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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弦寂送辭鏡迴了別院,琉璃正窩在門邊等她,見到兩人過來,它一躍而起,這胖狐狸這麽多年有一項技能練得分外厲害,那就是砸人,一砸一個準,這次它穩穩地砸進了辭鏡懷裏,辭鏡手裏一沉抱住了它。


    辭鏡總說著要給琉璃減減食,畢竟琉璃的體重真是越來越壓人,她抱一會兒便覺得手酸了,琉璃這機靈鬼在辭鏡鬆開手之前已經一躍又跳進了孫弦寂懷裏。


    它在孫弦寂懷裏嗅了嗅,那雙藍色的眼睛逐漸變得幽深起來,不一會兒它忽然從孫弦寂懷裏掙脫了出來,後退了幾步,對著孫弦寂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尖爪也從一團毛茸茸裏鑽了出來。


    “琉璃怎麽了?”辭鏡走過去,蹲下來順了順它的毛,又看了孫弦寂一眼,孫弦寂怔愣了片刻,心道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蠱被琉璃發現了?


    可是琉璃就算是對蠱,反應也還算和善,這次怎麽這麽激烈?


    莫非是因為上次他對琉璃說了那樣的話?


    孫弦寂正摸著下巴琢磨,辭鏡抱著琉璃站了起來,朝孫弦寂道:“阿七,琉璃怎麽忽然會對你有敵意的?”


    “不知道,可能是它不喜歡我身上風寒露的味道?”孫弦寂答得有些敷衍,“我先迴去了。”


    辭鏡有些擔心他,孫弦寂揮了揮手,道:“明天我有點事,你別過來了。”


    “什麽事?”


    孫弦寂沒有說,隻朝著她眨了眨眼,隨即轉身離開了。


    辭鏡心裏莫名地慌亂,她低頭看向琉璃,抓了抓它的耳朵,問道:“你這小畜生,剛剛為什麽對孫大哥露出獠牙?不聽話就把你的牙齒拔了,讓你吃不了燒雞。”


    琉璃窩在她懷裏直哼哼,辭鏡捏耳朵的手變成了輕柔的撫摸,她在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呢喃道:“我總覺得阿七有事瞞著我,”她頓了一頓,抬頭看了看被燈火映得有些發紅的天空,“要不我明天跟著他走一趟?”


    打定主意後,辭鏡第二天便喬裝打扮換上了一身男子衣服,又裝模作樣地貼了一把花白胡須,貼了幾條皺紋,還不滿意,又在嘴邊畫了一顆大痦子,成功地將一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變成了一個邋遢猥瑣的老男人。僅是外貌還不夠,她又從廚房倒了點泔水灑在自己的褲腿上,那味道能把她自己都熏出眼淚來。


    連琉璃都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去想把她臉上那些礙眼的東西扒拉下來,辭鏡輕輕一挑躲開了,她伸出手摸了摸琉璃的腦袋,道:“等著我。”


    琉璃嗷嗚一聲,像一陣閃電似的逃走了,辭鏡笑了笑,起身出發。


    她先是到了郡王府,孫弦寂剛喝完藥,辭鏡轉身進入廚房,將還未來得及扔掉的藥渣收了起來,又跑了出去,孫弦寂剛好換了身衣服,看樣子也準備出門了。


    辭鏡悄無聲息地跟著孫弦寂出了門,她不敢靠太近,中間幾次差點跟丟,好不容易等孫弦寂在一家酒樓門口停了下來,辭鏡正要跟進去,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這人好死不死的,竟是司徒恪。


    辭鏡眼珠子一轉,拱手做了一揖道:“司徒大人。”


    司徒恪眼底含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大叔您走路小心些,街上人多。”


    辭鏡低著頭一點一點的,司徒恪道:“不知為何竟覺得大叔有些眼熟。”


    你他娘的跟誰都眼熟!


    辭鏡腹誹,但麵上自然不敢表露出來,隻得笑道:“司徒大人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想來對京城的每個人都十分熟悉了,看著老朽眼熟也是自然。”


    說完她就要走,然而司徒恪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辭鏡心道,她都裝成這副樣子了,連身上的味道都遮住了,他還能看出來?


    不會他也像孫弦寂追琉璃一樣在自己身上弄了那啥子母蠱吧?


    辭鏡心裏有些慌,但還是客客氣氣地拱手問道:“司徒大人,您對老朽可有何見解?”


    司徒恪眼睛眯了一眯,問道:“大叔您為何不肯抬起頭來?”


    辭鏡在心裏將司徒恪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強行摁下腹內一把火,道:“司徒大人,老朽貌醜,怕嚇著大人。”


    “剛才大叔您也說了,我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做父母的怎麽會嫌棄自己的孩子——”


    他話音一頓,因為辭鏡真的將頭抬起來了,司徒恪盯著她看了片刻,不動聲色地別開了眼,大概要急著看看別的東西洗洗眼。


    辭鏡心中冷笑,但麵上還是要給足了司徒恪麵子的,拱著手恭敬道:“司徒恪大人,老朽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說著她便繞過司徒恪要往酒樓裏走,但是司徒恪這貨居然厚顏無恥地伸出一隻腳來,辭鏡一時沒看路,差點被拌倒,辭鏡咬牙,深唿吸一口氣,問道:“司徒大人,老朽一介布衣平民,平時難得見司徒大人一麵,也說不得幾句話,遑論得罪司徒大人,不知司徒大人三番五次地為難老朽是什麽意思?”


    司徒恪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笑道:“大叔,你的胡子貼歪了。”


    辭鏡下意識地就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胡子並沒有問題,她瞪了一眼司徒恪,心知已經被他識破,一記帶風掌招唿了過去,司徒恪手中多出一把折扇,橫在胸前堪堪擋住了辭鏡這一掌,折扇啪的一聲打開,將辭鏡手中的勁道軟綿綿地化作了團空氣,辭鏡見一擊不成,轉身就跑,司徒恪長臂一伸抓住了她的後衣領,“辭鏡宮主,我若是真要抓你,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不管你是什麽意思反正我現在有事,你別拉著我不然我把你揍得你娘都不認識!”


    雖然能不能打得過司徒恪還是個問題但是狠話還是先放了再說,辭鏡手腳並用地掙開了司徒恪的魔爪,司徒恪卻在後麵慢悠悠地道:“宮主當真要進去?恐怕現在世子所做的事宮主並不太願意看到。”


    辭鏡一愣,轉過身,眉毛一挑,道:“要你管。”


    司徒恪將白骨扇搖得騷氣十足,額發被扇子吹得飄啊飄,他滿不在意道:“那可別怪在下沒有提醒宮主了。”


    辭鏡瞪了他一眼,邁腿進入了酒樓。


    辭鏡在一樓粗粗掃了一眼便上了二樓,店小二看著這個形容猥瑣的老大爺行動如風一時驚住了,心裏猜測會不會是哪路隱士高人,不曉得該不該上去招唿,後麵的胖掌櫃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喝道:“杵在這兒做什麽?還不招唿客人去?!哎喲司徒大人,這是哪陣風可把您給吹來了呀?”


    司徒恪扇子一合,眯眼笑道:“西北風。”


    胖掌櫃兩隻肉掌也跟著一合,一雙細眼睛笑得找不著了,他側過身伸出手道:“司徒大人樓上請!”


    司徒恪兀自上樓去了,胖掌櫃親自跟在他身後一步的地方替他指點,在一處雅間外,司徒恪停了片刻,又迴頭,見辭鏡已經快找到這邊了,他抬頭看了看樓頂,忽然伸手將胖掌櫃往前一推,胖掌櫃一個沒站穩,整個二樓都震了一震,有人已經掀開了雅間的門簾來看出了什麽事,而司徒恪身邊的這間雅間卻沒有動靜,不一會兒一隻帶著黑紗手套的手伸了出來,將門簾掀開了,一道輕柔還帶著幾分稚嫩的聲音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辭鏡朝那聲音的主人看去,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黑衣黑裙,一頭黑發被編成數股辮子,辮子中卻夾雜著無數根彩線,額間還綴著一枚流光溢彩的蛋白石,那少女眉目清秀,看上去有一些眼熟。


    但是辭鏡不是司徒恪之輩,看見誰都上前說一句覺得你眼熟,先撞撞運氣再說,萬一真的是熟人呢?


    辭鏡在後麵打量了那少女幾眼,又透過門簾往雅間中看去,那雅間中還坐著一個人,看上去……唔,也有些眼熟。


    司徒恪大概是覺得點到為止,便“好心”地將胖掌櫃扶了起來,先朝著少女溫和道:“沒事,掌櫃的不小心摔了一跤。”


    又迴過頭朝著胖掌櫃道:“掌櫃的你沒事吧?實在抱歉,我手滑。”


    胖掌櫃心道大人您手滑得可真有水平。


    胖掌櫃不敢多說,隻得點頭哈腰繼續帶著司徒恪進了另一間雅間,在少女放下門簾的時候,忽的不知從哪兒起了一陣風,將那門簾掀開了一些,辭鏡借光看清了裏麵那人的一張側臉。


    嗯,真是好看的一張側臉呢。


    辭鏡手裏的拳頭握緊了些,正要過去,卻聽到先前說話的那個少女道:“阿七。”


    辭鏡腳下一頓,差點絆倒自己,阿七?除了她,也還有別的姑娘叫他阿七嗎?


    辭鏡搖了搖頭,心道自己也不應該在一個稱唿上小心眼,但還是鬼使神差地走近了兩步,想找個合適的位置聽一聽牆根。


    她還沒找到,裏麵的人已經再次掀開了門簾,孫弦寂走了出來,他看到辭鏡,一時沒認出來,隻微微地皺了皺眉,辭鏡緩緩地直起腰,不自覺地堆出一抹和善的微笑,隻是這微笑在這麽張猥瑣大爺的臉上隻能盡顯猥瑣,孫弦寂牙疼地抽了抽嘴角,但還是禮貌地迴以一笑,道:“大爺您要過去麽?您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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