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疍為朱祁鎮準備了盛大的酒宴。除了孔府菜與膠東菜,還有一些諸如煎餅、把子肉、海腸撈飯、海膽水餃之類的小吃。


    賓主相歡,朱祁鎮吃得十分愉快。酒宴過後,朱祁鎮在李疍家客房留宿一宿,第二天繼續揚帆起航。


    此時,船隊在登州也完成了交易,放下大部分貨物之後,船隊接著便掉頭東南,駛往濟州。


    船隊沒有遮遮掩掩,光天化日之下,船隊直接開到港口,強行登陸。


    濟州島的官吏們自然是不敢攔阻的,看著這些全身披掛、殺氣騰騰的人,港口的官員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讓李朝官吏們稍微安心的是,眼前這些人衣著打扮,不像的倭寇。


    既然不是倭寇,那大概率是從大明而來,宗主國來人,縱是海商,至少不會像倭寇那樣在光天化日下大肆殺戮。


    “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船上的士兵們開始上岸,等他們列隊完畢後,一個身穿丐版大明官服的小老頭顫顫巍巍走到朱祁鎮跟前,顫顫巍巍問道。


    老頭用的,是一口怪異口音的大明官話。


    “天朝人,見牧守。”


    朱祁鎮簡潔迴答道。


    “好,將軍稍候,那下官這就去通報,還請這位大人約束部下,不要劫掠無辜百姓……”


    顯然,老者將朱祁鎮認作大明水師了。


    “不必了,我們帶你去。”朱祁鎮淡淡地說道。


    幾十匹馬被牽了下來。朱祁鎮翻身上馬,伯顏帖木兒單手拎起小老頭,將其放上馬背。


    李守仁、朱全蛋與幾十個親衛緊緊跟隨,一行人縱馬朝濟州城內奔去。


    幾個月不見,李守仁驚訝地發現,濟州城牆被加高了不少,盡管還是不夠看,可眼下足有近兩丈高了。


    或許是白天的緣故,城牆上與城門處,手持長矛的士兵倒也不少。


    “啊!什麽人!”


    看到馬隊奔來,杵在城門口,正對百姓出重拳勒索錢財的幾個士兵,頓時魂飛魄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是什麽人竟敢如此猖狂!


    “停下,快停下!”


    “關城門!”


    城牆上下,一陣嘶喊,疏於訓練的士兵們如熱鍋上的螞蟻。城門處,幾個士兵急匆匆地踹翻進城的百姓,自己跑到城裏,準備關城門。


    城牆上,幾十個士兵熟練地躲在了女牆下方,微微露出腦袋,看向城外。


    “籲!”


    朱祁鎮一聲號令,幾十匹馬在濟州城外齊刷刷停下。


    “隊長,隊長!”


    “隊長,他們停下了!”


    女牆後方,李朝官兵們在竊竊私語。


    “嚴二,你站起來,問問他們是幹什麽的。”


    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全身披掛,倚在女牆後麵,大喘著氣,吩咐道。


    “隊長,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子……”


    “趙三,你去!”


    “咳咳,隊長,我偶感風寒,說不出話,咳咳……”


    “崔四?”


    “隊長,前輩,不要啊!”


    “廢物,廢物。”緊張喘氣的隊長變成了憤怒地喘氣,他隻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城外何人,報上名來,不然,我們就放箭了!”


    隊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一聲呐喊,倒也中氣十足。


    這時,城下答話了。


    “別,別!各位弟兄,別放箭,千萬別放箭!”


    “他們是大明的將軍,前來拜會李牧守的!”


    伯顏帖木兒馬上,那個心驚膽戰的小老頭顫顫巍巍地用高麗話大聲吼叫。


    “盧大人?”


    城牆上的小隊長一臉懵逼。


    不過,看到盧大人後,他終於鬆了口氣。


    “盧大人?你怎麽在別人馬上呢?”


    “哼,老夫不擅騎馬,有什麽問題嗎?”


    盧大人雖然官小,麵對一個他眼中的丘八隊長卻是絲毫不給麵子。


    “耽誤天朝將軍的大事,耽誤牧守的大事,你擔待得起嗎?”


    “嗬嗬。”隊長徹底安心了,反正眼下就算出了事,也有人背鍋。


    王八蛋,出了事,都是你老小子的責任,老子已經盡職盡責了。


    “開城門!”


    隊長下令,門後的兵丁推開了厚重的大門。


    朱祁鎮一馬當先,馬隊從城門樓奔馳而過,讓這些兵丁吃了一嘴灰塵。


    “這邊,這邊,再這邊。”


    馬隊奔馳,“盧大人”在不停指揮方向。


    不過很快他便驚訝,這些人仿佛知道牧守府位置,不用他指揮,那個滿臉橫肉,長得像野人一樣的家夥一下子衝到了所有人最前麵,接著,其他人跟在他的馬屁股後麵策馬奔騰。


    牧守李智孝,此刻正在後院聽戲,他左右兩邊,是兩個年方二八的罪人之女。


    五十多歲的李老頭一邊上下其手,一邊欣賞戲曲,好是愜意。


    風水輪流轉,這些往昔還養尊處優,甚至讓李牧守高攀不起的金枝玉葉,眼下連同他們的家人,卻隻能仰李牧守鼻息,這讓李牧守很是得意。


    自己高攀不起的大小姐淪為自己女仆,即便內心百般痛苦,卻隻能強顏歡笑,曲意逢迎。這讓李老頭扭曲的內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仿佛整個人都年輕了起來。


    躺在女仆們的身上,吃著女仆們喂的橘子瓣,李老頭早已忘記半年前“倭寇”入侵時自己的惶恐,此刻他隻有一個想法:“大丈夫當如是也!”


    “大人,大人,有情況!”


    就在李老頭興致正濃之時,突然,管家悄聲走來,在他耳邊低語。


    “晦氣。”李牧守大怒。


    “老夫興致正濃,你他娘的真敗老夫雅興!”


    “說了多少次,老夫聽戲的時候不要來打擾!”


    眼下這個管家,是在倭寇襲擊後,他從老家老宅調來的,雖然也老成持重,但這一遭非常敗他的好感。


    李牧守十分憤怒。年齡大了,身體像一個四處漏氣的風箱,好不容易來了點雅致,風花雪月,全被這混蛋給毀了。


    他不禁懷念起之前的管家來,可惜,倭寇進犯,全府上下隻有自己一條活口。


    還是那個忠心耿耿又知進退的老管家用著舒服啊!


    此刻,海參崴附近的一處煤窯中,一個挖煤的礦工突然打了一聲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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