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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離開京城,瑰月就再也沒有做過夢,因為他睡得很輕,一點點聲響就能讓他醒來。


    但是這次他卻睡得很沉,好似整個身體都漂浮在水中,溫暖的水柔柔地包裹著他的身體,他沒有睜開眼,任由身體沉浮不定,耳邊是嘩嘩的流水聲,好似女子的低聲呢喃。


    “瑰月,瑰月?”有人搖了搖他,瑰月睜開眼,看著眼前少女擔憂的臉,他蹙了蹙眉,坐了起來,問道:“怎麽了?”


    “柳兒不見了。”


    這一句話將瑰月最後一點瞌睡趕得無蹤無影,他猛地坐了起來,跑進內室,柳兒的床上空空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旁邊的小幾上擺著一隻藥碗。


    瑰月也顧不得拾掇一下自己,披頭散發便衝了出去,阿瓷跟在後頭,看著瑰月瘋了似的在人群間穿梭尋找,最後他停了下來,眼神木然地看著前方。


    阿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柳兒正蹲在路邊,和一個紮著總角的小孩兒說著話,那小孩拿著一串冰糖葫蘆舔得正歡,柳兒愛憐地撫了撫他,絕美的側顏上掛著幸福燦爛的笑容。


    阿瓷正要走過去,瑰月卻拉住了她。


    “自從孩子死後,柳兒便再也沒有這樣笑過了。”瑰月嘴角微微勾起,神色淡淡的,阿瓷看了瑰月一眼,安慰道:“等柳兒好起來,你們一定會再有一個孩子的。”


    瑰月扭過頭,看了阿瓷一眼,輕輕笑了,“借你吉言。”


    柳兒察覺到這邊的兩人,站了起來,那小孩拿著冰糖葫蘆跑開了,瑰月和阿瓷急忙過去,阿瓷這才發現柳兒臉上擦了胭脂,氣色好了許多,明眸皓齒,眉目如畫,望向瑰月的眸子裏脈脈含情,仿佛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瑰月垂眸看著她,柳兒微微蹙眉,道:“抱歉,瑰月,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瑰月喝的茶水裏放了**,而**是她囑托店裏小二去買來的,那小二第一次見到老板娘,誠惶誠恐的,老板娘這麽美,她說什麽他就做什麽,渾渾噩噩買了**迴來,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了事,但又怕瑰月責罰,便一直瞞著瑰月。


    瑰月歎了一口氣,怪不得自己居然睡得這麽沉,他撫了撫額頭,道:“下次出來跟我說一聲,我陪著你。”


    柳兒先是一愣,隨後一抹如春花般嬌豔的笑容展露出來,她攬住瑰月的腰,將頭靠在他胸口,阿瓷站在一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尷尬,咳了兩聲,道:“要不,迴客棧再抱?外麵人多看著呢。”


    今日風走城無風,暖暖的陽光將整個風走城都鍍上了一層金黃色,好似抹上了一層蜜糖,連空氣都甜滋滋的。


    三人迴到客棧,瑰月攬著柳兒迴屋裏去了,阿瓷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準備上樓去,卻剛好看到孫弦寂和蘇陵陵下樓來,她下意識想要躲,蘇陵陵卻開口叫住了她:“阿瓷。”


    阿瓷抬起頭,笑得眉眼彎彎,“陵陵姐,孫大哥。”


    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她走上樓梯,再普通不過的和他們打招唿,“你們要走了嗎?”


    蘇陵陵那冰冷孤高的神情一如往昔,隻是眼神中卻多了幾絲憐憫,阿瓷隻覺得分外刺眼,但她依舊笑得分外燦爛,蘇陵陵點了點頭道:“我們都要去西域,便一路走也做個伴。”


    “這樣啊。”阿瓷摸著下巴道,孫弦寂微眯著眼看著阿瓷,道:“你和於英不是也要去西域?要不也一起走?”


    阿瓷理了理自己胸前的一縷頭發,狀似擔憂地道:“阿英身體未好全,我們還得再留些日子,反正我們也不急。”


    “那,便告辭了,後會有期。”孫弦寂朝著阿瓷微微點頭,阿瓷強忍著眼淚,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兒,“嗯,後會有期。”


    阿瓷沒有再看二人,徑直迴了自己的房間,走了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她不知道他們三人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孫弦寂和蘇陵陵在她不在的時候發生過什麽,她完全不清楚,她曾經答應過蘇陵陵不會再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可是命運總愛捉弄人,這一切都由不得她自己,她知道,孫弦寂和蘇陵陵就是她的劫難。


    於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阿瓷身後,阿瓷擦了擦眼角轉過身,看到於英杵在那兒嚇了一跳,於英本來也是打算嚇著她玩兒,卻看到阿瓷紅通通的眼睛,擔憂道:“阿瓷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欺負你了?”


    阿瓷一聽到他清脆爽朗的聲音,看到他那誇張的表情,那些愴然的情緒已經消失了一半,她咧了咧嘴,道:“剛剛去看窗戶,沙子吹進眼睛了。”


    於英也不戳破她的謊言,笑嘻嘻地湊了過去,道:“沙子出來了沒有?我給你吹吹?”


    阿瓷嫌棄地推了他一把,“不用,沙子已經出來了。”


    “那就好。”於英在桌邊坐了下來,“阿瓷姐姐我跟你講,我剛剛居然看到瑰月對著我笑了,那個總是用鼻孔瞧人的黑心又摳門的掌櫃居然對著我笑了!今天我起得晚,阿瓷姐姐你告訴我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


    阿瓷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沒錯,今天太陽就是從西邊出來的。”


    於英愣了愣,阿瓷又繼續道:“不瞞你說,其實這世界上的太陽本來就是打西邊出來的,隻是偶爾會打東邊出來玩玩。”


    於英揮了揮手,“阿瓷姐姐你又逗我。”


    阿瓷拿著杯子喝了口水,正要說話,有人在敲門,於英立刻屁顛屁顛過去開門了,隻見瑰月正攏著手站在門外,阿瓷挑了挑眉,揚著調子問道:“掌櫃的找我們有何貴幹啊?”


    瑰月踏進屋來,在阿瓷麵前煞有介事地坐下了,看了阿瓷一眼,又看了於英一眼。


    阿瓷招了招手讓於英也過來,兩人做成一排,支著下巴,靜靜地準備聽瑰月接下來要如何說。


    “今日嚴大夫來給柳兒看了,柳兒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所以我打算月底和柳兒將婚禮辦了,不知你們可否願意留下來,喝一杯喜酒再走?”


    阿瓷和於英對視一眼,阿瓷猛地拍了一下瑰月,笑道:“可以啊大兄弟,反正我們也不急,那就留下來喝了喜酒再走!”


    於英眼裏閃過一抹失落,阿瓷沒注意到,瑰月卻看到了,他頗有深意地看了於英一眼,於英立刻便露出了一張大大的笑臉,道:“那就聽阿瓷姐姐的!”


    瑰月攏著袖子,雙手舉過眉頭,朝著阿瓷難得恭敬地道:“這段時間謝過阿瓷姑娘了。”


    阿瓷被他這架勢嚇了一跳,擺了擺手道:“我也沒做什麽啦。”


    瑰月眼裏含著溫柔的笑意將阿瓷望著,阿瓷眨眨眼,抖了一抖,顫著聲音問道:“你別這麽看著我,我有點瘮的慌。”


    瑰月眼裏的笑意立刻便散了,對著阿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施施然轉過身,給了阿瓷和於英一道挺拔而清俊的背影,他淡淡道:“阿瓷,真的謝謝你。”


    阿瓷一愣,隨後也笑了,道:“不客氣。”


    翌日清晨,風走城的大風又刮了起來,但是瑰月的客棧卻掛起了紅燈籠,原來月柳客棧的掌櫃是有未婚妻的,風走城的一眾姑娘漢子們傷透了心,卻還是含著淚前來祝福,瑰月腆著臉皮收下了所有人的賀禮,阿瓷站在窗邊看著樓下排著隊前來送禮的人,不禁長長歎了口氣,道:“阿英,之前那皇帝會放過瑰月,是不是真的看上瑰月了啊?”


    於英剛喝完藥,一張小臉皺成一團,砸吧砸吧嘴道:“皇帝看沒看上我是不知道,反正我是絕對不會看上他的。”


    阿瓷走到他身邊,雙手交疊,眨巴眨巴眼道:“我們要不要送什麽賀禮?”


    於英想了想,從身上摸索出一張銀票,可憐兮兮地看著阿瓷,“這是最後一百兩了。”


    於英的暗衛一路都跟著的,躲在房梁上的黑衣人看著自家少宮主帶了大把銀票出門,最終卻隻剩一張百兩銀票還要送出去當賀禮了,不禁有些恨鐵不成鋼。


    阿瓷拿過那張銀票,歎了口氣,最終還是還了迴去,道:“沒事,我們和瑰月好歹朋友一場,他不會計較的。”


    “誰說我不會計較的?”瑰月忽然闖入,後麵還跟著笑盈盈的柳兒,阿瓷還未轉身白眼便已經翻上天了,“你一個掌櫃的老往人客房跑是什麽意思?”


    瑰月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夾住銀票,輕輕一抽,那百兩銀票便落入了瑰月手中。


    “喂!你個財迷!還給我!”於英跳起來去搶,瑰月淡定地轉了個圈,繞過於英,於英撲了個空,差點撲到柳兒身上,急忙刹住腳步。


    “……你就是,於小公子?”柳兒輕聲問道。


    於英收起一臉的兇神惡煞,笑得如同城西蹲街頭的二傻子,道:“正是正是。”


    “我是柳兒。”柳兒微笑著自我介紹。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你個頭啊!”阿瓷沒好氣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這個一見到美人就找不著東南西北的小色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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