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綠皮火車窗簾這種繁複的花布做衣服,適合做減法,沒必要把款式搞得太複雜。


    三八服就算沒做夠,看也看夠了,項海瀾準備對衣服款式做些小改動,把對襟改成四十五度斜襟。


    領口做交叉領,在低位領口的頂端縫一個顯眼的扣子給衣襟做固定,剩下兩個做暗扣,全衣隻留三個扣子,有點類似中式襖子和鬥篷的結合版。


    這樣做成的女裝外套,視覺隻集中在布料的外觀上,同時因為硬尼龍材質,還能提升整體質感,看著十分上檔次。


    按王春花的尺寸給她做了一件,貓冬幾個月,半大老太太膚色捂白了幾個度,新裝上身,氣質立馬凸顯出來。


    “怎麽怪模怪式的。”王春花沒說好看也沒說不好看。


    項海瀾笑著打趣,“千篇一律沒意思,咱當把開路先鋒不好嗎?媽,你穿這身不像大隊喂豬的,像公社女幹部,我再給你配個包,說是市婦聯主任都有人信。”


    “你可別吹了。”王春花嘴上嗔怪,暗暗挺了挺胸脯。


    苗倩也讚好,“咱們海瀾腦子活,把裁剪書都吃透了,衣服樣式不重樣,學人精拍馬都比不上。”


    她還是有些氣不過,見鵝絨棉褲好穿,大隊有幾個事事兒的老娘們把小姑子做的褲子裏外都扒了一遍,逢人就說這東西簡單,自己在家也能做。


    他們還真借到了縫紉機,仿照樣式做了幾條出來,導致家裏少接不少活。


    這才哪到哪,項海瀾真沒當迴事。說實在的,別說現在的紅旗大隊,哪怕五十年後的服裝業,抄襲行為都還屢禁不止呢。


    拿別的大牌款式打樣,省了設計費,用廉價布料搞低價傾銷,直接做到世界龍頭的那家,到她穿越時還混得好好的呢。不怕告,賠完接著抄,就是這麽不要臉。


    比不要臉更氣人的是,它還能掙大錢。


    服裝業,甚至時尚業一直是一個很殘酷的行業,項海瀾心裏有數。


    穿越不滿的地方有很多,其中一條是,為什麽不把她投送到時代更久遠的歐洲,就算鬥不過藍血品牌,她也能攪風攪雨讓他們多吃幾迴憋。


    哈哈,有點狂了。現實是她對村裏幾個抄她褲子的大媽隻能暗暗看笑話。


    這不項海瀾陪著母親給新衣服打廣告,在隊部大教室就撿著笑話了。


    王春花進門把外麵裹著的大衣一脫,立即吸引了屋子裏選麥種的小媳婦,還有小媳婦婆婆們的注意。


    “咱春花嫂子有個會做衣服的女兒立即鳥槍換炮了哈,以前哪穿過這麽花哨的衣服,老來俏,俏得我眼昏了都。”


    這話的酸味能把人熏出二裏地,一聽就知道是誰,王春花的死對頭,新近接班的楊支書老婆鄒鳳。


    窗簾布是挺閃的,閃得不苟言笑的王春花臉龐都多了一絲生動,打嘴仗需要同級別,同年齡段對戰,扯了扯要迴嗆的女兒,我來!


    “以前不舍得吃,也不舍得穿,現在我想開了,咱們女人就得對自己好點,平時出力不比男人少,為啥吃口肉都得先緊著家裏的老爺們?過年發的布票,為啥都得可著老爺們一個人做新衣服?


    憑啥啊,憑他們睡覺不洗腳?憑他們一年不洗兩迴澡?我就要穿好的,吃好的,男的能享受,女的絕對不能落後。”


    這些話不是女兒提前教的,但王春花領會了女兒的意思,這迴做的衣服是給年齡四十往上的女的穿的。


    紅旗大隊家庭婦女雖然地位不低,其實就表現在口頭上,成天吵吵叭火的,嘴巴不饒人,看著挺威風,全是刀子嘴豆腐心。落到實處,女人但凡有點好的,全都留給了男人和孩子,自我犧牲比誰都積極。


    鄒鳳你拈酸吃醋不要緊,我王春花就要說到你的痛處,你閨女寄迴來的毛呢大氅在你男人身上,軍裝在你兒子身上,你得到了啥?吹牛逼自由?


    滿屋女人都不說話了,這屋裏五十來號人,過年給自己做新衣服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赤腳大夫老周的老婆,給男人花40做套鵝絨服舍得,給自己做條褲子舍不得,腿上這條褲子還是拿鵝絨讓項海瀾用老頭穿舊的褲子改的。


    三兩句話勸不了人改變,關鍵是王春花穿在身上的衣服真好看,咋就那麽雅致呢?好喜歡。


    呸!老娘也要做新衣服,不能讓狗男人一個人享受。老周老婆擦幹淨手,“嫂子,給我試試你的衣服。”


    “你們隨便試。”


    一試不得了,老娘穿著也好看。


    整個教室,年齡大的都試了一遍,歲數小的也有幾個跟著試了。


    “這布料好,厚實,壓風。”


    “斜襟真不賴,王地主家小老婆以前就穿斜襟小襖,我眼氣毀了。”


    “可不興瞎提地主,這衣服還是三八服,一個盤扣都沒有。”


    “對對對,不能提地主的衣服。”


    項海瀾見縫插針,“嬸子,大娘們,你們沒看出來我這是舊布嗎,不要布票,想做衣服速度來找我,隻做二十件,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啦。”


    小心駛得萬年船,沒必要搞大陣仗。


    饑餓營銷就是好使,這年頭買啥都要搶,不搶不愛買。


    趙四媳婦率先下訂單,“海瀾,我做兩件,給我娘家媽也做一件。”


    “幹哈呀,咱村自己都不夠,不賣外村人。海瀾,給嬸子做一件,我兒子五一結婚穿這個正好。”


    “說得好聽,還不是變著方地掙錢,項海瀾你老實交代,你的舊布哪來的,說不清楚,我去公社告你投機倒把。”


    得,她的死對頭邱小巧也在。


    項海瀾壓根就不怵她,“你要閑著沒事,別老盯著我,去市裏,去省城百貨大樓的調劑櫃台瞅瞅,商業局允許舊物,還有工廠殘次品在調劑櫃台售賣,我的布當然是從那裏來的。”


    大隊雖偏遠,但滬市淮國舊的鼎鼎大名很多人都聽過,有人幫項海瀾說話,“我娘家一個弟弟就托人在淮國舊買了條舊褲子,不要布票,八成新,還是凡立丁料子,老合適了。”


    想抓老娘把柄就要接受老娘的大羞辱,“我說一進屋就聞到一股鵝圈味,邱小巧,你身上鵝絨棉褲裏的毛是不是沒洗幹淨?不會帶屎了吧?


    哎呦,讓我看看後屁股,你屁股上的毛呢?咋跑偏了?就剩一層皮了嘿。你幹脆再做個鵝絨小褥子綁屁股上吧,臭美不成別把屁股凍掉了。”


    鵝絨服是那麽好仿的嗎?不會清理鵝絨,味大不說,還容易滋生細菌,不會固定鵝絨,毛就容易斑禿,就算會固定,你有金熠的填充技術嗎?


    邱小巧張牙舞爪又要往項海瀾身上撲,“臭娘們,我撕爛你的嘴。”


    撕爛也要埋汰你,“看出你有錢了,鬆緊帶不要錢似地往褲腿上縫,好心給你提個建議,腿短不要這麽幹,看著像女八路。”


    “我要找公社,你汙蔑八路軍!”


    “好賴話分不清,我那是誇你呢。”


    滿屋人都在笑,同樣是大隊長的閨女,邱小巧無論是手上還是嘴皮子功夫,都比項海瀾差遠了。越吃癟,越愛撩閑,該!


    用項海瀾的話說,邱小巧虐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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