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你怎麽總往坑裏騎?咱們的罐頭瓶子都碰碎兩個了。”小大人愛國擰著眉頭又操上了心。


    “你再嘮叨,罐頭瓶子就一個都不剩了。”項海瀾沒好氣道。


    沒了罐頭瓶子,就沒老姑許諾的桃罐頭、洋柿子罐頭、板栗罐頭吃,小吃貨愛民急了,扭過身要去捂哥哥的嘴,“你別說話。”別字重音,四聲。


    兩個小孩在前麵亂動,項海瀾更把不穩車頭,自行車前輪在被軋出的車轍上狠狠顛了一下。


    哢嚓一聲,又有瓶子碎了。


    項海瀾愁死了,沒這倆小破孩在,她早把罐頭瓶子塞火車裏了。


    孩子太聰明也不好,沒聽到罐頭瓶子碰出來的響,連小不點愛民都非要問出個所以然。


    這年頭罐頭瓶子也是重要資產,為了保護資產,項海瀾決定推車迴去。


    他們是吃過午飯才出發的,下午兩點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項海瀾出發前抹的防曬都快跟臉上的汗一起流幹淨了。


    靠路邊停了車,掏出自製的混了大友誼的防曬霜,項海瀾往臉上又抹了一層。給兩個小煤球也抹一遍,能搶救還是要搶救一下。


    “老姑,你真臭美,大白天抹什麽雪花膏,”愛國剛要躲,大眼睛瞥到後麵走過來的人,高興地打招唿,“金知青,緣分呐。”


    孫子隨爺爺,口頭禪都一樣。


    可不就是緣分嗎,咋又遇上了?連衣服都沒變,還是那件透視裝。


    金熠挑了挑眉,公社接頭那位嫌辦公的地方太惹眼,非要來縣火車站的接頭點碰麵聊任務。


    聊完他還得趕迴去上工,任誰都不願意在大太陽底下趕路,沒想到又碰到了這仨姑侄。


    車子沒壞,那就是車技沒長進,還是那麽笨。


    金熠不會主動開口,項海瀾還沒想好要不要再讓他當迴免費車夫,小愛民嘴快地發出邀請,“金知青,你載我們迴家,我們給你吃桃罐頭,車要騎穩哦。”


    金熠往車筐瞅了一眼,從路邊扯了一堆草,塞在罐頭瓶子的空隙,重新固定好,接過車把手,道了句:“走吧。”


    一迴生,二迴熟,項海瀾從善如流爬上後車座,金熠的車技比她強太多,罐頭瓶子可以保住了。


    偶遇兩次,勉強算熟人,不說話怪別扭的,項海瀾開口閑聊,“金知青,你來縣裏挺頻哈。”


    話題選得不好,被懟了,“不該問的別問。”


    什麽人呐,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不問這個,難道要問你家裏有幾口人?是不是都在受苦?有沒有人想不開自殺了?


    項海瀾剜了某話題終結者後背一眼,幹脆閉嘴。


    一路無話,路過農墾兵團的團部所在地時,一車人被運糧的馬車擋住了迴家的路。


    項海瀾從沒見到過如此壯觀的馬隊,一眼望不到頭,綿延了好幾裏。


    “是畜牧連的馬!”小愛民最喜歡馬了,揮著小手坐在車杠上歡唿。


    農墾兵團的機動車輛有限,為了緩解運輸和耕地難題,下麵連隊養殖了大量牛馬,輔助開荒和運輸,今天是36團交公糧的日子,馬匹幾乎全部出動了。


    已經忙乎了一上午,還剩這麽多馬車等著交糧食,可見兵團開荒麵積之廣,小麥產量之多。而紅旗大隊附近這個團還隻是農墾大軍五個師中的其中一個團而已。


    在袁爺爺雜交稻還沒有完全普及的當下,數十萬農墾人在北大荒五萬多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奉獻自己的青春和海量的辛勞,解決了全國五千萬人的口糧。


    項海瀾自己的老家是純純的林區,穿越後來到東部的三江平原,有幸親眼見證到大家的勞動果實,很為身邊的農墾官兵,知青們,以及父老鄉親感到驕傲。


    她自己就算了,白吃飽一個。


    去縣城那天快速經過,沒看清楚團部長什麽樣,這會兒有時間可以看個夠。


    團部的大樓是個四層樓高的水泥建築,旁邊有個小學和初中合在一起的學校。


    加工廠,衛生院,供銷社,農科站,郵局,團部招待所,以及對外營業的飯館,一個挨一個,全都分布在團部大樓前的小街上。


    街後還有少量民宅,是團部的工作人員和老師們的住家。


    最顯眼的是比團部辦公樓還高的物資倉庫,充作糧庫用,下麵交上來的糧食暫時存放在這裏,等車皮安排妥當,今年的新糧就會陸續發往全國各地。


    農墾團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基本的便民設施都不缺,不光兵團的職工和知青來這裏買東西,收發郵件,打牙祭。


    周邊的鄉民嫌縣城遠,有時也會來這邊的供銷社購物,加工糧食。


    小街上今天十分熱鬧,有好些知青跟著送糧的馬車來到團部,幹等著沒意思,有事辦事,沒事都在街上閑逛。


    金熠往身旁瞥了一眼,大隊長家千金眼睛嘰裏咕嚕亂轉,唇角高高翹起,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他小時候養過一隻虎斑貓,那隻貓準備做壞事時的眼神跟這位一模一樣。


    “在看什麽?”他罕見地升起一絲好奇,開口問道。


    項海瀾聞聲看過來,麵上的驚訝表情很好解讀——你竟然會說話?


    她倒是很給麵子地迴了一句,“在看羊毛。”


    羊毛?


    項海瀾也不多做解釋,笑得意味深長。


    兵團知青跟插隊的知青不一樣,每個月有二十來塊的工資,那些在團部和學校工作的掙得更多。


    而且知青結婚的不多,絕大多數都是單身,如果家庭負擔不重,工資基本月光。


    七十年代的月光族,此等優質羊毛,必須應薅盡薅。


    金熠目光微閃,項海瀾那雙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的情緒,跟虎斑貓看到大黃魚的眼神一模一樣,貪心得很。


    羊毛……他很快想通其中關竅,得出了另一個毫不相關的結論,這位確實沒看上吳呈。


    休息了一會兒繼續上路,金熠和姑侄三人在離紅旗大隊兩裏外的地方分開,兩個小孩坐了一路車腿都坐麻了,也跟著跳下車,找小夥伴撒歡去了。


    項海瀾獨自一人迴到大山腳下的家,離開一個禮拜,還挺想念的,用曬在院子裏的溫熱井水洗幹淨身上的浮灰,舒服地歎了口氣。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她對這家已經有了歸屬感。


    把帶迴來的東西放好,繼續自己的日常工作,烙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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