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所謂的神祗,不過就是低賤的畜牲罷了。一如野獸般難以控製衝動……連自己的欲望都無法掌控,你們活著不覺得羞恥嗎?”


    冷無鋒神情怪異地看著神樹上的句芒,嘴裏吐出惡毒的言語。


    “如你所說,你自己又和我們有什麽區別?山海的神靈,沒有一個是無情無欲的。你這樣的話,倒是讓我想到上次未能吞噬的世界。被這樣的力量掌控,和被天吳殺掉有什麽區別,你以為你自己有什麽可驕傲的?”


    句芒狹長的雙眼漠然盯著他,顯然這位神祗有自己的驕傲。


    冷無鋒臉上的神情平複下來,他剛剛是故意在激怒句芒,獵物的七情六欲越多越執著,他的劍就越強,傲慢也算在其中。


    漫天毀滅劍氣跟隨在他身後,如同暴起的沙塵席卷神樹。


    少年蒼白的麵孔驟然貼近句芒,“你以為你留下吸引我的注意,就能救得了他們嗎?”


    他揮手,無數劍氣倒卷而去,瞬間化作遮天蔽日的黑霧將四處奔逃的生靈吞噬!


    “騙你的,不用那些劍氣,我也一樣殺你!”


    少年漆黑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一圈一圈冰藍色的光暈從瞳孔正中擴散開來,整整八重!


    天吳八首人麵,八足八尾的龐大身影在他身後浮現,那尖利的彎角幾乎戳到句芒的眼睛。


    它七顆稍小的頭顱長在最大那顆頭顱周圍一圈,發出咯咯怪笑,仔細一看,竟然都是冷無鋒的人臉。


    喜、怒、哀、懼、愛、惡、欲,每一張臉上都清晰地露出每一種情感。


    “達到八成的水之天道法則,你知道它是什麽樣的嗎?”少年狂笑著重複天吳的話。


    無盡的黑色浪潮瞬間從天而降,在接觸到神樹的那一瞬間冒出無數青煙,仿佛那不是水,而是極具侵蝕力的毒湯!


    與此同時,天吳龐大的肉身之力加持在少年身上,八首虎身人麵的神靈幻影咆哮揮出利爪!


    句芒隻堪堪來得及生出一層神木之盾抵擋,下一刻就被瞬間轟飛,重重地砸落在地!


    木神落地的刹那萬木生發,植物瘋長飛快地護住它們的神祗,然後在從天而落的天吳之力下層層崩裂,盡數炸開!


    地麵掀起浪潮般散開的氣勁,連同下麵的泥土一同掀翻開來。


    不遠處的巫鹹城甚至都在這地動山搖中緩緩倒塌,厚重的巨石城牆落下發出沉悶的巨響,躲在城中的人族驚慌逃離,卻不知該去往何處。


    一枚黑曜石耳墜從空中落下,青馬王載著兩個人族和一個巫女飛進城中抵禦城池的坍塌。


    句芒升起的神木早已被冷無鋒變質的幽水侵蝕得幹幹淨淨,原地留下一湖沸騰冒泡的黑湯,一隻又一隻泥濘的幽水之怪從其中爬出。


    它們失去了隱形的能力,卻獲得了更強大的、破滅般的侵蝕之力,無與倫比的速度和磅礴的巨力!


    無視了所有的人族,但凡身懷半點山海神性,都是它們追殺的對象。


    “天吳說的對,水至柔,而每一棵樹,每一株草裏麵,都,一定,有水……”


    獄湖點金劍插在句芒胸口,冷無鋒單手捏住神祗的脖頸,輕輕撫摸被他神血沾染而生出的一株嫩芽。


    “住手!”


    句芒目眥欲裂,他知道麵前這個瘋子接下來想要做什麽。


    “天吳用水來控製我……我也可以用水來控製萬物,隻要有水,就逃脫不了……我賜予它們的命運,不是嗎?”


    少年漆黑的眼睛幾乎是貼著神祗白玉般的麵頰,盯著他蒼色的雙眼。


    “你憤怒嗎?難過嗎?悲傷嗎?愧疚嗎?你保護不了它們,甚至連你自己也保護不了……”


    神祗的脖子上閃過一抹黑線,身軀脫離他的掌控,瞬間化作萬木生發的養分,植被再生,無數巨木將一人一神高高擎至蒼天之上。


    更多的草木極速擴大生長,眼看就要將巫鹹掩埋,卻又突然從根係開始變為純黑色,如同從地下汲取了黑色的墨汁,一點點暈染了所有的草木。


    也許是一縷風,也許是一個輕輕的嗬氣。


    所有被墨色沾染的草木同時化作灰燼,一如被焚燒後的山林,全都變成紛紛揚揚揮灑的黑絮,黑色的墨汁像毒,蔓延到千裏之外方才緩慢下來,所有被碰到的活物全部變成了這場黑色的“雪”中的一片微不足道的“雪花”。


    冷無鋒拎著句芒的頭顱站在空中,變質幽水的侵入就像清水滴入的墨汁,無聲無息地進入每一個縫隙,最終會與所有需要水份的生靈融為一體。


    “你這瘋子!你這樣連自己的族群也不會活下來,他們都會死的!!!山海會懲罰你,山海會懲罰你!!!”


    句芒麵目扭曲,絲發披散,屬於神靈的高高的冠冕早已被打落碾碎,除了這顆被冷無鋒刻意放緩了侵蝕的腦袋,他一無所有。


    “我會給他們帶來一個全新的世界,山海不會懲罰我,還會青睞我。你嫉妒嗎?”


    冷無鋒隨意地問道,那張沒有半分人色的慘白麵孔完全就屬於亡者。


    “我來時死去的那個神王究竟是誰呢?為什麽我都死了還活著呢?”


    “我告訴你,你能停手嗎?”


    “好啊。”


    “九鳳。是九鳳……但他理應是重生,而不是像你這樣的怪物……”


    “啊……這就是天吳不敢徹底殺了我的原因嗎?害怕我死後重生,就更難以殺死我了?誰告訴你們的?”


    “……”


    “算了,愛說不說。”


    冷無鋒開始往下俯衝,目標是一塊隨意躺倒在地上的屍體。


    點金劍刺破屍體眉心,那殘喘苟延的靈魂瞬間歸於天地。


    “你不是說你會停手嗎?!!”句芒狂怒道。


    “是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冷無鋒瞬間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是已經在千裏之外,漫天飛舞的漆黑劍氣肆意屠戮下方生靈。


    他閑庭信步地遊走在其中,輕而易舉地攔住每一個逃離劍氣的生靈或是神祗,將之化作紛紛揚揚的黑絮,而他所經過的每一處地方都有黑色的幽水瘋狂侵蝕土地。


    “神靈說出的每一個承諾都被山海見證,你必定死在毀諾的雷霆之下!”


    句芒被他抓著頭顱目睹每一個死亡的瞬間,痛苦之餘也瘋狂詛咒他。


    “是嗎?”


    冷無鋒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果然有厚重的劫雲開始聚集。


    他就這麽抬著頭,用閑聊一樣的口吻說道:“給我七天時間,殺完我迴去給你打開吞噬那一界的入口。怎麽樣?”


    說完,劫雲竟然徐徐退散,天空恢複本色。


    “這不可能!”


    句芒驚愕之餘,隻覺得信念都幾乎被擊潰!


    “哪有什麽不可能的,它既然要吞噬,那就給它吞好了。我順著它,它就順著我,難道不好……嗎……”


    正說著,天上明明沒有雲朵,卻絲絲縷縷地落下小雨,冰涼卻帶著奇異的生機,將冷無鋒破壞的大地一點點恢複,黑色的幽水被驅逐,連同四處襲殺萬靈的幽水之獸也化作一灘清水。


    天空中交織飛舞的劍氣也嗞嗞冒著煙,在襲殺一兩個活物後,也消散開來。


    “好吧……那我自己動手。”


    冷無鋒淡淡嘟噥一句,手中長劍閃電般貫穿一個剛剛恢複些許的弱小神靈,寂滅劍氣之下,萬物皆為黑燼。


    “你!……你殺了我吧……”句芒說。


    既然連天道都不阻攔他的屠戮,除了不準他使用大規模的群殺招式,甚至給他七天時間讓他來泄憤。


    句芒心裏很清楚,自己也不過是被泄憤的目標之一罷了,而燭陰承諾過,自己死之後會帶著自己的命種重新種下,到時候以神靈之能,還是能重生的。


    但有人並不如他所願。


    “我不殺你,我就想讓你看我殺七天七夜,然後把你埋在鴻饒。這樣山海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也能輕鬆定位我那邊的世界。順便讓這邊的人族去那邊住著,看守你,永生永世。”


    句芒悚然。


    ……


    從海外之北殺到海外之南,從海外之東殺到海外之西。


    山海太大了,而七天太短,也難怪它根本不在乎冷無鋒所說的七日之殺,任由他發泄。


    七天足以讓他殺到精疲力盡,也隻堪堪掃蕩了一遍海外。


    而海內,大荒,東南西北中山,他根本沒有機會涉足,且不說跑不過去,就算去了也沒有什麽用。


    強大的神祗全部都躲了起來,要麽就聚集在一起。


    不是找不著,就是打不過。


    待他最後一日迴到巫鹹,城外等待他的隻有人族,女巫祭帶著他巫人們離開了,說是不願意待在他這種瘋子的手下。


    出門迎接他的隻有遂人和九尾,連有莘喚雨都不在。


    有莘衛則跟隨巫人們一起離開了,桓木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讓九尾接受了他,抱著月色跟在九尾身後。


    冷無鋒從上空飄落在地,點金劍飛旋著落在他手中。


    也許是天吳被煉化在他魂魄之中,補齊了他某些缺陷,此時他已非少年身姿,而是身量挺拔的青年。


    一如千年前的那個正道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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