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醒不過來,她被困在夢裏。


    時隔三年,她再一次做了那種奇異的夢,能窺見命運的夢。


    隻是不同的是,從前她夢到的、是還沒有發生的事,而現在,她夢到了····


    年輕時候的爸爸,和媽媽。


    *


    爸爸看起來二十出頭,和現在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眼裏全是征服世界的野心。


    他身邊,是一位絕色佳人。


    女人的眉眼和夏至有五六分像,但還要更漂亮一些。


    氣質出塵清絕,仿佛是畫裏走出來的仙子。


    夏至一眼便認出了,這就是她的媽媽。


    媽媽比照片上,還要漂亮一百倍,她比夏至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夏至想要上前、看得更清楚些,想要抱抱媽媽,和媽媽說說話,但夢境忽然變了。


    畫麵一轉,來到了···醫院病房。


    前一刻還風華絕代的美人,麵容憔悴,躺在蒼白的病床上。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和消瘦的身體形成鮮明對比。


    很明顯,她懷孕了。


    床邊,年輕的爸爸握著她的手,雙眼通紅,


    “老婆,紅斑狼瘡是慢性病,需要好好治療,不然會損傷體內髒器,你本來身體就不好···免疫力太差會扛不住的····”


    “寶寶來的···不是時候,咱們先···把你的病治好,以後還會有的···”


    可是,床上的病美人不同意。


    媽媽搖頭,


    “誰的生命更珍貴一些呢?為了治療我,就要殺掉寶寶嗎···她已經七個多月了,她都成型了···”


    “····我的惹惹,我會生下她。”


    ·····


    原來,媽媽是為了生下她,才····


    夏至從小到大,問過很多關於媽媽的事,爸爸也好,外婆也好,大家都不願意多說。


    她們告訴夏至,媽媽是意外去世的。


    大概,是不想她難過,善意的謊言吧。


    從小到大,大小姐被所有人嬌寵著長大,大家都想彌補她生命中缺失的母愛。


    原來,她的媽媽、早在一開始,便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


    夏至泣不成聲,好想撲過去,抱抱病床上的女人,和她撒撒嬌。


    當然,夢裏都做不到。


    ····


    然後,夢境再一次發生變化,


    夏至站在一片虛無的空間裏,年輕時候的媽媽,在前方看著她。


    “對不起····惹惹···”


    媽媽一直在哭,嘴裏重複著抱歉的話,


    “都是媽媽的錯···對不起···我的惹惹···都怪媽媽不好,讓你生病····”


    夏至搖頭,也情不自禁的哭。


    她雖然不知道媽媽為什麽要道歉,但無論是什麽,她都不會怪媽媽。


    可惜,夢裏的夏至,沒辦法表達自己。


    她隻能站在那裏,看著媽媽哭。


    ·····


    *


    第二天下午,夏至才終於醒了過來。


    病房中,她臉上戴著唿吸器,手上插著兩根管子。


    睜開眼睛,隻覺得雙眼酸澀無比。


    “囡囡!你醒了···”


    爸爸就坐在床邊守著她,立刻去叫醫生。


    病床升起,唿吸器被取下來。


    夏至虛弱無力的躺靠著,好一會兒才迴過神。


    裴月玄、謝寧、蔣爺三個都在,焦急關切的圍在床邊看著她。


    十三和枇椰也在,在旁邊的沙發上。阿姨抱著睡著了的小思彤,在外間休息室。


    所有人都在這裏陪著她,愛著她。


    裴月玄坐下,輕輕握住夏至的手,


    “惹惹,要不要喝水···”


    夏至搖頭。


    看著三個男人,嘴巴一扁,眼淚奪眶而出,


    “好疼···月玄哥哥,我好疼···”


    隻一句,把裴月玄弄紅了眼睛,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謝寧上前,輕聲問,


    “乖,哪裏疼,醫生快來了。”


    夏至看向自己的腿,


    “腿,膝蓋裏麵骨頭好疼···還有肚子也疼···喘不過氣···”


    蔣翼飛咬著腮幫,一言不發。


    小心翼翼掀開夏至的薄被,撩起她的褲腿。


    一雙膝蓋已經腫了起來,原本白皙瑩潤的皮膚上,不知不覺的出現了一片紫紅色的淤青。


    這些,都是急性紅斑狼瘡的惡化症狀。


    醫生說的沒錯,夏至的病來勢洶洶,蔓延的非常迅速。


    蔣爺看著,也是心疼極了。


    想抱抱小兔子,又怕把她弄得更疼,手足無措。


    ····


    *


    醫生辦公室,做完新一輪的檢查後,夏至的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


    “十天之內,必須做手術。”


    裴月玄點頭,問道,


    “具體···需要哪些器官?”


    “四分之一的肝,和···一個腎。”


    夏爸爸當仁不讓的,要給女兒捐。


    畢竟是直係血緣,風險更低。


    裴月玄搖頭,攔住了夏爸爸,


    “夏叔叔,您年紀大了,身體各方麵機能都不是最好的狀態,自然,也不是最好的選擇。”


    他對醫生說,


    “我來。”


    夏爸爸當然不同意 ,因為醫生說了,這個手術風險很大,捐贈者的存活率隻有七成。


    “月玄,我是囡囡的父親,必須我來。”


    裴月玄的態度非常強硬,他真的覺得,自己的身體素質更好,比夏爸爸的髒器更健康,對惹惹會更好一些。


    “夏叔叔,我愛惹惹,別說隻是四分之一的肝和一個腎,即便要我的心髒,我也願意的。”


    “惹惹和我一起,總是受到傷害···我能治她,這對我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當年,惹惹陪我從閣樓跳下來,我的命已經屬於她了···”


    “所以,請讓我來。”


    ···


    *


    這裏是裴家的醫院,麵對裴月玄這個大老板,有些違背醫德的話,醫生也不得不開口。


    “裴總,憑你們的能力,找到合適的····應該不難,沒必要自己冒險。”


    “雖然現在的醫學條件,肝可以慢慢再生,一隻腎也不影響生活技能,但總歸有風險····”


    醫生的意思,大家都懂。


    有錢能使鬼推磨,買到合適的····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裴月玄卻沒有采納,要求醫生立刻準備手術,越快越好。


    醫生很不理解,明明十天之內···完全可以找到合適的,不需要這麽緊急。


    “可是,她疼。”


    一向沉穩高貴的男人,說到夏至疼,完美的表情才突然有了裂縫。


    別人怎麽可能理解,看著心愛的寶貝生病,聽她說好疼,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呢?


    既然他可以救惹惹,那就越快越好。


    裴月玄溫柔的說,


    “要惹惹再疼十天,我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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