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阿俏的話,秋蒲的心緒更加複雜,她細細琢磨著阿俏的每一句話,而後問道:“他以前在這裏待過是嗎?他曾經失憶了是嗎?”


    阿俏點了點頭,看著秋蒲,猶豫了一下,最後問道:“你又是怎麽失憶的呢?”


    秋蒲聞言,露出了茫然的眼神,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什麽都想不起來……”


    “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阿俏倍感疑惑,又問道:“那你怎麽會記得這裏呢?”


    “這裏……”秋蒲環顧四周,看著有些熟悉的木屋,她輕語道:“我不記得,但……很熟悉。我在這裏,發生過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


    阿俏露出了一絲傷感,有些不願去迴憶,她沒有去看秋蒲,而是微微低下了頭,目光落在桌上,平靜地開口述說:“你來這裏想要帶阿俊迴去,可是他失憶了,不願跟你迴去。你沒有辦法,隻好留下來,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時間。你雖然沒有開口承認,但我知道,你也喜歡阿俊。”


    “我……喜歡阿俊?”秋蒲一怔,眼中神色複雜。


    阿俏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道:“不,我說錯了,你不是喜歡我的阿俊,而是喜歡冰魄。他們……是不同的兩個人。”


    感受到阿俏語氣中的那一絲悲傷,秋蒲心中一動,冷漠如冰霜的臉上開始出現其他的神情,她帶著一絲絲憐憫的目光,輕聲問道:“他為什麽要離開,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裏?”


    阿俏淺淺一笑,略顯苦澀,她迴道:“不是他留下了我,而是我趕他走了。恢複了記憶後,他是冰魄,不是我的阿俊。我要留在這裏,陪我爹爹,等我的阿俊!我也不是一個人,我還有雪兒,她一直在陪我。”


    說著,阿俏放下了碗筷,她已經吃好了,不過比平時吃的要少,她起身開始收拾,也將秋蒲的碗筷收起,秋蒲沉默了少頃,最後在阿俏收拾好了,準備將碗筷拿去廚房時,她開口問道:“我可以在這待幾天嗎?”


    “可以!”阿俏迴頭看著秋蒲,點了點頭,在門口停了一會,她帶著些許悵然,輕語道:“你來這是為了找你的冰魄,我留在這是為了等我的阿俊,我們其實很像,希望你能找到他,我也能等到我的阿俊。”


    說罷,阿俏端著碗筷出了房門,來到廚房,獨自清洗碗筷。秋蒲在屋子裏坐了一會,最後起身,也出了房門,看到廚房裏的阿俏,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語。臥在地上的雪兒抬頭看了看秋蒲和阿俏,發出輕微的鼻息聲,而後繼續臥著。


    洗好了碗筷,阿俏看向門口的秋蒲,道:“這裏的房間不夠,你去旁邊隨便找一間房住下吧。不過會有點髒,需要收拾一下,到時候我幫你。”


    “不必了,你先去休息吧。”秋蒲淡然說道。


    阿俏進了屋,輕輕地關上了房門,昏暗的燭光從縫隙裏透過,照在秋蒲的白衣上。晚風輕拂,秋蒲靜立不語,冷漠之中多了幾分蕭瑟與孤獨。她站在門口,直到阿俏就寢,熄滅了燭火,她才悄然離去。看了一眼村子裏那些無人居住的小屋,她沒有過去,而是緩緩走進了村外的山林。


    依靠著樹幹,坐在那粗大的樹枝上,四周一片寧靜,那微風拂過草木的沙沙之響不會讓人覺得嘈雜,更能讓人內心平靜。看著眼前本應陌生的場景,秋蒲心中卻倍感熟悉,似乎自己曾經就在這裏待過。


    坐在同一棵樹上,望著遠處的同一個村莊,蕭瑟孤獨的身影隻為陪伴一個人。


    晚風習習,夜涼如水,在這寂靜的山林裏,秋蒲那段模糊的記憶漸漸浮出水麵,但最終還是差了那麽一點,沒有完全記起。當清晨的斜陽映照在她白皙的臉蛋上時,她感受到了一絲溫熱,而後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神柔和似水,少了平日裏的那分冷漠。


    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在夢中,她和冰魄一起在這片山林生活,那小小的村莊讓她有了歸屬感,比養育了她的無情宮更令她留戀。


    阿俏此刻也已經起床了,她坐在自己的房中梳洗,麵前擺放著一麵光滑的鏡子,乃是由寒冰凝聚而成,不曾隨時間的流逝而融化。這是冰魄還在失憶時為阿俏特別製作的,如今成為了阿俏思念阿俊的寄托。看著這麵冰鏡,仿佛像是跟阿俊相對而坐,讓阿俏這一天充滿了動力。


    阿俏梳洗得很簡單,真的隻是梳洗而已,她沒有什麽昂貴的胭脂水粉,也沒有漂亮的首飾,連梳子都是徐方生前用木頭給她做的。身上穿的也是粗布麻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唯有那一對黑亮的雙眸較為特別,清澈如水,看似天真無邪,靈動可人,但眼眸深處卻藏著不為人知的悲傷。


    出了房門,阿俏沒有急著做早飯,而是拿了一個背簍來到雪兒的身邊。雪兒也早就醒來了,在阿俏出來後她就站在了那等著阿俏,似乎已經成了習慣。


    阿俏摸了摸雪兒的額頭,然後坐到了雪兒背上。秋蒲走來,問道:“你去哪?”


    “去采藥,有些靈花是清晨才會開花的。”


    阿俏迴了一句,然後騎著雪兒飛了起來。雪兒的速度很快,以前阿俏和徐方若是想要在清晨出去采藥,得提前好久出門,才能趕得及采到靈花。現在,有了雪兒的幫助,阿俏方便了很多。


    秋蒲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了上去,一開始隻是在後麵看著,後來她也幫著阿俏采藥。有時采下一株靈花,秋蒲會迴頭看向一旁的阿俏,腦海中浮現出模糊的畫麵,讓她覺得此刻所見的一幕似曾相識,但又似乎少了一個人。


    “以前,你也跟我和阿俊一起出來采藥,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阿俏平靜地說道。


    秋蒲一怔,頓時明白少了哪個人,她迴道:“不記得,但是有印象。”


    阿俏微微一笑,道:“等印象多了,希望你能恢複記憶。”


    “為什麽要幫我?”秋蒲問道。


    阿俏停了下來,沉默了少頃,雙眸似乎無神,陷入了追憶,口中喃喃說道:“現在的你和我很像,我希望你能夠找到他,這樣,或許我也能等到阿俊了。”


    秋蒲低下了頭,眼神黯淡,隻聽阿俏又說道:“如果你找到了他,麻煩你幫我告訴他,我很想他,好嗎?”


    聞言,秋蒲抬頭,迎上了阿俏的目光,那黑亮的雙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思念和悲傷,令人動容。看到這對眼睛,秋蒲明白,那個“他”和那個“他”分別指的是哪個“他”。


    目光一偏,不再去看阿俏的眼睛,秋蒲隻是應了一聲,繼續采藥。隨後,二人離去,但沒有立刻迴家,而是來到了一條小河邊。


    阿俏蹲在河邊洗了洗手,看著小河的眼神帶著幾許迴憶和思念。這條小河,正是她第一次遇到冰魄的地方,自從冰魄走後,阿俏每天都會來這裏。


    秋蒲站在小河邊,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幕幕畫麵,與此刻所見重疊,她看向了阿俏,看到阿俏在河水中擺動的手指,看到那手指上亮晶晶的戒指,她看了一會,問道:“那是他送給你的嗎?”


    阿俏抬起了手,看著手指上的冰戒指,她露出了一抹純真的笑容,點頭道:“是的,這是阿俊送給我的。”


    “好羨慕你……”秋蒲輕聲說道,目光一直落在那冰戒指上。話一說出口,她被自己驚到了!這話不是她想說的,但卻本能般的說出了口,似乎是內心有一個意念在那一刻主導了她的思想。


    阿俏似乎沒有聽到秋蒲那細微的聲音,她坐在河邊,微笑著說道:“我好喜歡這裏,好喜歡和阿俊坐在這裏!好喜歡在這裏遇到阿俊,好喜歡阿俊在這裏送我戒指!好喜歡……阿俊……”


    說到最後,她聲音越來越弱,弓著身子,將腦袋埋在了膝蓋上,似乎是在啜泣,但聽不到任何聲音。良久,她抬起了頭,看向秋蒲,含笑說道:“還記得這裏嗎?他在這也送過你東西。”


    “什麽東西?”秋蒲一怔,注視著阿俏。


    “你在這等一下!”阿俏笑了笑,起身跑開了。


    秋蒲不明所以,隻好留在原地,等阿俏再迴來時,卻見她手裏多了一個花環,由枝條和花朵編織而成。秋蒲身子一震,雙眸泛著明亮的神采,記憶的海洋掀起了滔天波浪,有一幕畫麵清晰地浮現在了腦海中。


    “看,雖然不是阿俊編的,但跟上次那個差不多,我給你戴上吧!”阿俏笑嘻嘻地說道,將花環戴在了秋蒲的頭上,一臉滿足,似乎做這些熟悉的事能夠讓她覺得阿俊就在身邊,不曾離開。


    秋蒲愣在原地,沒有阻止阿俏給她戴上花環,她那段模糊的記憶越來越清晰,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阿俏看到後,微微一驚,問道:“你怎麽啦?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


    秋蒲抬頭,迴過了神來,抬起手摸了摸頭頂上的花環,她三分緊張,三分激動,三分糾結,帶著最後一分堅決,她輕聲說道:“似乎……想起來了,我……去找他!”


    阿俏臉上展開了笑容,她欣然說道:“記得替我告訴他,我在等他。”


    “或許不久之後,他就會迴來的。”秋蒲說道,而後禦空而起,飛出了這片山林。


    看著秋蒲離去的背影,阿俏來到雪兒身邊,笑著說道:“雪兒,他會迴來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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