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沉睡至世界終末的雪白大貓在某天蘇醒,懶洋洋的趴在她的天然爬架之上,迷蒙的雙眼中倒映著一頭身軀不知邊界,綿延無數世界的燭龍虛影。


    他將是她最忠勇的護道者,亦是她相伴一生的摯愛。


    “我迴來了,司君大人。”少年眉目一如初見。


    明玉魄好像與他相伴了許多歲月一般,福靈心至的應了一聲。


    “迴來就好。”


    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從無數世界逆流而上再洄遊至今日,他一定經曆了某些漫長的歲月,為了再次見到對方,拚盡了所有一切。


    陸阿九感應到她的心思,如今他雖失去了諸多力量,但仍能感應到無數年相伴的那種悸動,準確的明了對方的心聲。


    消耗是消耗了,但被榨幹的可是某頭暗麵中遊蕩的暗血異種和它那一群性命相連的同類。


    見證了宇宙真相的陸阿九最終隻能選擇與那不可名狀的姿態共生共存,並終生對眾生保持緘默,避免他們被那世界的真相摧毀。


    淩駕於人類臆想的星辰級、星係級、星域級、星河級、眾星河級、宇級之上的,仍有許多存在。


    那是一隻奇特的生命體,宇宙隻是牠的一個粒子世界。無限之始,無限之終,無限圓環,隻是它的某種粒子形態。


    對他而言,修行的最大進境在於突破了自身狹隘的世界屏障,達到了延伸至無垠無限多重宇宙的宇宙隔膜邊緣,並且進入到了另外一些宇宙之中。


    三維立體下的無限平行宇宙猶如一條條線條並列,隻是給線條加上了三維的立體高度。


    時間長河永不迴溯,空間延伸永無止境,平行時間的一條線條足以延伸到無垠宇宙的另一端無法觸及的區域,沿著線條衡量,時間便失去了意義。


    於管中窺見同一時間橫截麵上所有粒子靜止連續的那一麵,陸阿九最終迴到了這個時間節點。


    踏足最強境界的道路,永遠隻存在當下現世。


    延伸至惡念分身之中,龐大的記憶共享的片刻,惡念分身如遭重擊,差一點當場隕落。


    “宇宙如滴水,吾等如微粒之上的塵埃。”


    “修行的道路竟如此之多,如此寬廣。”


    惡念分身在那一瞬間被淨化為純粹的無念分身,這一具軀體徹底的斬斷執念。


    隨手遞出一刀,再無糾結與困惑,斬去惡念,亦是斬去了善心的苦惱。


    自此紅塵因果與吾再無關聯,紅塵白骨,浩然天下,絕聖長生。


    眼看這一具分身將要化道而去,陸阿九心神沉靜,隻是片刻便重塑了身軀。


    目前仍無法離體,但卻已經足夠活動了。


    當他修為足夠時,所謂的先天伴生黃泥已經完全不在他的顧慮之中,而且,那些人在他身上施加的惡毒手段,他終要一個一個討迴。


    每一具分身或多或少有著某種陸阿九的性格,如惡念分身的因果必報,裁決分身的清澈無暇,血珀分身的本能渴求,神之分身的虛無本我。


    境界隻需重修,他已修葺出大道之基。這一次,他將在世界仍未走向危險邊緣之前,貫穿神恩天國的世界,粉碎這一神國。


    解決完眼前危機之後,朔月星河之中的那些隱匿的沉淪者,都將不再成為少年遊曆星辰萬古的阻礙。


    “典獄司司君,領司隸校尉職,四方國公,安平國公陸阿九,以典獄司刑獄狴犴令緝拿大皇子遇刺一案一應案犯,典獄司辦事,諸司不得攔阻,見獬豸令不尊者,盡數鎮壓捉拿。”


    “狴犴令諭:典獄司司君陸阿九以下,典獄司鳴鏑軍何華笙,典獄司特級戰力明時月,古櫸木,何烈風,何烈花等一應人等,各領任務,即刻出發擒拿一應變節者,滌蕩王朝之痼疾,掃清宇內之邪氣。”


    朔月星河之內,浩浩蕩蕩的狴犴令強勢下達給所有朔月王朝的一幹公卿,不過半日,原本風波詭譎的朝堂竟有了一絲清明之象。


    “這小子居然在這個時候就迴歸了?”


    “中了那樣的埋伏,居然能全身而返。”


    上十九城之極,伏羲城中,十王議會被這強勢的一則諭令波及,幾乎十王議會上上下下的所有成員都聚集到了一起。


    一王九公,十大戰族,諸部三司,在大皇子無法監國的情況下,竟沒有人能夠在職權上壓製獨掌一權的典獄司。


    “監察司獬豸令:監察司所屬,協同典獄司擒拿變節者,一律擒拿,不予徇私。”


    隨即第二道政令同時發出,而在政令傳遞到諸多府台之前,有兩道身影已經同時進入了淩霄城和上十九城衡王府內。


    “明玉衡,天威已至,伏法受誅。”


    明玉魄前往淩霄城接掌監國大印,陸阿九則孤身一人來到了十九城中。


    十九城燭照城,天家十八皇子明玉衡鎮守的大本營,整座城池中心便是衡王府,本體是能以重霄匹敵超脫的一座王座要塞,是一座專為王朝傾國遠征而打造的堅固堡壘。


    陸阿九孤身而來,等待他的卻是整座城池之中的衡王私軍和燭照天軍。


    看著矗立在麵前,縱貫無垠星空的衡王府,陸阿九嗤笑了一聲。


    “堂堂衡王,居然會畏懼我一小卒?”


    “朔月的勇士們,一品重霄,映照星河。這樣屹立於星河之巔的強者,居然需要一群戰士層層護衛來躲避典獄司的緝拿,何等可笑。”


    “城內的,還是我們的十八皇子嗎?”


    “還是站在我麵前的,都是已經背叛了王朝的不義賊子?”


    “想一想你們的親族家眷,性命榮譽,典獄刑罰之下,爾等還有何榮譽可言?”


    “放下防禦,等待天威落下,緝拿了此間惡賊,那時候,你們就能看清楚個中真相。”


    陸阿九看著這些屹立於雲端之上的天軍,如果這些人鐵了心違逆朝廷律法,那麽他也隻能強行打進去。


    “典獄司緝拿惡黨,典獄司司君陸阿九,你又有何權力緝拿皇子?”


    雲中一道聲音傳出,顯然這些王朝世代培養的軍隊並非是衡王能夠調動的,而是在等待著屬於他們的命令。


    王朝鐵律之下,又豈有皇子能夠威脅到天家至高無上的權威。


    “監國大印,狴犴令。”陸阿九依舊從容,這些人並非與他在交流,而是他身後那重樓高聳的整個王朝鐵律。


    “我知道這些隻是強權壓服,各位並不服氣。”


    “我隻想問一句,何時我朔月鐵律之中寫著皇子能豁免三司執法?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罪業昭彰,則天威如獄。”


    “今日,我帶著朔月數千年律法的威嚴而來,就不可能空手離去。”


    “讓開道路,讓那位假的十八皇子親自向天下解釋。”


    “十八皇子明玉衡,經典獄司查明,業已失陷於神恩王庭之手,今日坐在明堂之上的,隻是一個神恩王庭的傀儡。”


    這一則消息傳到眾多戰士耳中,整個城池寂靜無聲。


    燭照城內世界,此時已是一片沸騰。


    不知從何進入的無數戰士緝拿著一個又一個他們熟悉的身影,諭令映照之下一個個沉淪者的往昔被盡數展示在頭頂。


    哭泣聲,暴起聲,無能狂怒聲,義憤言辭生,整座燭照世界亂成一團,唯有陸阿九邁步進入其中,看著這個世界深處躲藏的那道身影。


    無需燭照守軍同意,他本就可以進入這個世界之中,眼前這個重霄級的冒牌貨在他的世界之中幾乎沒有躲藏的機會。


    今日,惡蛟抬頭吞金蟒,狴犴橫欄鎮潛龍。


    十王議會舉棋不定,監國皇子身陷囹圄,生死不明,在這危急關頭,所有人竟都不敢做事,老成持重的作壁上觀。


    那麽,就讓我這前卒,好好的出一次風頭。


    今日風起,適宜過河。


    “說出你的真名,你隻有這一次機會。”


    踏過燭照世界,陸阿九落到了正在躲避典獄司的明玉衡麵前。


    “我就是明玉衡,你想殺我?你殺得了嗎?”一股獨特的源能波動傳出,陸阿九身形不動,同樣的源能打出。


    皇極真血?


    隻一次交手,陸阿九便已經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身體是十八皇子,連命魂真力大半也是,除了核心之外,幾乎沒有人會懷疑這貨不是十八皇子本人。


    “擒拿我吧,看看你能否解決我那位仁慈的皇兄也無法解決的問題。”


    “殺了我,朔月的十八皇子就此煙消雲散。”


    陸阿九眉頭緊鎖,隨即一刀斬出。


    星火落入十八皇子體內世界,整個世界頃刻間化為燎原火海。


    “我在等你的那些同類一起出手,乖一點,別嘰嘰喳喳的煩我。”


    “朔月十八皇子已經死了,大皇子和明姑娘隻是不願意親手做這件事情罷了。”


    “我可沒有顧慮,在我眼裏,你就是個死人。”


    “還應該算上這時包圍我的這些家夥,給你們這麽好的機會,還不趕緊動手?”


    陸阿九一人獨立世界中心,環顧周圍,一座座世界交疊,一道道身影顯現。


    “殺了我,典獄司不攻自破,可以隨手往我身上潑髒水,別人也奈何不得,今日正好一起清算舊賬。”


    “一個個藏頭露尾,老奸巨猾。”


    一共十八道身影,八位一品重霄,十位近一品君臨王座,加上十八個世界,便相當於八位半步超脫,十位一品重霄圍住了陸阿九一個人。


    “不過是初入重霄境界,竟如此狂妄。”


    “陸阿九,今日你難以幸免,僥幸逃過一劫,不懂隱匿行蹤,韜光養晦。”


    “居然想以一己之力對抗我等,不知死活。”


    十八道身影同時開口,一種詭異的波動環繞在諸多身影之間。


    “我等現身於此,隻是因為神恩之輝已經降臨。”


    “頃刻之間,朔月王朝便會煙消雲散。”


    隨著他們的話語傳出,整個朔月星河之中閃耀著無數源能光爆,原本鉗製著神恩王庭的諸多軍團大營之外一道道純粹的冕日光輝顯現,一尊尊天火神靈同時出現。


    以斬殺大皇子為契機,神恩王庭悍然發動了所有勢力,天火大軍以神恩王庭為跳板,於此時成功入侵了朔月星河內部。


    神恩王庭積攢千年製造出的千萬三品天火神官軀殼同時激活,十位超脫級別的神靈借助這些軀殼降臨朔月星河,同時向著瀚海女尊所在的瀚海王庭發動了攻擊。


    三道身影如遮蔽星河的擎天華蓋一般屹立於瀚海王庭之上,女尊、何老令公、君臨阿宅少女,三人同時出手接下這些攻擊,但那些千萬級別的天火神官則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向著五軍十營十大戰族同時發動了進攻。


    大勢之下,朔月危如累卵。


    燭照世界之中,外部上下五十城盡皆進入了防禦狀態之中,燭照軍與衡王私軍嚴陣以待,手持監國大印的明玉魄徹底接管了帝京戰爭堡壘,防禦體係啟動之時,隱藏在其中的變節者便無所遁形。


    隨著一道道身影被抓取,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天威獄中已經鎮壓了不知多少變節者。


    但最緊要的戰場仍是在完全封禁的燭照世界之中。


    十八道身影如銜尾之蛇纏繞於周天之上,其中包裹著陸阿九,陷入重圍之中,他卻仍是不慌不忙。


    “百煉,洗罪,虎騎血契,解印。”


    手中橫刀落下,雙刀落地之時,周邊空間陡然發生了變化。


    星火燃起,十八道身影體內世界同時被源火包裹。


    生著龍角的兩條龍蛇同時顯現,帶著世界之火衝出陸阿九體內,將十八道身影盡數串聯。


    “熾翼裁決?”麵對著克製一切神恩屬性的一品至高裁決之火,陸阿九再度開啟星火燎原。


    源能轉為淨世之火,十八道身影同時被重創。


    “真難為你們了,以為我們是在互相比較誰的底牌硬呢?”


    “這可是戰場,生死之間隻有一念之隔的混亂之地。”


    無需鼓動任何神通,長久的修行之後,所有的神通已經盡數被他演化為自身修行的本能,抬手便是至高超脫境界的攻擊。


    將星火收歸體內,陸阿九看著眼前被世界之火淨化的世界,世界本源再度擴大,自己的意識也可以隨意的貫通各個時間節點。


    一道意識存在至今日,還大大的人前顯聖了一把,值當了。


    “典獄司狴犴令諭:茲有神恩王庭一幹黨徒於數百年間刺殺我朔月王朝肱骨柱石,今一應黨徒盡皆伏誅,望諸軍軍心成城,共抗神恩賊軍。”


    斬殺神恩王庭十八道白衣神仆,這一場大戰之後,內部危機暫且緩解,外部卻仍麵臨著來自神恩王庭的巨大威脅。


    近乎百倍差異的高品戰力,這仍是在神恩王庭暗麵計劃尚未暴露的情況下已有的戰力差距,即使借助各處大營結陣,王朝各支大營業已陷入重圍之中。


    “接下來對方要進攻的要點便是安平城,歸墟之地的咽喉。”


    “那裏還有著王朝另一半的強軍,阻斷了他們的歸路,我們便是孤立無援的籠中困獸。”


    伏羲城十王議會之下議事大殿中,陸阿九與明玉魄正在等待著十王議會的召見,看著眼前的星圖,兩人同時注意到了關鍵的節點。


    有著二十一懸臂星力加持的歸墟之城能夠抵擋住超脫者層次的進攻嗎?


    如果遷移帝京的話,源星將會喪失防禦對方的戰略要衝,但如果安平城失守,王朝將會被直接一切兩半。


    這便是十王議會緊急召見兩人的因由,烏惑星係的主力調入安平城,構築雙星防禦陣地,但仍不足以對抗真正的超脫者戰力。


    帝京已經在與那些超脫層次的天火神靈交手,但僅僅壓製對手便已不得不召集了一百零八位重霄戰力坐鎮,除了他們以外,王朝內隻有陸阿九這一旅孤軍對抗可能到來的天火降臨。


    隻是一支天火大軍,便有可能是戰力超越安平城千百倍的戰爭軍團,而王朝能夠提供給他們的隻是一紙諭令。


    陸阿九表情微妙,消化了那些世界之主的意誌之後,他的記憶有著一段時間的混亂偏差,看向明玉魄竟不自覺的浮現出她小時候的麵容。


    “小月亮。”他下意識的低聲呢喃道。


    明玉魄沒有動,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站著,似乎沒有聽到。


    “我糊塗了,司君大人,久別重逢,總覺得我們已經相伴了很久。”


    守衛孤峰無量歲月,他早已習慣了傾聽尚未誕生的少女每一種代表著不同心情的不同心跳,但此時近在咫尺,他卻無法安慰她分毫。


    那是十八皇子的殘存粒子在與她告別,繼承了那一品重霄極意境界的皇極真血,除了那位有著太一霸血的天家幼弟之外,陸阿九已經是源血序列中最親近明玉魄的戰血武夫。


    無需血脈相連,他們早已是同袍戰血。


    “陸阿九,願意與我一起死守安平城嗎?”


    “司君大人,死生契闊,與子同袍。”


    既不是真小人,亦不是真君子,更非能偽裝之人,隻是一小小前卒,願過河擊釜,沉舟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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