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陰龐大的頭顱緩緩從高空垂落,畢方振翅飛上九天。


    “天吳,根據神王之戰約,在此期間,你不得對另一方族群出手。”


    “我知道。你們不早就想看這一出戲了嗎?那就讓你們看個夠好了,希望小家夥能爬到我麵前來,也省得徒增笑話。”


    銅皮大漢冷笑出聲,“朝陽穀天吳應戰。”


    燭陰又看向少年,“報上你的名號。”


    “萬劍宗冷無鋒。”


    話音未落,半空徐徐降落一朵祥雲,畢方站在其上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


    天吳縱身躍上雲朵,身影瞬間消失不見,而空中突然出現一座座龐大無比的擂台,足足有七層,延伸到半空中。而他的身影正在最高的擂台之上,看起來幾乎是一個點。


    不過擂台和天吳都是投到山海中的影像,一部分擂台的邊角甚至穿透了巫鹹城牆。。


    “天擂的入口就是那朵雲,你進入的那一刻,戰鬥就會開始。”燭陰提醒完最後一句便不再開口。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將地上黑曜石的耳墜重新戴上,踏步禦空飛了上去。


    踩到雲端的那一刻,他迴首遙望雄壯巍峨的巫鹹城,看草地上死去的人族屍體,和眾多聚集前來的山海神靈。


    他沒有什麽感觸,隻是心生厭惡。越見青問他的道是什麽,他為什麽而活著。


    他隻覺得自己好像沒有道,就算一開始有,也早在這曲折痛苦的經曆中消失了。


    他好像一路走來都隻為了殺,是為殺而殺嗎?在冥冥之中替天道清理蠹蟲嗎?好像不是,他殺得很隨意很隨性。


    是為生而殺嗎?為了活下去而殺掉所有人想讓自己死的人?可是活著也並沒有令他感到快樂,甚至在倍受折磨的日子裏,他曾渴求死亡的解脫。


    偶爾也被他人的善意驅使,偶爾也殺害無辜。他無善無惡,隻是沒有自我。


    若是非得問他有什麽想法,真想帶著自己的劍戮遍蒼生,他們解脫,自己也很解脫,就那麽恣意妄為地沉淪下去,永遠沉淪,直到某天被更強的正義之士殺死。


    究竟為什麽活著呢?我要為什麽殺伐呢?變強之後,我要做些什麽事呢?


    他心底無端地冒出一個極其殘忍的想法,真想在成為最強者後戲弄所有人,再殺死所有人,讓他們在痛苦中沉淪,永遠不得翻身。


    抹掉後又出現一個極致黑暗的想法,還是簡單地送他們去死好了。


    無論是帶著惡意針對自己的敵人,還是隔岸觀火看熱鬧的家夥,或是試圖把自己無能導致的結果通通堆負到他身上,讓他來為此付出性命打生打死,所謂的祈求強者保護的無能之人。


    要他們全都消失,那該有多麽痛快。


    真想付諸於行動。


    洶湧的惡念侵蝕著冷無鋒搖擺不定的腦海,卻也引發了某種奇異的共鳴,滾滾魔氣好似沸騰般從他身上冒出,形成遮天蔽日的黑雲。


    “好深厚的惡意。”燭陰嘟噥一句。


    畢方不知什麽時候又落在他腦袋上,輕巧地梳理火色羽翼,“我以為這種家夥最好不要活下來,就讓他死在天吳手裏再好不過。”


    “那終究隻是你以為罷了,大勢所趨,連天帝也不能避免,眾靈都隻是山海的嫁衣,是某些人成王的階石。”


    燭陰的語氣飄渺得像是九天之上的雲靄,看似空靈,卻沉重得讓畢方難以接受。


    “即使這就是山海的道,那我也不會就這樣屈服,他如果做不到,我一樣會殺了他,就算延遲了界噬,那與我何幹?”


    畢方哼了一聲,從細長的鼻孔噴出兩縷火氣。


    “當年旱魃之死,你以為那是意外?她後來化作女醜還是被殺,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弱,直到能作為種子成長吸收的養分,而不至於燒死種子。這一切的鋪墊,說來好笑,竟然絕大部分神祗都以為是十日頑劣,隻有我才知道……他們是出自天帝授意……”


    燭陰聲音越說越輕,越說越細,到最後幾乎如同蚊聲呐呐,但畢方都一一聽得清清楚楚。


    台下之事風雲變幻,台上的冷無鋒看見了自己第一個敵人。


    龍身鳥首,寬腹窄頸,紅褐鱗片,四爪尖銳鋒利,正踩著一隻帶毛豬,用蒼鷹般的尖喙啄食血肉。


    毛豬身下放著一塊壁玉,旁邊還有一把雪白的稻米。


    這是唿喚神靈的祭禮儀式。


    看見少年出現,它長長的龍頸抬起,從上往下俯視那個還不及它腳爪高的小小修士,發出宏大空曠的雄厚男聲。


    “南二次山山神。”


    “萬劍宗冷無鋒。”


    二者話音同時落下,劍氣激蕩直取山神雙目,山神長長的頭頸躲過,利爪鏘然扣在長劍鋒刃之上!


    “找死!”


    胸膛爆出怒喝,鋒銳劍意如蒼鷺點水,霎時間金痕閃過殘影,山神半隻利爪橫飛而出!


    冷無鋒猛地仰頭跪地滑移,點金劍橫在胸前,不偏不倚擋住山神長喙!


    就在滑入山神後腹的瞬間,點金劍高高豎起瞬間劃破它腹部軟鱗,赤紅神血飛濺,潑灑了他一身!


    山神嘶鳴咆哮,鳥首從腹下彎曲直追修士,眼看即將接觸到那身影,卻見這光頭獰笑露齒,一口雪亮的白牙就是它見到的最後景象!


    “劍鎮乾坤!!!”


    清氣勾連靈魂上浮,濁氣墜著肉身下沉,在這混沌初分的意境中,鳥首龍身的山神瞬間僵住!


    “給我斬!!!”


    斬!斬破這鱗片好似紙張,斬破這皮肉如同敗革,斬破這筋骨便是朽木,斬!斬!斬!!!


    “喝啊!!!”


    少年怒吼聲中,金痕如隕墜天際,巨大的赤羽鳥首緩緩從軀殼上滑落,狹長的細眼圓睜,露出難以理解的震驚!


    瀑布般的血液狂噴,瞬間將長長的龍頸從腹下甩到高空,血河劃破蒼穹,頭頸斷麵如鏡般光滑。


    殺伐劍意——絕對鋒利!


    巫鹹內外,上下八方,所有的人族和神祗都看見了這短短五息之內絕殺的戰鬥!


    尤其是當神血潑灑向長空,幾乎所有人的熱血都沸騰起來!目眥欲裂,恨不得永生記住,這人斬神靈的一刻!


    神血並無濃厚腥味,反而如同瓊漿玉露,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冷無鋒舔舐唇角滴落的神血,雙目猩紅戾意橫生,心中暴虐情緒翻湧不息,無比渴望見到下一個對手。


    空曠的擂台上空傳來沉重渾厚的鼓聲,仿佛從九天之上落到人間,聲音蒼緲卻擊打著每一個人的胸腔,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和這鼓聲一同震顫。


    第、二、祭————


    空曠虛無的聲音飄渺地傳到每個觀戰生靈的耳中,也自然讓冷無鋒聽得清清楚楚。


    麵前擂台延伸出一座長梯,直通第二層。


    這次冷無鋒來到擂台時,旁邊虛空中出現一座門戶。


    有披著寬大白袍的人進出,搬來一隻毛絨絨的山獸和一塊璋玉放在一起,有人捧著一把精米放在附近,還有幾個身材明顯矮小婀娜的白袍人抱著大蓬純白茅草坐在旁邊。


    她們伸出一雙纖細柔軟的玉手,飛快地編織出一張純白草席,然後將之放在其他禮祭之物前。


    空氣中有風聲響起,一股股蒼青色氣流飛旋散開,鳥身龍首的神靈憑空出現,隨後緩緩落下。


    白袍人此時已經從門戶全部離開,隻留下紅褐羽翼,身軀寬大,龍首崢嶸的山神。


    它落下時並未享用自己的祭禮,而是一雙蒼目盯著麵前渺小的人影。


    黑褐色蓬鬆的鬃毛幾乎將斜指天際的尖銳長角遮住,它說話時胸前碧色環佩叮咚作響,似山間清泉流淌之聲。


    “南山首山山神。”


    “萬劍宗冷無鋒。”


    沒有給少年近身的機會,龍首山神駕馭狂風瞬間拉開距離,風聲烈烈中無形的空氣凝做利刃,摻雜在唿嘯聲中激射而下!


    點金劍揮舞好似星辰閃爍,每一次刺擊都擊中一道風刃,金鐵鏘鏘聲急促若鼓點。


    冰、火、亦或者煞氣、雷霆,都阻攔不了風刃。


    風刃沒有靈魂,劍鎮乾坤也不會奏效,如此遠的距離,即使鎮住龍首山神也來不及擊殺它。


    “大蟹!”


    冷無鋒引動神通,召喚出大蟹相助。


    令人欣慰的是,虛空中的漩渦直接出現在龍首山神身後,巨大的蟹鉗發出沉重的一擊。


    倉促躲閃中龍首山神雖未受傷,但紅羽被剪落不少,就在這瞬間,一柄閃爍著紫色電弧的玉斧悍然當頭劈落!


    突然,這片天地仿佛定格了片刻,龍首山神猛然翻身飛旋,躲過帶著另一個世界氣息的玉斧,烈風唿嘯,風刃再次潑灑而下!


    “放開心神!”


    突兀地,冷無鋒心底響起越見青熟悉的聲音,隻見層層擂台之上,天吳正舉著囚禁銀龍的水球查看。


    冷無鋒放棄躲閃,任由越見青借此機會掌控他身心。


    “金鐵削磨為劍,堅石敲打為劍,草木削之為劍,野火生之為劍,冰川凍結為劍,狂風吹拂亦為之劍,萬物皆劍!吾乃萬劍之主,勒令萬劍歸宗!!!”


    少年眼中碧色魂火升騰,獄湖點金劍高舉,雙指從劍尖拭至劍柄。


    “烈風唿嘯,皆為吾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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