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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風和綠絛不認識周隕寒,辭鏡心裏轉了個彎,將周隕寒的身份隱瞞了下來,隻說自己在沙漠時陷入了流沙坑,是他救了她,但是他身上有傷,所以她將他帶了迴來。


    然而綠絛卻一直盯著周隕寒,兩道眉毛輕輕蹙了起來,辭鏡問道:“怎麽了?”


    綠絛搖了搖頭,辭鏡囑咐道:“你們辛苦一夜了,迴去休息吧,順便讓廚房做些滋補的膳食端過來。”


    小風和綠絛退下來,辭鏡這才轉身走到周隕寒麵前,就算她救了自己,辭鏡對他也依然沒有好生氣,木著一張臉道:“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周隕寒輕輕地笑了笑,沒有迴答她的問題,隻道:“多謝。”


    辭鏡擺了擺手:“你先救我,否則你也沒必要放這麽多血。”


    “我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周隕寒忽然道。


    辭鏡抬起頭,眼睛卻微微眯起來,上挑的眼角含著嘲諷:“周先生的命可是當初巫祝玲瓏跳入巫火中用性命換來的,享無盡壽數,怎麽還說起這麽喪氣的話?”


    雖然他這臉色,確實像是沒幾天活頭了,三年前她第一次在青耀王都看到他的時候,他雖然頭發全白,但是精神還不錯。


    莫非他真要死了?


    周隕寒道:“當初玲瓏用自己的魂魄祭了巫神,將我複活,但是你應該也知道,玲瓏的魂魄在玲瓏骨裏,也就是說她的魂魄並沒有交給巫神。”


    辭鏡瞳孔微微一縮。


    “但是當初玲瓏確實是跳入了巫火之中,所以我猜是後來無衣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將玲瓏的魂魄換了迴來。”


    辭鏡曾經也曾借般離之手找過一些關於有泉國那些古老的巫祝的典籍資料,但是那些書都是用有泉國的古語記載,別說她一個中原人看不懂,就算是有泉國本土人士也看不懂,所以她對於那些巫術什麽的,完全是一竅不通,玲瓏說等她小時候辭鏡會繼承她的巫力,但顯然是全部浪費了,辭鏡現在也就能操控個把隻小鳥而已。


    “那這跟你要死了有什麽關係?”辭鏡問道。


    周隕寒道:“因為這個巫術是不成功的,所以我也不會真的擁有無盡壽命,但是無衣卻有。”


    “他在數千年前便是有泉國巫祝的守護者,但是卻和巫祝相愛,他們在一起後,卻給有泉國帶來了災難,有泉國國君勒令無衣離開有泉國,無衣為了有泉國,選擇了離開。”


    他輕輕歎了口氣,辭鏡心道,原來這無衣數千年前還是個為國為民的好人?


    周隕寒繼續道:“有泉國國君告訴當時的巫祝,說無衣死在了戰場上,是他們的敵人殺了他,於是巫祝力量爆發,燃燒自己的魂魄將整個戰場都包圍了,你知道,巫祝本就是用魂魄擠壓在一起,她將自己的魂魄都燒完之後,無衣才趕到,巫祝以為是無衣騙了她,便用最後的力量對他下了詛咒,讓他長生不老,老了也不會死,死了也無法投胎,永遠做一隻在大漠徘徊的孤魂野鬼。”


    辭鏡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道:“也就是說無衣不老不死是因為那個很久很久以前的巫祝的詛咒,而你是因為玲瓏用了禁術,這是不一樣的對麽?”


    周隕寒點了點頭。


    辭鏡又問道:“那你為什麽又變成了有泉國的巫師?你要我的心頭血到底是為了做什麽?複活玲瓏?”


    周隕寒繼續點了點頭,但隨後又搖了搖頭,辭鏡蹙眉道:“到底是還是不是?”


    “我確實想過複活玲瓏,但也不算是。”


    “你說清楚點。”


    “當年玲瓏的身體是用木偶製成,再由巫祝用巫術活祭了四十九名孩子才成了她的軀體。”


    辭鏡心中冷笑,現在的你也做得出這種事吧?


    “我確實也試過,但是每次我都做不到。”周隕寒臉色頗為苦惱,“我從很久就開始試了,這麽多年以來,我收養過很多孩子,都是為了將他們當成祭品,但是——”


    但是他不是無衣,養著養著就養出感情來了,最後隻能離開。


    辭鏡不吃他這一套:“你少假惺惺,你還不是要我的心頭血?莫非你取了我的心頭血還能讓我再活過來?還有你為什麽要讓有泉王將自己的孩子送到中原去和親?”


    周隕寒道:“那是因為無衣想發動中原與西域的戰爭,戰爭務必會造成死傷無數,這些人血和魂魄,是複活玲瓏所必需的。”


    ……和他們當初猜測的差不多。


    辭鏡深深看了周隕寒一眼,但心裏卻不敢全然相信他,誰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周隕寒為了拉攏她而故意為之?


    天已經大亮了,辭鏡揮了揮手道:“我先去沐浴。”


    侍女已經按照辭鏡所說的煮了參湯過來,送到辭鏡房間,但是卻看到辭鏡房間裏坐著一個陌生男子,而那陌生男子,懷裏還抱著她們宮主的寵物狐狸琉璃。


    “你你你是何人?”


    周隕寒站起身,溫和道:“在下是辭鏡宮主的朋友。”


    侍女看了看他懷中乖巧的琉璃,想到琉璃出了名的非宮主親近者不讓碰,否則爪子伺候,想來這人確實是和宮主相識的,便退下了。


    周隕寒手掌落在了琉璃頭上,忽然琉璃的頭上升騰一陣黑霧,他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隻黑色的蟲子,那黑蟲躺在他手心一動不動,顯然是死了,周隕寒嘴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一朵火焰從他手心竄出,將那黑蟲燒成了灰燼。


    而此時已經追到青耀去了的孫弦寂猛然吐出一口黑血來,將一旁的瑰月著實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麽了?”


    孫弦寂心口仿佛被掏走了一大塊,他捂著胸口,嗓音低沉喑啞:“子蠱被取出來了。”


    “那你——”


    孫弦寂擋住了他要過來扶的手,搖搖頭道:“我沒事。”


    瑰月看他那慘白得跟鬼一樣的臉色,這可不像沒事。


    果然,孫弦寂踉蹌了沒兩步,便腿一軟跌了下去。


    辭鏡洗浴完畢迴到屋中,見周隕寒和琉璃一人一狐正玩得開心,辭鏡愈發詫異,琉璃和周隕寒這麽親近,周隕寒對她真的沒有惡意?


    但也不能全信,他是琉璃以前的主人。


    可是——辭鏡抓了抓頭發,一隻狐狸,就算它是品種稀有的電狐,真的能活這麽長時間嗎?在玲瓏消失的那幾百年裏,琉璃去了哪裏呢?


    琉璃是從千絕老人那兒得來的,不如去問問千絕老人?


    可是那老家夥又去遊曆,不曉得去哪兒才能找著他。


    辭鏡又是一陣頭疼,她走過去,周隕寒抬頭看她,笑道:“你迴來了。”


    這句話怎麽聽著怎麽奇怪,周隕寒這種賓至如歸的感覺隻怎麽來的?


    他輕車熟路地給辭鏡倒了杯茶,屋中還殘留著參湯的味道,而周隕寒的臉色較之之前已經好了許多了,辭鏡心裏也鬆了口氣,道:“若周先生沒事了的話還是離開吧,老是留在我這裏也不好。”


    周隕寒臉上的笑容一僵,臉色落寞神色一閃而過,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他蹲下身,將琉璃放了下來,摸了摸它的頭道:“乖,聽你主子的話。”


    琉璃嗚咽了一聲,抬起頭用尖嘴去曾周隕寒的下巴,周隕寒輕輕推了推它,琉璃一步三迴頭,依依不舍地迴到辭鏡身邊,辭鏡抱起它,卻不動聲色地在它屁股上揪了一把毛,這白眼狐狸,這麽多年的燒雞都白喂了?


    周隕寒站起身,深深地看了辭鏡一眼,這一眼竟帶著幾分一眼萬年的滄桑味道,其中的眷念深沉似海,辭鏡幾乎要被這一眼看得落下眼淚來,隻得別開眼去,周隕寒輕聲道:“你和她真的很像。”


    辭鏡道:“我也不是想和她長成一樣的,如果可以,我寧願隻是一個普通人。”


    周隕寒無聲地笑了笑,呢喃似的道:“誰不是呢?”


    盡管辭鏡心裏還有萬千疑問,但是周隕寒沒打算說就算她磨破嘴皮子也無法撬開周隕寒的嘴打聽到一星半點來。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孫弦寂和瑰月他們倆究竟去哪兒了?


    孫弦寂在一片火燒火燎的疼痛中醒來,他一睜眼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老臉,而那張老臉正咧開了嘴對他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還漏風的牙,差點將他嚇得再次昏過去。


    孫弦寂正要坐起來,卻被人按住了,他自己下麵看去,發現自己胸口紮滿了銀針,活脫脫一個反過來的刺蝟。


    在這兒再次遇到千絕老人,孫弦寂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不知千絕老人是不是還沒有消氣,硬是給他紮針紮了三天,待到第四天,孫弦寂在千絕老人拿著銀針過來之前便已經先離開了客棧,而瑰月去找他的時候,隻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鋪。


    他迴過頭看了身後的千絕老人一眼,道:“老前輩,他走了。”


    千絕老人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張著漏風的嘴道:“這臭小子——”


    “老前輩,孫先生的身體無礙了麽?”


    千絕老人道:“無礙無礙,他這小子雖然在這方麵有天賦,揪著那一點也能煉出個子母蠱來,確實有兩把刷子,但是畢竟不完整,這蠱對他沒多大傷害,不然子蠱先死,母蠱的反噬可不隻是讓他吐兩口血紮三天針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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