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的確知道了陳國為什麽會欠下這麽多錢。不是辛醜條約那種執政者為了保住統治地位與楊家達成了某種交易,而是楊家直接從底層入手掏空了陳國的家底。


    陳國也不敢不認這些合約,別的不說,光是那開遍陳國大小城市的楊家銀行若是因此強行關閉,便能讓陳國的經濟陷入崩潰。富商之間交易可以靠金票,可是金票最後還是要兌換成各種金屬貨幣再向下發放流通。


    更不用說楊家還可以和其他勢力聯合,一起向陳國施壓,斷了陳國的對外貿易。陳國產糧,但陳國缺乏藥材礦石等等這些與民生修行息息相關的東西,沒有對外貿易根本活不下去。


    “於城守,恕我直言,就算你配合我把王霸的青魚幫連鍋端了也於事無補,根本不可能影響到楊家以後的計劃。”林一凡隨後說道。


    “如果能斷掉王霸這條路,楊家以後行事總歸要受點阻礙不是?至少這河中城周邊的百姓能過得好一些。”於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實你說的道理我這兩年也體會到了,也正因為如此,我的道才會困在七級初期不得寸進。”


    家國之道便是保家衛國之道,到了邊關就是抗擊外敵入侵,而到了地方則是庇佑一方百姓。於震修的是這條道,那這條道也就成了他的行事準則。


    隻是保家衛國的概念很大,可以運用的方式方法也很多,不同的方法又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修道者能夠在道上走多遠,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的行事能夠產生的效果有多大。


    林一凡大概明白了於震的困惑在哪,他前世所在的時代相對和平,他也沒有參與到保家衛國的事業中,不過他喜歡讀曆史故事,裏麵正好有類似的情節。


    不過林一凡並不打算幫於震一把,畢竟於震對與他所在的立場而言還是敵非友。


    “於城守為何要與我說這些?”林一凡又轉移了話題,問道。原本是林一凡問於震為何要對付楊家,可實際上卻是於震在請求林一凡幫忙。因為於震說得過於詳細,而這些事情又本不該讓林一凡這種外人知道。


    林一凡沒有提譚家和莫家之間的事,於震也沒有提,但二人心裏都清楚對方在這件事中的立場。這讓林一凡很好奇,於震憑什麽認為林一凡在處理完王霸之後還會幫他對付楊家,


    “林公子應該出自劍閣的吧?”於震這話中雖然帶著些詢問,但隻占了一分,剩餘九分都是肯定。


    “於城守為何這樣認為。”林一凡眼眸微斂地問道,不過因為他眼睛太小,在外人看來他這像是閉上了眼睛,可以被認為是一種默認。


    林一凡自然不是來自劍閣,不過他與劍閣也有些關係,他一直在猜測村長爺爺會不會就是劍閣那兩位聖者中的一位。隻可惜村長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沒有在他麵前用過劍,也沒有交過他任何劍法,整天除了喝茶就是對他絮絮叨叨講道理或者為他搞出的那些調皮搗蛋行為擦屁股。不像煉藥的二爺三爺以及掄錘的唐四爺那麽好猜。


    林一凡此時問於震這個問題,就是想通過於震的觀察佐證自己的猜測。至於於震認為他來自劍閣,他當然不會否認,畢竟劍閣的假虎皮可比荊無名這位煉藥師的真虎皮大得多。他現在已經站在了世俗界頂級勢力爭鋒的漩渦邊緣,很需要借這些勢為自己壯膽撐腰。


    “劍閣講究入世之道,行事以本心為先,走的又是光明正大的路,除暴安良快意恩仇。”於震隨即說道,“林公子先是滅了劫匪,又為了義氣插手黑市爭鬥,還為了情插手世家恩怨。除了劍閣,這世上也沒有哪個勢力能培養出如林公子這般年輕的悟道高人了。”


    外貌不能看出準確的年紀,卻也能代表年輕年長。以林一凡這外表年紀能修到九級,就算是被修為影響了發育也依舊能算得上年輕,甚至還顯得過於年輕。這樣也就縮小了能夠用於猜測的勢力的範圍,畢竟要想快速提升修為,資質和資源都很重要,七到九級又是主修神念的悟道,師門指點也就更加重要。


    雖然有不少宗門也在模仿劍閣之道,但能集齊資質資源以及實力超凡的師長這三個條件,除了劍閣本身,於震還真想不出其他勢力能有這樣的能力。


    林一凡這時也在思考於震說的話,同時也在反思自己。以他在下山時為自己確立的那種借亂世成為梟雄的想法和目標,有些事情他現在完全沒必要去做。就比如殺那些劫匪,他可以利用劫匪來連槍法,但沒有必要殺那麽狠。畢竟若是把那些禍亂之源都清理幹淨了這亂世也就不存在了。


    最關鍵的還是因為他的一些潛意識正好與劍閣的道有相似之處。除暴安良快意恩仇懲惡揚善,這是行俠之道。林一凡前世看過不少武俠仙俠的小說影視劇,相比於俠,他還是更喜歡曹孟德的梟雄之路。隻是人的想法總是會受外界影響的,在山裏那些年除了六姑娘外,唯一能影響到他想法的就隻有村長爺爺。


    村長的嘮叨林一凡自然不愛聽,可他那時又不能用元氣屏蔽聲音,那些話他雖然沒放心上卻依舊進入了他的記憶,又在凝聚神念時一字一句地迴放了一遍,終究還是對他的行為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要成為梟雄便要學會心狠,所以林一凡初見譚家商隊被劫時並沒有插手,他在刻意讓自己的心變狠。可實際上他之所以能安心離開,還是因為劫匪們主動放了譚家車隊。包括之後他麵對譚思誠和郭秋月這對苦命鴛鴦,然後下決定放他們一條生路時,也是因為他狠不下心。


    這樣想起來,村長這些年雖然沒有逼著林一凡做什麽事,但對林一凡自身想法的影響要比前世那些滿嘴各種要求的師長們還要大得多。


    明明想要做個會在“夢中”殺人,“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曹孟德,結果做起事來卻成了仗劍江湖的俠客,這對林一凡來說不免有些“諷刺”。


    不過林一凡也不可能真的成為俠士,他可以行俠,但行俠的條件卻是要先符合自己的利益和立場,他隻有劍閣之行,並無劍閣之心。


    “既然於城守也知道我這人快意恩仇,那也應該知道我是站在莫家那一邊的。”林一凡最終還是把話題轉到了這件他與於震分歧最大的事情上。


    “莫家與譚家之爭乃小家恩怨,陳國與楊家之間則是國爭。事有大小,林先生是悟道高人,應該比我更清楚該如何選擇。”


    是為了小家與國背離,還是為了國舍棄小家。這不僅是道的選擇,也是對人心的考量。


    林一凡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選擇,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家國之道,家字為什麽在前麵?”


    家為什麽在國之前?有的人可以理解為老鼠拉木鍁大頭在後頭,但也可以理解為有家才有國家比國更重。


    林一凡不喜歡也不需要與人進行道理上的爭辯,因為他看事情最喜歡從本質的角度出發,這是理科生的慣有思維方式。在國的概念出現之前,家就已經存在了,就像實業與金融,都很重要,相互之間都能影響,但實業最根本,同樣家在林一凡心中的地位高於國。


    他可以為國犧牲自己的小家,但那要看那個國值不值得他這樣做,前世的那個國值得,現在的陳國還不夠格。


    更何況他自己的小家是他與他的老婆們,而莫家不是他的家,他幫莫家隻是為了讓自己的女人安心。他不可能去“犧牲”別人的家,犧牲二字隻能用於自己。這個道理在當初他與六姑娘談論那位二長老時便已經想清楚了。不一樣的是那位二長老隻有犧牲沒有守護,於震有守護卻不懂犧牲。


    話說到這裏已經涉及到理念之爭了,用這個世界的話說便是道爭,雖然萬千大道殊途同歸,但在走到終點之前彼此依舊形同陌路,除非有人願意改變自己的道。


    求道便是要心意堅定,於震能以武者之軀進入到悟道的層次,心誌之堅不用懷疑,同樣,林一凡前世寧死也不願接受別人強加給自己的想法,更不可能在這方麵退讓。


    這場會麵可謂是不歡而散。


    不過對林一凡來說卻也收獲頗多。


    首先在王霸的事情上,可以看作是他與於震之道的交點,能夠放心合作。其次在於震心中他有了劍閣這張虎皮,也就不用太擔心於震會對自己先發難。


    而且他與於震的“論道”也讓他察覺到了自己以前對於神念的認知還有需要完善的地方。因為於震沒有停止過對道的思考,按林一凡的理解神念應該會持續加強才對,可聽於震的意思這些年不管他如何思索,神念依舊在原地徘徊。


    唯一遺憾的是,於震的為人是真的不錯,可林一凡卻很難把於震收到自己的麾下做事,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


    離開城守府時,林一凡也思考起了自己究竟行的是什麽道:劍閣的俠義之道?孟德的梟雄之道?似乎都隻是形似而神非。


    “雲兒,如果要讓你去求道,你會選擇什麽道?”林一凡問向林雲兒。他此行之所以選擇讓林雲兒跟著,除了因為讓一個沒有修為的人跟著可以從側麵展現他的“強大”外,還因為他很喜歡林雲兒這丫頭不說話隻安安靜靜全神貫注聽的性格。前世的他身邊最缺乏的便是林雲兒這樣願意聽他闡述自己觀點的人。


    “我又不能修行,我不知道,以前也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林雲兒迴答道。


    “那你想不想修行?”林一凡接著問道。


    “可我沒有修行的資質,成不了修行者。”


    “資質嘛,這個以後可以解決。你可以先試試修行武道。”


    “可是,可是我不想修行武道。”


    “為什麽?”


    “因為女子不適合修行武道。”


    。。。。。。


    “女子為什麽不適合修行武道?”林一凡摟著莫相思問道。他迴到相思閣後一路問了好幾個姑娘,竟然都給了他這樣的迴答,卻都沒有說明白為什麽,於是他隻好向相思閣裏修為僅次於桂姨的莫相思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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