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顏緗素俏皮而笑的言語,不用多想,必然出自玉楚人之口。


    顧懷謹心說,怪不得穆三空與他仇怨頗深,換做誰,被人拿名字取笑,心情也不會好。


    初見穆三空,顧懷謹心驚肉跳,他太美了!雖為男兒身,卻比女人還要嫵媚。一顰一笑間,說不盡的風情萬種。


    男生女相的不在少數,大多脂粉油膩,穆三空卻有一種氣度,讓人心生愛慕,卻又難生邪念!


    玉楚人笑他皮空,想必就是說他肌膚光潔,嘴上無毛。


    顧懷謹隨師姑來到張府,與穆三空見了禮,就聽他笑道:“果然青出於藍勝於藍,徒弟比師父強多了!”


    “也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教出一窩子裂棗歪瓜!”顏緗素還了一句。


    “師妹這張利嘴,為兄甘拜下風!”


    穆三空不怒反笑,看上去竟真有幾分開心。


    他早年曾受孟離點撥,這聲師妹,顏緗素倒沒反駁。


    張員外安排眾人落座,當先說道:“三空兄,破境在即,不知有何打算?”


    “此事暫緩,先算算咱倆的賬!”


    穆三空話音剛落,清冥子當即接口,冷笑道:


    “那幫狐崽子是道爺殺的,你要算賬,衝道爺來!”


    “清冥老道,咱倆同處一境,真拚起來,不定誰死誰活。你真要出頭,穆某自當奉陪。隻不過……”


    穆三空話至此處,頓了一頓。


    “不過什麽?”


    “隻不過,你這寶貝徒兒非死不可!”


    “你敢?”清冥子吼道。


    穆三空隻笑不答,是人都看得出,他肯定敢!


    張員外直了直身,說道:“兩位仁兄切莫傷了和氣!此事因我而起,自當由我來結。


    三空兄有什麽想法,隻管劃下道來,張某接下了!”


    “我家香奴兒自幼老實,若非你那寶貝媳婦撩撥,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到你張老爺家興風作浪。你把新娘子交出來任我處置,此事就算作罷!”


    顧懷謹暗自好笑,原來那隻白狐叫香奴兒,看樣子還是隻公狐,卻起了個女人都不敢起的芳名!


    “穆三空,你欺人太甚!”清冥子起身喝道。


    張員外端起茶杯,長飲一口,陪笑道:“三空兄強人所難,何不換個條件?”


    顏緗素看熱鬧不嫌事大,一直笑盈盈對著顧懷謹低聲細語。顧懷謹專注於張穆二人的針鋒相對,師姑說的話一句也沒聽清。


    “換個條件?”穆三空沉吟片刻,說道:“懷遠商會三成收入。”


    “一成!”


    “成交!”


    張員外應的快,穆三空迴的更快,好像他二人早就知道這樁交易。


    “但有一個條件,出境之後,三空兄需留守商會百年!”


    穆三空搓了搓手,動作竟與歸海生有幾分相似,為難道:“困守百年,豈不熬煞人也?”


    “不白待,三空兄的諸多債主,自有張某打發!”張員外笑道。


    “如此甚好,甚好啊!”


    張穆二人都在笑,隻不過,看似吃了大虧的張員外笑得胸有成竹,咄咄逼人的穆三空卻尷尬萬分。


    “姓穆的,你還這麽愛賭?”顏緗素譏笑道。


    “小賭,小賭而已!”


    “我怎麽聽說,眀夷城中來了許多狐狸,到處表演賣弄,跟耍猴的一樣!你該不會輸光了,就叫後輩們拋頭露麵吧?”


    顏緗素說罷,不等穆三空答話,就衝顧懷謹笑道:“明日師姑帶你城裏轉轉,咱們也開開眼!”


    顧懷謹原以為張穆二人要大打出手,本想借機見見幻境高手的實力,未曾想三兩句話就打發過去,一時好生失落。


    耳聽師姑說要眀夷城中轉轉,順嘴說道:“要去見見!”


    穆三空大搖其手,表情異常憤怒,瞪了顧懷謹一眼,大叫道:“胡說八道,豈有其理!”


    “憑本事賺錢,不丟人!”顏緗素咯咯笑道。


    穆三空吭哧兩句,俏臉憋得通紅,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張員外見狀,緊忙岔開話題,眾人閑聊兩句,下人已端來飯菜。


    顧懷謹再撈一頓飽餐,明慧吃一塹長一智,兩根筷子飛起,也吃了不少。


    臨走時,張員外竟命人牽來飛霜玉蘭駒,說是送給顏緗素,聊表謝意。


    顏緗素也不推辭,牽馬便走。


    “富翁,你可真舍得,這可是真正的龍馬!”清冥子頗為心疼。


    “誰叫咱們都欠玉楚人的!”張員外歎道。


    顧懷謹從未想過,單是頂著玉楚人弟子的名頭,就能得到這麽多好處。


    當他從師姑手中接過韁繩,跨上馬背的時候,竟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閃而逝,接著就是風馳電掣帶來的血脈沸騰。


    溫吞慣了的他,很難想象,自己還有熱血激昂的一麵。


    三年前靈雲山一戰,早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有一個人沒忘,那就是顧家最膽小的重瞳兒顧唯謹。


    他正艱難的邁步在一望無際的荒嶺之中,身邊刮著無休無止的罡風,眼中那抹綠色始終微弱不堪,不知還有多遠。


    他開始抱怨自己,為何不帶幾顆辟穀丹,九哥說的真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他不知道,九哥其實也沒帶,隻是運氣比他好。


    “我走不動了!”,顧唯謹一腳摔在地上,衝掛在肩上的白蛇說道,“你吃了我,自己逃命去吧!”


    白蛇搖搖頭。


    “吃吧,痛快點就行,我怕疼。”


    白蛇依舊搖頭,依稀可見,它那兩粒綠豆大小的眼睛裏,竟然湧出了淚花。


    “我睡會!”


    顧唯謹歪倒在地。


    白蛇滑下地來,望著他一動不動,從日暮到日出。


    陽光越來越盛,顧唯謹的氣息卻越來越弱,白蛇開始焦躁起來,不停發出嘶吼。


    然而,任它吼聲多大,顧唯謹依舊昏迷不醒。


    藏雲穀中,生受了餘墨的陰陽烈火,本就讓他受了重創。


    落入幻境,再遭罡風侵襲,食不果腹,縱是鐵打銅鑄,也難熬得下去。


    白蛇左突右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它甚至狠下心來,衝顧唯謹手上咬了一口,還是沒能弄醒他。


    幸好,傷口提醒了它。


    它忙將尾巴平放在顧唯謹嘴上,扭頭衝自己狠狠咬下。


    蛇尾流出的鮮血,滴落在顧唯謹唇上,緩緩滲入下去。


    可惜,地心九葉蓮化成的身軀太過強悍,血流兩滴,便自行愈合。


    白蛇怒吼一聲,衝尾部連咬帶撕,硬是扯下一塊肉來。


    血自傷口急流而出,一半滲入顧唯謹嘴裏,一半流至地上。


    蛇血落地不過片刻,蒼茫大地竟然震顫起來。


    一時間,周邊無數荒嶺盡皆起伏,活像一條蟄伏許久的巨龍,終於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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