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騎著青馬在廣袤的草原上行走,桓木身上的繩索早已揭開,他懷裏抱著一隻雪白的狐狸跟在後麵。


    也不知道月色是怎麽勸服她的萬年狐妖老娘,綴在冷無鋒兩人身後,也可能是偷偷跑出來的。


    不過冷無鋒沒心情去管這個兩人所謂情情愛愛。


    盡管桓木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不過是利用二字,而小狐狸卻是傻傻的天真模樣,好像真的要和桓木一生一世一雙人一樣。


    草原上有別的青馬在地下刨視肉出來大嚼,時不時好奇地看看青馬王。


    雲青是又饞又惱怒,總覺得它們在嘲笑自己被人騎了,奈何一點都不敢發脾氣。


    偶爾路過草地上長起來的小小矮樹,一個個飽滿紅潤的果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雲青有時會嗅一嗅,然後咬下一顆。


    馬背上的少年見了,正想摘一顆也嚐嚐,一隻雪白的團子突然跳到他伸出來的掌心上。


    “不能直接摘,你得問問它們願不願意。”少女的嬌聲從狐狸嘴裏穿出來。


    “嗯?我的馬兒也在吃,我不能吃?”赤眸的少年挑眉道。


    “青馬問過了,可你沒有問。”小狐狸堅持說。


    桓木有些驚慌,想把月色撈迴來卻被躲了過去。


    “丹彤果是有靈的,你隨便摘它們會引來神靈責罰。”小狐狸三條蓬鬆的大尾巴立起來,一臉認真道。


    少年瞧了她一會,然後淡淡道:“那應該怎麽摘?”


    “要這樣。”


    月色伸出肉墊爪子摸在一顆紅透了的果子上輕聲道:“我想要帶你走,可以嗎?”


    那果子毫無反應。


    她並不氣餒,再次將爪爪放在一顆看起來沒有剛才那顆紅的果子上,繼續道:“我可以帶你走嗎?”


    突然,那果子就落了下來,仿佛已經成熟而自然下落一般。


    小狐狸用兩隻爪子抱起紅果,向冷無鋒示意。


    “隻有這種果子是這樣嗎?”冷無鋒抬手打算接過來。


    “不是,是所有的生靈都這樣。”


    月色縮迴爪子,並不遞給他,“方才這枚丹彤願意讓我吃,但並不見得願意讓你吃,我摘下來,自然是我吃。”


    冷無鋒又挑了挑眉毛,也不生氣,抬手隨意放在一顆果子上問道:“你願意讓我吃嗎?”


    毫無反應。


    月色噗地一聲笑出來,“你說的太兇啦,要換個詞,哪有生靈願意讓別人吃的?”


    冷無鋒看了她一眼,又換了個果子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依舊毫無反應。


    少年笑了笑,鬢角的魔紋隱約燃起幾分赤色。


    他伸手放在最大最紅潤,也是剛剛月色問了不願意落下來的丹彤果子上麵,一抹細小的黑色雷霆纏繞在他指尖。


    “你願意讓我吃嗎?”


    少年下頜微揚,透出冷漠的傲慢,仿佛被他吃掉是一種朝拜王者的榮幸。


    啪!


    最紅的那顆果子突然掉到他的掌心。


    這還沒完,矮樹上繁密的果子劈裏啪啦跌了一地,捧著一顆果子的小狐狸張大了嘴巴,好一會沒反應過來。


    少年拿起手中的果子咬了一口,然後隨手塞到雲青嘴裏,青馬王不敢造次,吧唧吧唧嚼起來。


    月色仔細一看,掉下的果子上都帶著一截把兒,這不是果子願意掉下來,而是樹畏懼他,放棄了自己的果子!


    一地的果子鋪成紅毯,少年看都沒再看一眼,雲青倒是走之前嗷嗚嚼了一大口,澎湃的靈力瞬間充盈它的肺腑,舒爽至極。


    丹彤果又嬌氣又傲,自己身為馬王,吃一個都得聞半天,它們同意了自己才能吃到,否則就是強摘下來也沒有半點靈氣。


    而主人就是主人,隨口一問,那樹上就瘋狂掉果子,還全都是靈氣飽滿那種,可惜主人太浪費了。


    月色則一直悶悶地摟著自己的果子,好似在思索什麽道理。


    “難怪以前摘下來的果子都普通得很,一點都不像在樹上靈氣飽滿的樣子。”


    桓木也撿起一顆咬了一口,隨即又脫下外衣撿了一大包。


    這可是好東西,不過能增進靈力修為還能滋潤腑髒!


    “月色,若是萬物有靈,那我們腳下踩的草地豈不是也有?為什麽你不問問它讓不讓你踩啊?”桓木咬著果子好奇道。


    雪白的小狐狸狠狠翻了白眼給他,“草被萬物踩踏,即便是有靈,也沒法不讓踩,你又不吃草!若是人家長成了千年萬年的草精,看你還敢不敢踩!到時候恐怕就不是你踩草,而是草踩你啦!”


    桓木不敢多說,怕這小母狐狸再生氣,摟著果子追上騎馬的少年。


    沒走多久,冷無鋒就開始不耐煩,他拍了拍馬背,青馬王腳下生風踏著雲雨高高飛起。


    桓木正要飛上去,被小狐狸叼起後襟帶了起來。


    “月色,你為何出來不化作人形呢?這樣不是更方麵嗎?”桓木迴頭看著三隻小尾巴翹起的小狐狸道。


    “我要是化形,我娘立馬就知道我在哪兒啦!”月色隻覺得自己找的這男人蠢得要死。


    “那……”


    “別告訴他!萬一他怕惹麻煩把我倆丟了呢?我們就跟著他,安全得很!”小狐狸得意地呲著牙。


    桓木欲言又止,看著她得意模樣,隻好作罷。


    青馬王飛起來速度極快,不過三尾的狐妖也不賴,不多時便遇上一片高聳的山穀,二者都在樹林子前落了下來。


    “為什麽咱們不飛進去啊?”桓木將狐狸抱在懷裏。


    “你蠢死算了!這裏就是朝陽穀,是神王天吳的居所,你敢在這裏亂飛,信不信待會就有天雷把你劈下來,然後水君就拿你去填海眼!”


    小狐狸呲牙咧嘴地嚇唬木訥修士,結果後者一臉茫然。


    見雲青止步不前,冷無鋒下了馬,隨手在它脖頸上拴一條雷霆韁繩,揮揮手讓它自己去玩。


    雲青打個響鼻,悶頭悶腦地走開了。


    它也好奇神王居所裏麵什麽樣,不過攝於水君威嚴,不敢進去,主人也不帶上自己,雲青有點委屈。


    冷無鋒邁步走了進去,有藤蔓在他身上輕輕撫過,很快察覺到他曾經留在這裏的氣息,隱隱約約的敵意消失在林子深處。


    而當桓木打算進去的時候,兩條藤蔓直接纏住一人一狐將二者遠遠地扔了出去。


    跌在地上的兩個摔了一嘴泥,青馬王在一旁發出噅兒噅兒的嘲笑。


    也不管身上粘上的雜草,小狐狸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神王不歡迎我們……”


    桓木很想說大概是不歡迎狐狸,但是他沒開口。


    ……


    冷無鋒隨手掰下一根樹枝挑開層層疊疊的藤蔓,麵前是一片水澤,中間長著一棵發著無數氣根的老樹,一隻爬在老樹根上的樹蛙咕咕地小聲叫著。


    一個古銅色皮膚、虎紋刺青的魁梧漢子躺在高高的樹冠上,他指間一根細枝垂落,好似在釣魚。


    “吳天,我又迴來了。”少年站在岸邊喊道。


    那漢子抬手一扯,一條肥碩大魚便被他拉了上來,他衝冷無鋒招招手,示意少年過去。


    冷無鋒抬腳走在水麵上,平靜的水澤泛起淡淡的波紋。


    漢子已經麻利地將魚去鱗剖腹,洗淨後順手用方才釣魚的細枝將其串起來,一團水藍色的火焰憑空出現漂浮在魚下麵,緩緩炙烤鮮嫩的魚肉。


    冷無鋒此時已經來到他身旁,盤膝坐下。


    “你既是神王天吳,為何又稱自己叫吳天?”


    “神王是萬靈所予,姓天者過於猖狂,我自稱吳天,以敬天地之浩渺,告誡己之本心。”


    這漢子相貌偉岸古奇,眼中似有數個麵孔浮現,又很快消失。


    冷無鋒歪著腦袋看他,雖說九尾那等萬年妖物也畏懼天吳,但是自己毫無畏懼之意,反而覺得這位和藹可親,如同鄰家大兄。


    “待會吃了肉,我帶你去個地方。”


    天吳說著,手裏翻轉的烤魚已經是一片金黃,彌漫著一股鮮美的味道。


    他取下肉,遞給冷無鋒。


    少年接過,然後咬了一口,隻覺得入口香酥美味,鮮嫩多.汁,魚肉本身淡淡的鹹鮮就滿足了味蕾。


    細嫩雪白的肉質入口即化,外皮酥脆金黃,不多時,一條大魚便進了少年肚皮,連同烤得穌香的魚頭魚尾也被他兩口嚼進了肚子。


    “我們去哪兒?”冷無鋒吮吸指尖的汁液,他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魚。


    “湯穀。”


    天吳的神情很認真道。


    他站起身,往水中指了一下,一道漩渦出現在青湛湛的水麵。


    “跳進去,然後拉住我的腿。”


    天吳說完,也沒給冷無鋒反應的機會便噗通一聲跳進漩渦。


    冷無鋒隻好丟掉手裏串過魚的細枝,跟著一躍而入。


    看似小小的漩渦瞬間將他吸進了某片水域,激烈的水流中,冷無鋒差點沒夠著吳天的大毛腿,眼看就要被激流卷走,吳天拉了他一把才得以幸免。


    當他再次看清周圍的環境時,發現自己竟然站在水底,周圍是珊瑚和遊動的魚群,吳天正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捏著他腳踝的手。


    冷無鋒鬆開手,五顏六色的海魚從他身旁遊過,毫無畏懼之意。


    他張了張嘴,發現說話唿吸毫不影響。


    吳天注意到他的動作,便解釋道:“方才吃的魚可以讓你在水裏活。”


    “那這裏就是湯穀嗎?”少年墨色的發絲像海藻一樣在水中漂浮。


    “不是,湯穀在岸上,那裏有一棵扶桑樹。以前曾是太陽的居所。”吳天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緩緩遊動起來。


    “太陽?”冷無鋒露出幾分興奮之色。


    “那現在呢?我們去做什麽?”


    “現在沒有太陽,但是域外有一位水君曾經想要霸占湯穀,和天帝打了一架,被封印在此地。”


    天吳一邊遊著,一邊有魚群親昵地湊到他身邊。


    “祂被封印在金烏破殼的卵中。我感到最近湯穀出現龍氣,可能祂又複生了。”


    “龍氣?那個水君,是一條龍嗎?”


    冷無鋒跟著他遊,看見一條色澤鮮豔非常,尾須如同大花的魚遊過,忍不住抓到手看看,結果被紮了一下,順手將之捏斃。


    天吳眼珠挪到眼角瞅他了一眼,“那是須虎,有毒。被封印的水君非常強大,上任天帝便死於祂造成的傷勢,祂的確是龍種。”


    天吳說完,那隻名叫須虎的魚兒突然擺動一下魚尾,已經被折斷的脊椎很快又恢複到原樣,然後嗖地一下遊走了。


    冷無鋒陰著臉,一把扯掉烏黑的手指,一股黑血噴湧,血肉交織,很快又長出一根新的手指。


    吳天背對著少年,鼻頭聳動數下,隨即又深吸一口飄來的血腥,鼻子皺到近乎猙獰的地步,眼珠裏數副麵孔瘋狂閃動,但很快又恢複正常。


    他遊到一塊碩大的礁石下,抬頭望著上麵仿佛透過海水和雲層看見了什麽。


    “怎麽不走了?”冷無鋒也望了望,什麽也沒有看見。


    “發現異樣的不止是我,還有奢比屍、雨師妾、句芒……”天吳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們都在天上?”


    “隻有句芒在天上。剩下的把湯穀圍起來了。”


    “你們待會要打架?”


    “嗯,黑齒和玄股來了很多,我會發起大水,淹沒湯穀。”


    “來了很多?他們不是一個人?”


    “雨師妾、黑齒、玄股都是他們的稱唿,他們是祖民,受天地庇佑。”


    “他們是人嗎?”


    “不是,是半神,隻比沒有修煉的人強一些。但是我們不討厭他們,他們尊重愛戴這方天地。”


    冷無鋒若有所思。


    “待會打起來,顧不得你,我會在來的地方留下迴去的路,你現在就往迴走吧。”天吳圓睜雙眼,肌肉隆起,蓄勢待發。


    “那你喊我來是做什麽……”少年有些鬱悶。


    “我醒來的時候,天上落下銀色的霞光指向東邊,那光芒來自天外,加上湯穀異動,這是上天指引我帶上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現在你應當迴去了,否則會死在這裏。”


    天吳依舊背對著他說完,然後大步往岸上走去。


    冷無鋒也不覺得奇怪,如若天吳當真是神,不可能不知道他來自哪裏。


    但是他也不想就此離開,他還沒見過神靈打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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