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於越見青來說,以他現在的狀態用十六倍也是死,二百五十六倍也是死,何不死得壯烈?


    大材小用。


    越見青心裏吐槽,他沒想到剛活了沒多久又得死了,難道天道看他不順眼了?


    且不管他心裏如何做想,此時燕柔心底是掀起滔天巨浪。


    要是早知如此,他寧可死在乾元宗偷襲昊陽子,而不是在荒無人煙靈力貧瘠的大漠裏死得無聲無息。


    那道青影好似天地間的主宰,揮袖一劍斬下乾坤!


    大地顫抖,地麵的沙石在抖動中上浮,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光與熱的昊陽突兀地冒出一個破洞。


    遠在萬裏之外的昊陽子噗地噴出一口血,迅速切斷了和玉佩道法的聯係,連滾帶爬地衝到長老殿。


    燕柔現在能清晰地看見昊陽中那一道巨大、斬斷一切的無形劍氣。


    然後二者轟然炸裂,磅礴而又爆裂的靈氣本該迅速撕裂整個西漠,然後將燕柔化作灰燼,隻有冷無鋒能在越見青分出的些許餘力下苟且偷生。


    然而那一劍瞬間撕裂了昊陽子的道法,撕裂了空間,撕裂了藏在西漠無人知曉的秘密。


    冷無鋒看見了一座龐大無比的懸浮島,粗略一看起碼有半個羅浮大小,然後他就被空間撕裂的湍流卷了進去,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燕柔被劍氣碾死的瞬間也被吸了進去,本該和揚眉劍一起消逝的越見青在某種偉力的保護下,也被扯了進去。


    北陸的世界憑空缺了一角。


    ……


    ……


    越見青慢吞吞“睜開眼”。


    準確說,他的魂魄之火亮了一下。


    然後他就看見自己正盤踞在一把扭成麻花樣的廢鐵上。


    有那麽一瞬間越見青覺得自己是真的慘,揚眉劍比自己還慘,除了來自天外鐵的本質,它已經不是一把劍了,就是塊廢鐵。


    他“趴”在廢鐵上看著周圍陰慘慘的環境,天色昏黑無光,周圍隻有一叢叢磷火在無聲無息地燃燒。


    成片破碎的白骨遍地都是,稍稍往遠處看就會發現有幾團跟他長得差不多的火苗,一竄一竄地燃著。


    真好,好極了。


    他娘的還沒死,還不如死了呢。


    越見青開始搜刮腦子裏所有見過的鬼修功法,就憑他現在這個鬼都不如的樣,敢修道法下一秒就徹底灰飛煙滅。


    哦,有個叫百鬼朝宗的門法,是當年剿滅白骨教的古典籍,他們自己都沒人煉成過,原因是得先死成鬼。


    除了俗套的名字,別的都還正常,湊合著用吧。


    他娘的。


    君子又開始罵人了。


    和越見青處境不同的是,冷無鋒醒來發現自己在泡熱水澡,哦,錯了,是被人綁成螃蟹扔在缸裏煮,旁邊還飄著大把的蔥薑蒜還有很像蘿卜之類的塊莖。


    冷無鋒第一反應就是把麵前幾個瘦骨嶙峋、人模鬼樣的玩意給砍了。


    畢竟他們在盯著自己流口水。


    第二反應就是疼,筋脈寸斷般的疼,靈氣就像刀子,一運轉就在他脈絡裏肆意切割。


    好在他本身剩的靈力就不多,很快就消耗幹淨了。


    麵前幾個野人盯著他嘿嘿直笑,呆滯的眼睛裏滿是嘲色。


    “這是哪兒?”冷無鋒開口問道,嗓子又幹又澀。


    “魔穀。”一個野人咧嘴笑,露出紫色的牙齦和發黑的牙齒。


    “你們吃人?”冷無鋒指尖一轉,不知道為什麽靈氣不能用,但是月煞可以,緊緊捆住他手腕的樹皮繩子斷開被他捏在手裏。


    “魔穀七十二層,這裏是最底層,隻有人能吃,你直接掉到這裏,省去很多苦難。”另一個野人往缸下添起柴火。


    冷無鋒捏了捏手指,剩下的月煞之氣不多了,勉強能殺掉麵前兩個,這裏似乎也沒有月亮,也沒有靈力,得好好算計一番。


    “缸裏煮的不是食物?為什麽一定要吃人?”冷無鋒看著一片塊莖從他身旁飄過。


    “那是上層大人們賞賜的,每次有新人來這裏,我們都能得到佐料,他們喜歡看我們煮飯吃。”最後一個野人傻笑著往上看。


    冷無鋒抬起頭,入目是密密麻麻高懸的洞窟,大概十層左右,不少人在朝下麵圍觀,冷無鋒能看的見的都是披頭散發鬼一樣的人。


    再往上就看不見了,好似深淵一般的黑暗。


    冷無鋒有點擔心圍觀的人會不會出手阻攔他離開,這下月煞是真的不夠用了。


    缸水已經讓他感到灼燙,沒了靈力的修士果然什麽都不是,但是這些人有沒有靈力之外的非凡手段呢?


    冷無鋒所在的地方就是個大坑,周圍丟了一地屍骸,一些野人正在撿食同類的屍體,隻有麵前這三個圍在缸邊。


    湛水劍之前被他收到法紋,沒有靈力別想取出來,鎮獄劍不知蹤跡,揚眉劍在越見青那,不知道這人還活著沒。


    冷無鋒歎息著沉入缸中,強忍著灌了一腮幫子燙水,然後浮出水麵對著三個圍上來看的家夥噴出去!


    嘩啦!


    他一躍而起,轉身逃向一側洞窟!


    身後響起海嘯般嘈雜的唿嗬聲痛罵聲,以及最少數十道從高空墜下的沉悶響聲。


    有人追過來了。


    冷無鋒鑽過狹窄的洞口,麵前是一個三岔口,他矮身擠進一道縫隙,大膽賭一迴。


    一旦有人發現他,他將無處可逃必死無疑。


    密集的腳步聲帶著破口而出的粗話充斥了洞穴,一股子死人味濃鬱得能溺死人。


    “跑哪去了!”


    “誰踏馬知道,滾開!”


    “是不是找死!”


    冷無鋒眼角餘光掃到兩個打成一團的家夥,剩下的人分頭衝進三個岔口。


    最野蠻最原始的打架方法,這兩個家夥不停地妄圖從對方瘦骨嶙嶙的骨頭上啃下一塊肉,麵目扭曲猙獰如鬼。


    冷無鋒輕輕彈出一縷月煞,他從沒試過這麽輕薄如煙的寒煞能不能殺死人。


    那兩人動作突然僵住,然後渾身凝起一層冷霜,整個岔口氣溫驟降,月煞的威力好像在這裏得到了幅增。


    冷無鋒挑了一條進去人最多的岔口,他們久居此地,肯定比自己了解這些洞窟通往何處。


    去的人越多就意味著那邊岔口越多。


    果不其然,冷無鋒沒跑多久又看見一條分岔路,奇怪的是,上麵還有一個洞口。


    他一躍而起扒住洞沿慢慢爬了進去。


    之前的三岔路口處,幾個趕迴來的人看著地上兩具屍體。


    一個臉上有貫穿傷的人跪地摸了一把,“讓魔來處理吧。新人能用煞。”


    身後幾人頓時順著原路返迴,貫穿傷則跪在地上,眼神貪婪地盯著兩具屍體上的冰霜。


    這寒煞非常非常純粹,那個人能利用濁煞之氣還沒有異變為魔,如果能掌握這種修煉之法,他有把握能上五十六層,最少。


    ……


    冷無鋒一臉窒息地看著眼下光景,一座地窟坐著百餘魔修,無數混濁的煙氣從地縫裏冒出,他們正在修煉地煞濁氣!


    很快他就看見常識裏講的那樣,一個修士強行將濁氣納入體內產生衝突,身體膨脹如球!


    周圍人看見的稍微挪了一下,少數人根本懶得理會,任由那人嘭地炸開落了一地血肉內髒。


    有個幹巴巴的老頭撿了一塊肝髒塞到嘴裏。


    短短數十息時間,先後炸了三個,有一個運氣極好的隻炸了丹田,躺在地上還能喘氣。


    冷無鋒隻覺得氣氛壓抑至極,而這裏的人似乎都習以為常。


    “呃啊!”


    一個地縫前的修士突然站起來捂住頭大吼,他身上的皮膚飛快地下掉,像褪皮的蛇。


    裸露的赤紅色皮膚很快幹涸失去血色變得蒼白堅硬,露出一圈圈鱗片狀的花紋。


    “是地蛇!快動手!”


    一旁的人跳起來舉起尖銳的石頭砸向那人門麵,旁邊幾個人幫忙摁住那人。


    他皮膚還沒掉到臉上,被砸碎腦袋之前還在掙紮著喊什麽我還有意識,我還醒著。


    砸死他的那個修士留著一把長胡子,他扔掉石頭,走到最前麵濁氣噴發最濃鬱的地方坐在一個老頭身旁。


    “前輩,除了吸納濁氣化為己用,變成魔而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老頭整個人又瘦又小,腦袋上一根毛都沒有。


    “當然有,進來的時候轉為魔修,這裏的道青睞他們,從一開始他們就會出現在三十二層以上。”


    長胡子露出絕望的神情,“道轉魔哪有那麽容易,更何況進來之後就來不及了,我們就算變成魔、能用煞氣,還能做什麽呢?”


    “你可以什麽都不做,和兆金一樣做個吃死人的鬼,也能活到死。”


    老頭眼皮都沒抬,這樣的人他見過太多了。


    長胡子呆呆地站了好一會,突然縱身跳進老頭麵前的地縫深處。


    周圍修煉的人們有些騷亂,不過很快平靜下來,自顧自地打坐。


    冷無鋒感覺自己腳踝被人拽了一下,他猛地迴頭,看見一張猙獰的疤臉。


    下一刻,他後腦勺挨了一擊昏了過去。


    後麵早就埋伏好的修士將他拖出來,疤臉跟著跳下。


    “新來的?”


    冷無鋒被抬到老頭麵前。


    “是,他能用煞。”疤臉激動道。


    “還得分天地煞,不是會用那麽簡單的。”老頭雙指摁在冷無鋒經脈上。


    “是寒煞,不過很清,不是地煞沒有濁氣所以他不會變成魔。”


    老頭放下手,“而且我們學不來,他煉煞肯定用的是靈氣。”


    原本有些興奮圍過來的人們頓時如同被潑了涼水。


    老頭沉思起來,“我想想,從六十四層開始,就有雲台,應該能看見星辰。”


    “我們得讓他上去。”老頭緩緩掀起眼皮看著眾人,“然後祈求他的一個人情。”


    ……


    ……


    一團螢火蟲似的光點晃晃悠悠漂到另一個比它起碼大十倍的光團上,一點點溶進去。


    越見青覺得自己有點撐。


    好消息是把自己濃縮之後來汲取無主魂火非常容易,壞消息是,就算他吃幾千年也休想迴到之前的水準。


    太慢了。


    這個墳場周圍還總是有骷髏頭裏亮著野火的白骨狗,它們不總是長成狗的模樣,越見青把它們都稱為小狗。


    每次這玩意進來到處嗅殘餘的魂火吃,讓越見青很長時間都不能找到補充自己的殘渣。


    好想弄死它們。


    他又把自己壓縮了一圈,像個亮晶晶的針尖,飛起來更快,每次能吸收的魂火也更多了。


    越見青又看見一隻掛著狗頭、下麵像個四腳蛇的白骨軀體的小狗跌跌撞撞地闖進來。


    從它頭顱的破損程度來看,這玩意快死了,鬼火在它眼眶裏忽明忽暗,走路也跌跌撞撞的。


    越見青慢慢飄到它麵前,假裝自己是一點無害磷火。


    結果還有三尺遠,小狗好似嗅到什麽危險的味道,轉身就跑,然後腿骨啪地散了架,頭顱咕嚕嚕地滾到越見青正下方。


    但是越見青沒有動。


    麵前一個瘦長的骷髏人慢吞吞走進來,它腐朽殘缺的白骨顯得很是脆弱。


    小狗不是因為發現了越見青,而是發現了這副骷髏才嚇散架。


    骷髏人坐在地上,將小狗頭骨捧起來,它看看裏麵顫顫巍巍的魂火,將之對準眼眶打算吸進去。


    嘭!


    那狗頭突然大張利齒一口咬掉了骷髏頭脆弱的脖子,兩顆白骨頭顱混在地上,魂火被無聲無息聚集成一股,變成一團,外緣赤紅,中間純青的異色火焰。


    越見青鼓動了一下自己的火焰身軀,幾點漂亮的火星落在空氣中。


    要是能有十個自己這種質量的魂火,他就可以嚐試重鑄道基,凝聚魂體了。


    那個萬鬼功法就能派上用場了。


    周圍的白骨被無形的力量聚集收縮起來,直到變成一柄光滑鋒利的匕首。


    外圈赤色的火焰淡了不少,火團分出一縷青焰舔舐兩下外緣,然後鑽進匕首。


    潔白的骨質匕首上出現一道紋痕,如同天然長成。


    匕首浮起來,然後狠狠把自己丟出去,遠遠地插到一塊山岩之上。


    這白骨墳的外界,是一片荒涼空曠的地域,沒有花草樹木沒有活著的生靈。


    隻是冷灰色的岩石遍布大地,零零散散地能看見不少白骨生物在四周遊蕩亦或是廝殺,奪取對方的魂火,維持自己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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