了聲音問她:“阿笒,你為什麽不等我?”


    葉沐笒搭在座位上的手指深深陷進了皮質的坐墊裏,深深的扣著。


    她昧著良心迴他:“你當時情況很不好……”


    程澈無奈的輕哼了一聲:“所以你就以為我會死?”


    葉沐笒緩緩抬起頭,對視上他隱隱泛紅的雙眼,她的眼眶和心頭也是一陣的酸澀。


    她反問他:“你沒死……但,你不是也訂婚了嗎?”


    車廂裏又恢複到了一開始的一片死寂。


    葉沐笒沒有聽見她想聽見的解釋,和他對他和安娜的訂婚的事情的任何反駁的話。


    程澈也沒有得到,心中猜測她孩子的父親就是自己的答案。


    一段感情,要經受住多少的折磨,才能換來平靜的長相廝守……


    程澈第一次覺得,他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對她的付出,也高估了她對自己的愛。


    一直以來,他都堅信著自己足夠強大、對她足夠深情,可以給予她所需要的一切。然而此刻,當現實無情地擺在眼前時,他才驚覺自己竟然錯得離譜。


    他曾以為自己能夠毫無保留地為她付出,用無盡的關懷和愛意將她包圍,但如今看來,這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


    那些曾經自認為真心的付出,或許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而更讓他痛心疾首的是,他原以為她對自己的感情也是同樣深厚且堅定的,可事實卻證明,那隻是他過高估計了彼此之間的愛情紐帶。


    這種認知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程澈的心口上,讓他痛苦不堪。


    他開始反思過往的點點滴滴,試圖找出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何自己會陷入這樣的誤區?但無論如何思索,答案似乎都隱藏在迷霧之中,難以捉摸。


    車子還在一路開著。


    兩人再度相對無言以後,葉沐笒因為懷孕的反應,頭靠著車窗,漸漸入了睡。


    程澈就這麽一直看著她的睡顏,看著,眼睛就紅了透。


    他總算是被老天爺捉弄了個明明白白。


    為什麽她再次輕易的就選擇了放棄他……而他的心,卻還是滿滿的隻有她。


    程澈於心不忍,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小心翼翼的將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肩上,然後把西裝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


    他還是願意要她的。


    隻要她說一句還愛他的話。


    就算……她又棄了他跟過別人。


    隻要她說一句,還願意跟他在一起……


    葉沐笒再度醒來,車還在開著,車窗外已經變成了夜景。


    “醒了?”


    聽到聲音是從頭頂傳來的,葉沐笒才突然驚覺,她此時正倚靠在程澈的肩上,程澈的外套也披在她的身上的。


    唿吸間都是熟悉的味道將她滿滿的包圍,讓她無比貪婪的,想再多靠一會兒……


    可他已經發現她醒了,她不得不坐正自己的身子。


    “抱歉,剛剛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


    聽見她又是客氣的語氣,程澈皺緊了眉心,沒有搭理她的話。


    氣氛一瞬就陷入了尷尬之中。


    許久後,確定他不會在有所迴應了,葉沐笒看著車窗外,車子此時行駛在寬敞的道路上,沒有什麽路標指示牌,路過的車輛也很少,她才重新問:“這是在哪裏?”


    程澈:“已經到深城了。”


    “深城?”


    葉沐笒眉心微擰。


    “我現在不住在深城……”


    她懷孕的事父母都還不知道,現在迴來,也不敢迴家裏去住。


    當下這個情況,她自己住在外麵也不安全。


    程澈見她的反應,隻淡聲:“你剛才也沒有說你住在哪裏,我也不知道該把你送迴哪裏去。”


    確實是這樣。


    葉沐笒抬起頭,懇求的目光在晦暗不明的車廂內看向他:“那你現在能送我迴江城嗎?”


    程澈的眉心忽地皺起,不過短短半年多沒見,她就這麽不情願跟他待在一起了嗎?


    想當年,她忘記許複昂都用了兩年的時間。


    程澈幽深的目光複雜的掃視過她隆起的孕肚,聲音裏透著淡冷:“你這個情況來迴長途奔波,出了什麽問題我可負責不起。”


    葉沐笒:“沒事的,我並沒有覺得哪裏不適。”


    程澈又是久久的不說話。


    沉默片刻後,又才聽見他的聲音:“你沒事,但我有事,我的腿還在康複期間,不適宜長時間的奔波。”


    聽見他提到他的雙腿,葉沐笒的心下一陣悸痛。


    她怎麽可能會忘記,這一雙腿……是因為她才成今天這樣的。


    葉沐笒下意識心疼的問出聲:“還疼嗎?”


    聽見她關心自己的話,程澈被涼透了一天的心,又重新暖流湧動。


    他說:“葉沐笒,你到底懂不懂?比起身體上的這點痛,心髒才是最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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