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尚書府的前一天晚上。


    謝胥在書房桌上,鋪了一張巨大的圖紙,“這是工部尚書府的地形圖。”


    呂嫣望著那圖紙,僅僅一眼就有些吃驚,這圖細致到府內的每一個小巷子,拐角,道路和院子。甚至還能看到標注出來的幾處地窖,暗門。


    尋常的地形圖,哪裏會有這般細致。呂嫣逐漸出現了一個猜想:“你這根本不是地形圖……是建造的攻防圖吧?!”


    隻有修建尚書府時候用到的建築圖紙,才會有這般的詳細。


    謝胥似乎頓了頓,意味深長看了呂嫣一眼,“看來你從前也見過這樣的圖紙?”


    尋常百姓哪分得清普通地形圖和攻防圖。大方醫館醫女呂嫣,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呂嫣臉容收了收,她總是大意謝胥的疑心病。她幹脆避重就輕,“隻是去參加個葬禮,你居然連尚書府建造圖都弄來了?不知道的以為你要上尚書府偷東西。”


    謝胥指著圖紙裏的線條,“工部尚書的死太蹊蹺,而且他的死狀……”


    “臉上無法洗掉的黑色油彩。”呂嫣喃喃接了話。


    其實,聽到洗不掉油彩的時候,呂嫣心底已經悄悄起反應了。


    曾經,有人教過她調配——一種不怕水的顏料。


    謝胥的聲音在旁邊緩緩道:“而且工部本就是興建水利的,他的這座宅子裏麵,據說被改建了很多次。”


    工部尚書既然在這個職位上,少不了給自己的宅子添磚加瓦,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你不是說,這次葬禮上許多權貴都會去,難不成你還擔心會有變故?”呂嫣不由揚了揚眉。


    謝胥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更好奇,你這幅圖是從哪弄來的。貴人……應該不會給你這種東西吧?”


    “等從尚書府出來我再告訴你。“


    “這句話、有點似曾相識。”


    ——


    越是大戶人家的喪禮,越是講究多,況且這麽多當朝權貴,安排座位的時候,謝胥直接被安排在了末尾坐席。


    每個人的座位上,都放著一碗豆腐羹。


    “長卿兄一輩子就像是這碗豆腐一樣,清清白白。”有位賓客深情說道。


    戶部尚書,宋廷玉。


    眾人紛紛端起麵前的豆腐羹,呂嫣搶先謝胥端起他麵前的碗,“屬下服侍指揮使。”


    把碗放入謝胥手裏的時候,呂嫣多塞了一顆藥丸到他手心,口型道:“解毒丸,有備無患。”


    雖然尚書夫人應該沒那個膽量毒殺百官,但畢竟是在陌生的地盤,入口的東西還是謹慎的好。


    謝胥喝豆腐羹的時候,不動聲色把解毒丸吃了進去。


    旁邊有個賓客斜眼看謝胥,露出輕蔑之色。“今日是尚書大人的葬禮,我等都沒有讓隨從服侍,謝指揮倒是嬌貴呢。”


    吃個豆腐羹還要旁人端上來。區區一個小四品,還挺會擺譜兒。


    呂嫣看著這人的麵相,吏部尚書,張明哲。


    “我們指揮使前些日子替貴人偵辦白鴉村的案子,受了重傷,現在還未恢複,就趕來參加尚書大人的喪禮,昨夜都還在咳血呢。”


    呂嫣這聲線拿捏的,竟變得和男子一模一樣,對麵的吏部尚書臉色僵了僵,一邊看不起謝胥靠貴人上位,一邊又忌憚謝胥背後的關係。


    典型的既要又要。不對,是既當又立。


    吏部尚書冷哼了一聲,別過了頭去。


    “指揮使,屬下突然有些腹痛,想去趟茅房。”


    謝胥眸內深邃,和呂嫣視線對上,兩人早就商定好的,“去吧。”


    葬禮上人多眼雜,但正是因為人多,所以偶爾上個茅房的,也正常的很。


    很快就有個小丫鬟領著呂嫣,往茅房方向去了。


    呂嫣看似低著頭,實際暗中觀察著地形,這工部尚書的府邸實在是氣派的很,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尚書府怕是得貪了多少個十萬吧。


    丫鬟忽然轉身說道,“茅房就在那裏,轉過彎就到了。”


    呂嫣對著她道:“多謝這位姐姐了,我已經記著迴去的路了,別耽誤了姐姐的正事,一會我自行迴去就行。”


    丫鬟草草打量了一下呂嫣,確實也是人手繁忙,離開久了怕尚書夫人責怪。“那我先迴宴席了,你若是找不到路,隨意找一個府中的下人問問就可以。”


    說罷丫鬟就匆匆走了。


    呂嫣看她走遠,又看了看茅房的方向,指間已經暗自扣了一根銀針,不動聲色紮入了左腕間的穴道。


    瞬間,她的氣海洶湧,呂嫣凝神聚氣,五感變得格外靈敏。


    耳內微風動了動,極小的聲音都變得清晰。


    “……夫人真可憐……哭的眼睛都快瞎了……”隱約是遠處樹下有小丫鬟正在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咱夫人對老爺實是癡心一片,哪怕老爺這些年時常外宿,待夫人冷淡,夫人也從未改變心意。”


    “不知道夫人以後,可怎麽辦呢?”


    “那天晚上……老爺到底是怎麽死的?”


    “你不要命了?!噓!還不住口!”


    “慘——真的好慘——”


    呂嫣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有兩件事可能陷入了誤區。


    她之前幾乎是很斷定尚書夫人是兇手,即便不是,也是間接幫兇。


    但是可能錯了。


    若隻是一件小事想錯了可能也不要緊,但關鍵在於,很多事情,就像是扣錯了一個扣子,一個錯了,就代表其他的扣子全都扣錯了。


    另一件事,就是請帖。


    請帖是給謝胥的嗎,還是——給她的。


    呂嫣忽然覺得手心有點寒冷,想要進入尚書府查看尚書的遺體,是她看到請帖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現的火花,誰能捕捉她腦海中一閃而逝的火花?


    破解她的臨時起意,必要深諳她的性格。


    很多時候,人們以為的“臨時起意”,早已經是“暗中注定”。


    因為性格決定命運。


    一切早已標好價碼。


    “那個老匹夫,死的真是時候!早不死晚不死,怎麽偏偏在聖君要降他罪的時候死?!”有人在祠堂裏咬牙罵出聲。


    “本來這次如果聖君降罪工部,正好可以派我的人頂上……”


    用針逼出的內力時效很快就散了,各種聲音也聽不到了,呂嫣也沒有冒險再嚐試,冷風一吹,她覺得通體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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