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劍勢直衝乾道一而去,卻並未在他身上造成傷害。


    乾道一緩緩放下遮擋在臉上的手臂,眉心一個赤紅的“誅”字徐徐閃爍。


    “他已經沒有威脅了。笑曉,我們的交易完成了,現在,你想對他做什麽就做什麽,一個時辰後,他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越見青說著,周身氣勢逐漸收斂。


    笑曉站在原地好一會,然後上前拖著渾身僵硬的乾道一離開了。


    整個地下隻剩三人對視,昊陽子笑了笑道:“我現在相信你是冷無鋒了。”


    冷無鋒麵色漠然沒有答話。


    越見青隻好替他說道:“冷娘呢?”


    “他的母親,壽正寢終,是善終。”


    昊陽子說著,緩緩用牙咬破腮幫,從裏麵擠出一粒玉珠,用力吐在冷無鋒腳邊。


    “你用靈力觸發它,就會知道我所言非虛。”


    冷無鋒指尖溢出一縷靈力,觸碰到那玉珠的瞬間,腦海裏就閃過一個平凡婦人的一生,她死於年邁,一覺睡著後就沒有醒來,的確是善終。


    這是昊陽子的記憶。


    “為什麽這麽做?”冷無鋒終於開口問道。


    “為了今日,當然,在今日之前我都在懷疑你究竟會不會來,但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所做所為終究是有意義的。”


    昊陽子接著道:“以你母親的善終,換我一個逃離的機會,怎樣?”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因此而幫你逃離呢?”


    “舉手之勞,換自己一生無悔,誰不會答應呢?”


    “你說的對。”


    冷無鋒伸手一點,囚禁昊陽子的鎖鏈盡數斷裂,再伸手一抓,昊陽子便跌落到岩漿岸邊。


    他身上罩著的黑衣在地上印出殷紅的痕跡。


    昊陽子緩緩爬起身,抬手撕下黑衣,他身上的傷痕密密麻麻,如同魚嘴般翹起。


    這是被采血後留下的傷痕。


    看見冷無鋒的眼神,昊陽子笑道:“都怪我自己作孽,為了避免白蓮聖境的影響,吞服了月蛇血,後來他們想找這東西治療時,發現隻有我身上血液裏有了。當然,此物也變相救了我一命。


    而當初之所以殺你,也是因為覺得你命數威脅到我,在你沒死後,我就知道再也不會有人能殺掉你了,所以幹脆讓你娘好好過完一世。我這一輩子,也正如那命數裏說的,中途有死劫,全靠你今日搭救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你命中帶煞,所過之處必有大災,現在你來到了乾元宗,是打算滅掉師門嗎?”


    冷無鋒搖頭道:“我已經沒有興趣了,所謂災劫,不過都是你們的命運,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轉過身往外走,越見青跟在他身後,“昊陽子,你現在最好快點逃吧,我斬斷鎖鏈的那一刻,衛硯他們都已經知道了。”


    昊陽子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忽然有種極其不妙的預感。


    ……


    地淵深處。


    勃勃生長的漿菇被來客一腳踩爆,黑色的泥點飛濺到四周冒出嗞嗞細響。


    冷無鋒看著麵前龐大的裂隙,此刻他深深覺得,也許羅浮才是被山海滲透得最深的地方。


    裂隙就像一麵豎立起來的湖泊,泛著五顏六色斑斕的光暈,他在這龐大的裂隙麵前,渺小得就像水中蟲豸。


    越見青的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真的決定了?”


    “我本來就沒有什麽選擇。比起這裏,現在我更加喜歡山海。那些神祗還在等待我去吞噬,可惜,它們都太喜歡待在一起了。所以,不妨先打開這囚籠,看看誰先進來。”


    “也是,我們終究不屬於這裏。”


    冷無鋒背後緩緩浮現兩道虛影,天吳和女醜同時受到山海的感召,齊齊發出一聲嘶吼,衝向巨大的界膜。


    羅浮的抵抗和山海的滲透多年來已經形成了某種脆弱的平衡。


    尤其是在羅浮某些有心人的引導下,釋放了大半壓在地底的山海侵蝕之力後,這種平衡正趨於真正的穩固。


    但在曾經的山海神祗一擊之下,瞬間化為泡影。


    斑斕的界膜先是一陣顫動,五顏六色的光斑如同漣漪來迴晃動,中間被擊中的地方色澤迅速消失,幾乎看不見有東西存在。


    五光十色的光暈被迅速擠到邊緣,然後整個“湖泊”啪地一下,炸開了。


    磅礴的黑霧霍然湧出,瞬間將一切都淹沒。


    ……


    衛硯站在地火囚獄底層,默默地看著上方斷裂的鎖鏈和地上殘餘的血痕。


    突然,他神色一動,看向身後。


    一位紅袍俊美道人走了進來,他也先掃了一眼那些囚鏈,然後開口道:“地淵深處好像出麻煩了。”


    “不是好像。而是界膜被人打破了,現在不管做什麽都無濟於事,那個世界就要來了。”


    衛硯低著頭,目光好似穿過地底堅硬的岩石看向了某處深淵。


    慶離神色凝重,“他們和救走昊陽子的是同一波人?”


    “是,或者不是,都沒有意義了。我要是你的話,現在就準備逃了。據說前些日子,北陸來了一群人,是從千重來的,我們正好能借助那傳送陣過去。晚了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衛硯攏了攏袍子,打理衣袖時手指捏得很緊,他也在猶豫。


    “我聽說北陸那邊來的人打開了懸浮山那座囚籠,放了好多陰魂和魔修,殺戮凡人不說,還建了宗門。”


    慶離提醒道,“你覺不覺得,從時間來看,無論是懸浮山還是昊陽子、地淵,都是同一波人做的。”


    “那又如何,我又沒得罪他們,隻是想離開而已。”衛硯鬆開衣袖,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那我再問最後一句,你覺不覺得,他們根本沒打算放過此間界任何一個生靈?你應該很清楚,那邊的世界過來是何等程度的災難,沒人逃的掉。”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隻是個化神罷了,千重那邊的境界頂峰遠比羅浮高!他們還有飛升位果和地仙位果,甚至千年內還曾有仙人降臨!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衛硯終於忍不住怒吼,說完後他轉身離開,身影消失在囚獄出口。


    慶離看著那些曾經懸吊昊陽子的鎖鏈,看著那些沾滿血跡的斷口,他突然覺得很疲憊。


    白蓮之災的後遺症還未完全解決,仍有五成以上的修士需要昊陽子的血液煉藥,擺脫影響。


    而這五成修士裏,最終能有兩成徹底恢複神智就不錯了。


    衛硯發現地淵的真相後,他聯合幾大宗門的所有化神打開地淵縫隙,釋放積壓過多的煞氣,但此舉將羅浮的凡人又抹去一半。


    修士處於精疲力盡,凡人又脆弱不堪,人數驟減。


    往年收徒,沒有築基資質的凡人孩童根本不會要,但如今,隻要能成功進入引氣境界的一律都收。


    即使如此,各大宗門依舊青黃不接,大半小宗派幹脆就此消失。


    如今界膜徹底被打破,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也許衛硯是對的。


    到有高個子的地方去,天塌了還有他們頂著,可是在羅浮,自己走了,還有人頂著天嗎?


    慶離走出地火囚獄時,外麵整個天色就像蒙上了一層灰。


    他飛上天空,隻見遍布大地的裂縫都冒出滾滾黑煙,瘋狂地往外噴湧,似乎正一點點將羅浮改換天地。


    大地上的植被扭曲變形,甚至誕生靈智,被沾上黑煙的野獸開始嘶吼變化,皮毛開裂釋放出更加猙獰厚重的毛發,利爪尖齒瘋長。


    個別裂縫爆開一小簇一小簇的“煙火”,那是守舊的修士和怪物們同歸於盡。


    現在離開好像已經晚了,衛硯可能走不了了。


    慶離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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