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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瓷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便不再躲躲藏藏,從水裏鑽了出來,穆蝶轉過身,看著阿瓷,眼裏的笑意帶著幾分悲憫,阿瓷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穆蝶朝著她走了過來,阿瓷很想轉身就跑,但是腳下像是被什麽黏住了一般竟然半分挪動不得。


    “姑娘,你看看,我這背後蝴蝶的花紋,弄壞了沒有?”穆蝶側過身,又問了一遍。


    阿瓷盯著那隻色彩斑斕的蝴蝶,隻覺得那隻蝴蝶就要撲騰著飛出來,再細細一看,那蝴蝶似乎還有雙眼睛,正盯著阿瓷看著,阿瓷驚得後退了一步,踩到了池底的石頭,跌進了水中。


    穆蝶聽到身後的響聲,微微歎了口氣,走過去將阿瓷拉了起來,笑道:“你怕我?”


    阿瓷下意識想要點頭,但是遲疑了片刻之後,她還是搖了搖頭,道:“不怕。”


    “那是我背後的傷嚇到你了?”


    阿瓷嗯了一聲,伸出手去,穆蝶將後背麵向她,阿瓷觸到那片冰涼的肌膚,還有那凸起的傷口,穆蝶輕輕嘶了口氣,阿瓷急忙收迴手來,“抱歉我弄疼你了嗎?”


    穆蝶轉過身,笑道:“姑娘不必介懷。”


    “你這是怎麽傷的?”阿瓷忍不住問道。


    穆蝶用手舀了點水,淋在自己的肩上,水流順著肌理四散分開,又融入池中,阿瓷看著她發了會兒呆,忽然又迴過神來,穆蝶笑了笑,語氣淡淡道:“我去殺人,但是差點被殺了。


    “第二次去的時候,我終於將那人殺了,但是那人臨死前我疏忽了,被他傷了後麵。”


    所以,第一次遇到阿瓷的時候,是她失敗的那一次,而第二次,就是昨晚。


    不知為何,阿瓷的心髒揪得疼了一下,她蹙起眉頭,緩緩走近穆蝶,道:“姐姐,你和你夫君,到底怎麽迴事?”


    穆蝶的眼中閃過一抹淩厲,僅僅這一下便讓阿瓷再次產生了之前那種恐懼,然而穆蝶很快就恢複了平和,淡淡道:“我夫君已經死了,死之前他就把我休了,但是我堅持為他送了終。”


    “姐姐的夫君,真的是病死的麽?”阿瓷壯了壯膽問道。


    穆蝶的眼神變得迷離了起來,半晌,她低下頭,盯著水麵,語氣已有了幾分頹然,“病死的,最後一個月,他瘦得如同一具骨架,我沒有一點辦法,隻能看著他日漸一日的虛弱,最後徹底失去唿吸。”


    一滴淚無聲地落入池中,阿瓷咬了咬唇,不忍心再問下去,隻得道:“姐姐,我們迴去吧。”


    她站起身,正要往岸上走,穆蝶忽然抓住了她,猛地往後一拉,阿瓷再次跌入水中,穆蝶已經衝到了岸上,穿上了衣服,手掌掃過地麵,撿起幾顆碎石朝著河對岸投擲過去,阿瓷隻聽到了幾聲慘叫,隨後是鳥兒撲騰著翅膀衝出林子的聲音,不一會兒,穆蝶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姑娘,上來吧。”


    阿瓷腿還有些發軟,搖搖晃晃上了岸,撿起衣服穿上,顫著聲音道:“姐姐,我叫阿瓷,你叫我阿瓷就好。”


    穆蝶的聲音卻依舊冷冷的,“姑娘,你和你弟弟還是離開這地方的好,我不想拖累你們。”


    阿瓷也意識到了她說的話是什麽一絲,蹙著眉頭道:“姐姐,你殺的人是不是權勢很大?”


    穆蝶微微側過頭,斜著眼看她,阿瓷還在發著抖,穆蝶的神色柔和了下來,她歎了口氣,道:“不,是讓我去殺人的人權勢很大。”


    阿瓷疑惑道:“姐姐你不是燕山派的弟子麽?怎麽最後去做了殺手?”


    穆蝶眼中的晶瑩一閃而過,她轉過身,道:“迴去吧,我今日累得很了。”


    阿瓷隻能閉了嘴,亦步亦趨跟著穆蝶迴了家,於英還坐在院中等著阿瓷,見她迴來,急忙走過去道:“阿瓷姐姐你怎麽沐浴了這麽久?”見阿瓷臉色不太好,又瞪了眼穆蝶道:“是不是你欺負我家阿瓷姐姐了?”


    阿瓷伸出手拽過他,捏著他的胳膊道:“瞎說八道什麽?睡你的覺去!”


    於英委屈地嘟起了嘴,穆蝶隻是微微笑了笑便進了屋裏,阿瓷鬆開於英,道:“我睡覺去了,你快點去休息吧。”


    跟著穆蝶進了房中,穆蝶用幹布擦了擦頭發,隨後又解開了衣襟,將衣服緩緩褪下,扭過頭道:“阿瓷姑娘,能幫我擦一下藥嗎?”


    阿瓷走過來,接過穆蝶手中的藥瓶,穆蝶站起身,走到床邊趴了下來,阿瓷倒出藥瓶中的半水半乳狀的物體,輕輕抹在穆蝶後背的傷口上,好不容易抹完了,穆蝶已經睡熟了,阿瓷盯著她的睡顏看了片刻,站起身,幫她蓋上被子,又將藥瓶放了迴去,自己也爬上床睡了下來。


    睡到半夜,阿瓷做了個噩夢,驚醒過來,嚇得起了一身冷汗,旁邊的穆蝶已經不知去處,阿瓷下了床,走出了房間。


    穆蝶正坐在院中,長長的頭發垂在一側,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阿瓷走近了才看到她手中還拿著一本書,正是白天時婦人從柴堆中拿出的書中的一本。


    聽到阿瓷過來的聲音,穆蝶抬起頭來,道:“阿瓷姑娘怎麽也出來了?”


    阿瓷道:“我做了噩夢,醒來不見你,便出來看看。”


    穆蝶提著調子哦了一聲,問道:“做了什麽噩夢?”


    阿瓷搖搖頭,“記不得了。”


    穆蝶輕輕笑了,“既然是噩夢不記得也好,噩夢都是反的,阿瓷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姐姐又是為何不睡,坐在這院中看著書發呆?”阿瓷走到她對麵坐了下來,穆蝶將書合上,但阿瓷還是看到了那張寫有“明明如月何時可掇”的紙條,不禁問道:“姐姐,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句話的意思是,懸掛在天空的月兒如此明亮,我什麽時候才能得到它呢?”穆蝶低聲解釋道,阿瓷抬眸看向她,“姐姐,你放在心尖上的月亮,是誰呢?”


    穆蝶聞言征愣了一下,繼而一抹如水的微笑在嘴邊漾開,她將紙條又拿了出來,放在阿瓷麵前,紙上的字雖然看上去清秀,卻隱隱有幾分力道,字如其人,果然如此。


    “我夫君已經死了。”穆蝶這樣迴答她。


    阿瓷愕然,“可是你確實是已經嫁給他了呀。”


    “嫁給他和得到他不是一迴事。”穆蝶搖了搖頭,將那紙條放迴了書中,“但不管我曾經有沒有得到過他,我都已經永遠失去他了。”


    穆蝶站起身,將書放迴了柴堆,朝屋中走去,阿瓷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已經快到中秋了,月亮也愈發的圓潤,阿瓷仰著頭,直到脖子發酸才收迴目光,起身往屋中走去。


    婦人做了月餅端給阿瓷和於英嚐味道,月餅的餡是各種野果子發酵而成的果醬,二人還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的月餅,酸酸甜甜的很爽口,忍不住多吃了幾個。


    “嬸嬸,可以教我做這種餡嗎?”阿瓷問婦人道,婦人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啦,姑娘和小公子喜歡吃就好。”


    阿瓷跟著婦人學做月餅的餡,於英在一旁笨手笨腳地幫忙,最終被阿瓷趕了出去,於英垂頭喪氣地坐在院中,初秋的風帶著幾分溫柔幾分蕭瑟,輕輕吹拂著院中的的杏樹,一顆杏子掉落下來砸在於英頭上。


    於英撿起杏子放進嘴裏,又酸又澀,他一口吐了出來,吐掉的渣子旁邊忽然出現了一雙腳。


    於英抬起頭,看向來人。


    那人長著一雙細長的鳳眼,眼角眉梢都是微微上吊的模樣,皮膚白淨,眼角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你是誰?”


    於英站起身,那人卻答非所問,“在下找穆蝶姑娘,她在嗎?”


    聲音溫溫柔柔的,臉上掛著疏離的微笑,於英撇撇嘴,道:“不在,你找她什麽事?”


    “既然不在,那在下便不打擾了。”他朝著於英拱了拱手,轉身便要走,於英惱火地拽住了他,道:“我說你這人,我都好聲好氣迴答你的問題了,你就不能迴答一下我嗎?”


    那人迴過頭,推開了於英的手,撣了撣被他抓起來的褶子,後退兩步,拱了拱手,和和氣氣道:“在下何筠,若是穆蝶姑娘迴來了,麻煩轉告她一聲,多謝了。”


    語罷也不待於英反應,離開了小院子。


    何筠前腳剛走,穆蝶後腳就進來了,於英頭也未抬道:“剛剛有個叫何筠的人來找你。”


    穆蝶放下籃子,似乎早就料到了,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是你什麽人?我記得你嫁過去的那家人也姓何?”


    穆蝶勾起唇角,抬眸看向於英,陽光下眼波流轉,好似湖麵蕩起的漣漪,於英忍不住唿吸一滯,移開了視線,穆蝶道:“他是我夫君的哥哥。”


    “他來找你做什麽?”


    “我不知道。”穆蝶搖搖頭,轉身進了屋中,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麻煩小公子不要告訴我爹娘何筠來過。”


    於英露出一副賴皮的樣子,“你說讓我不講我就不講啊?”


    穆蝶神色一冷,手腕一轉一柄銀色飛刀已經夾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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