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陽光溫柔的撒入房間。玉和翻了翻身,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玉和有些迷茫地看著四周,半晌反應過來,一下從床上彈起,檢查自己衣裳完好,暗自鬆了口氣。然後探頭向下看,便見慎王安靜地躺在地上睡覺。


    玉和頗為滿意,伸了伸四肢便從床上下來,繞過地上的人,走到梨花木櫃前挑選衣裳,又走到鏡前整理。待一切大致妥當後,玉和瞥了眼地上的人,淡淡道:“還不起來?”


    地上的人笑嘻嘻地起來:“玉和知道我醒了?”


    “嗯,”玉和應道,“收拾收拾,等會人該進來了。”


    炎翊眨了眨眼,倒是聽話地將被褥放迴床上,自己尋了衣裳外袍穿上,邊問:“玉和,若是母後見著元帕……”


    玉和剛剛坐在桌邊,聽言一愣,遂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前人,走到床前一通胡找,便找出那方元帕。接後,不知從那尋了火柴等物,點燃,扔到偏角的窗口。


    炎翊抱手旁觀,問:“等會進宮見母後,你該怎麽說?”


    玉和瞥了他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見了啊。”


    ……


    萬事妥當後,玉和喚了來侍婢整理梳洗,事罷,與炎翊一同出門。


    方出了院門,玉和特意迴頭瞥了眼院名,"漱玉苑"三個朱紅色的大字映入眼簾。玉和不由皺眉:"什麽名字……"


    炎翊迴首,順著她的目光尋去,笑道:"這可是我特意為玉和題的呢。"


    玉和微愣,仔細看了看匾額,紅色的大字飛揚,轉筆處遒勁有力,看似是張揚草書,實則一撇一捺清楚明白,且頗有章法。


    隻是……少了點什麽。


    "你這字,倒可以獨辟一門了。"玉和道。


    炎翊目光微閃,問:"玉和可喜歡?"


    "泉流漱石,聲若擊玉,"玉和轉過身來,邊走邊答,"名字太雅,與赤紅不匹配。"


    尤其是用那樣的字寫,更覺得不符,玉和心想,也沒關注炎翊的反應,轉言問道:"先前聽莫姑說你身邊有位貼身侍從,我倒從未見過。"


    "你說阿承啊……"炎翊微微一笑,"他年紀小,調皮得很,我擔心他驚著你,叫你對我心生厭惡。"


    玉和頗有些無奈,這措辭未免有點牽強了吧。不過玉和轉過來想了想,青衣也是年紀小,性格單純天真,不說頑皮也是有些憨傻。


    行至府門,已有兩輛馬車等候,一大一小,一主一次。玉和挑了挑眉,待走近了,又見有侍女攙著一淺粉色華衣女子盈盈拜見,真真正正的弱柳扶風之姿。


    先不想該女子的身份,但是姿態便叫玉和皺了眉。在玉和欣賞的大英美人中,皇後雍容似牡丹,景妃謙和似春風,麵前這位美則美矣,毫無味道。


    "妾身拜見王爺王妃,"賜容拜到,又道歉說,"本應在堂中叩見王爺王妃,妾身遲鈍還望王爺王妃恕罪。"


    炎翊一如既往地笑著,擺擺手道:"無礙,應是本王和王妃未考慮到你,讓你在風裏站了這許久。"


    玉和瞥了眼炎翊,不準備接話。可玉和不說話,倒叫賜容有些尷尬,以為遭了王妃嫌棄,不由麵露愧色。


    "行了,"玉和蹙眉道,"雖是夏日,但晨風也涼,快上車吧。"


    上了車,車夫輕打馬兒,馬車便漸漸行走起來。玉和靠在車壁上,打算閉目養神,便聽耳邊響起聲音:"玉和不喜歡賜容?"


    聞言,玉和又緊了眉頭,道:"你一上來便對誰都這麽親熱嗎?"


    "……玉和吃醋了?"


    "沒有。"


    炎翊唇角微勾,十分沒坐像的駕起腿:"我倒是覺得賜容挺好,人美心柔。"


    玉和閉著眼道:"我覺得你不喜歡。"


    "玉和為什麽這麽以為呢?"炎翊笑意深了些。


    玉和睜開眼,直視麵前人的雙眸,認真道:"慎王,我現在既已嫁給你,咱們低頭不見抬頭見,彼此間何必說假,你不嫌膈應嗎?"


    炎翊微愣。


    "我們之間不必故作親熱,也不必特意疏遠,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日子,"玉和繼續道,"我並不反感你,可你若一直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討厭你。"


    "討厭我……"炎翊不由一笑,"然後呢?"


    "然後,人前配合你,人後與你離得遠些。"


    炎翊心中微動,笑容不覺間真實了幾分:"好,我答應你。"


    玉和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我們誰也別為難誰,這麽處著或許可以做朋友。"


    炎翊笑意不變。


    "……還有,不要總是隻笑著,不然以為你隻有這一個表情。"


    馬車駛至皇宮,自西乾門入,改換轎輦,由前宮三等侍衛抬轎,至後宮處改粗使太監抬轎,到壽成宮門落下。


    這般來來迴迴像是換了幾波人,繞了許多人。玉和暗自歎氣,果真成了王妃規矩更多了,林月可沒這麽多彎繞。


    由宮女領著,進壽成宮,再入延福殿。殿中已有皇帝和豔貴妃在,一行三人拘過禮罷,依序落了座,宮女奉上茶水。玉和偏眼瞧著麵前的帝妃二人,皇帝神色如常,幾日前的喪子對他似乎毫無影響,而豔貴妃倒是有幾分憔悴傷神的模樣,也不知是真是假。


    皇後,是病得多重……連地都下不來了嗎?玉和想起前幾日坤德殿皇後神態,心中泛起同情。


    過了片刻,太後悠悠從室內步出。


    又是一番禮罷,玉和捧上茶水,行跪禮:"請母後喝茶。"


    太後不急著接,悠然道:"哀家知你林月行一夫一妻製,但你既然嫁入大英,便學不得林月那一套。身為皇家媳婦,需寬和大度,以皇嗣綿延為重。"


    這話說得好像林月的女子個個是悍婦似的,難不成你們大英的女人都是家族生產的工具嗎?玉和這樣想著,麵上還是客客氣氣地說:"兒臣謹記。"


    太後凝眉片刻,微蹙起眉,最後還是接過了玉和的茶,微不可見地抿了一口。


    玉和之後,賜容奉茶時太後態度則相比玉和好了許多,先是接過茶水,又十分和善地說了幾句。


    再後,皇帝贈了珠寶等物,後宮嬪妃們又贈了許多賀禮。在皇宮逗留了幾個時辰,午膳後方得以出宮。


    迴到王府,還有許多王公貴婦的虛寒客套,玉和端出從前在林月見客的假笑,足足應付了一個下午才算結束。


    方迴到漱玉苑,還沒來得及舒展拳腳,侍女又來通報裏尤側妃來見。"……不見。"玉和斬釘截鐵道,早上時見過了,行過禮了,如今還來定是些雞毛蒜皮的糟心事。


    "可……"通報的侍女麵露難色,"側妃娘娘在外等了許久了……"


    玉和揉著酸痛的臉,聽此一道寒光掃去,通報侍女不由一顫。青衣站在一旁仔細觀察著自家主子的神色,難得心領神會,對那侍女厲聲道:"側妃就是側妃,一個妾室還要逼著主母見她不成?王妃堂堂一國公主,說不見就是不見,還由得你說三道四麽!"


    通報侍女臉上慘白,戚戚然退了出去。


    玉和頗為頭疼地看著青衣,歎道:"你說話也太兇了,平白拉了人家仇恨作甚。"


    青衣一怔,問:"不這樣說,那怎麽說啊?"


    玉和湊近她笑道:"說一個字就夠了。"


    "什麽字啊?"


    "滾。"


    青衣又是一怔,仔細想了想似乎也是不錯。抬眼看到玉和的笑意,愣愣問道:"王妃,您笑了一下午不累嗎?"


    玉和收迴笑意,白了一眼青衣,撇過臉不願意看她,悶聲道:"你去叫肖嬤嬤過來。"


    青衣雙眼一亮,十分歡喜地跑出去了。


    片刻後,肖姑被帶了過來。


    肖姑是太君太後貼身女官的義女,成年後嫁朝中肖姓大臣,昭仁二十年成宣君後改製,諸多大臣被抄,肖家亦在此中。蒙太君太後關照,肖姑得以赦免後改嫁,生下孩子後便召進宮做玉和的奶娘。


    肖姑長相平平,年輕時可稱清秀。玉和年幼時總覺得肖姑是這世間除祖父母外最可親的人,若非突遭橫禍,玉和怕是始終都看不到肖姑眼角隱藏的狠辣。


    "奴婢參見王妃娘娘。"肖姑跪下身來,深深扣了一個頭。


    青衣皺起眉,低聲勸道:"姑姑……"


    "青衣,你出去。"玉和冷聲開口。


    青衣一愣,原本興奮的神采均消失不見,懨懨地應了一聲。


    待門輕輕掩上,玉和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問出自己心中已肯定的問題:"寐海之征,是你安排的?"


    寐海,是傳說在林月人心中的黑色之海,永遠有白霧籠罩,凡人進去之後再無歸來。玉和當初本無意出征寐海,是肖姑似明似暗的勸說讓她動了心思。


    "是。"


    "你……知道我可能迴不來,即便迴來了也必定損傷過半,對嗎?"


    "是。"


    袖中的手不自覺的狠狠握緊,十萬鐵骨錚錚的將士啊,十萬活生生的生命啊!他們那樣信任的跟著她去,卻這樣為她丟了命啊!


    心仿佛被狠狠揪起來,辜負他們的是她的自負,更是背後權勢操控的手啊。


    玉和緊緊咬著唇,牙齒深深嵌入肉中,淡淡的腥甜如喉,她繼續問:"關地牢,褫封號,到最後和親,你都料到了是嗎?"


    "是。"


    依舊沉靜的迴答,玉和雖早已預料到,心還是被狠狠一擊,她低聲問:"為什麽……"


    "君皇所命,不敢不從。"


    "什麽,什麽……你說什麽?"玉和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幾乎要腳下不穩,一手扶著椅手,顫聲問:"君皇?林默?他?"


    玉和以為林默是受人蒙蔽,被權利弄昏了頭,才對自己下此狠手。可叫玉和怎麽相信,平時溫和如玉的林默,早就算計好了一切,料準了一切?林默算準玉和會請纓出征,算準她定損傷過半大失民心,算準她被關進地牢被褫奪封號後定會對林月失望,就連在她囚禁期間攻打大英……林默怕也是算好了會敗,最後會要和親。然後,身為君皇的他,隻要端出一副知錯能改的樣子,所有黑鍋由奸臣去背。這樣一來,朝中奸佞除去,聲望極高的未來女君也除去了……往後的往後,母君老去,君皇權力又上了一個台階。


    "你?"玉和顫著聲問,"是你,教他的?"


    "君皇陛下英明神武,奴婢怎教得了。"肖姑垂手答道,聲色不變。


    "是……祖父祖母叫他這麽做的?"玉和隻覺得心涼透了大半。


    "太君太皇和太君太後視王妃如己出。"


    玉和暗暗舒了口氣,突然明白了什麽,不可控製地上前握住肖姑的雙肩:"不,是你。你看著我長大,了解我的性情,你算準了我遇到什麽事下一步會怎麽做,你把這些想法告訴了林默……你,是林默安排在我身邊的眼線。"


    "娘娘聰慧。"肖姑答道。


    "好,很好,"玉和站起身來,重新坐迴椅上,可恨她現在才看清楚,"你現在跟我來大英作什麽?我對他還有什麽用?"


    肖姑迴答:"因為奴婢已經是廢棋了。"


    "他不殺你?他不怕你說出去嗎?"


    肖姑道:"若就此殺了奴婢,太過顯眼,女君必定起疑。而且就算說出去,沒有人會信。"


    是啊……沒有人會信。這樣的攻心計,步步為營,一切巧之又巧,誰會信呢?


    玉和沉默著,以她現在的力量,根本動不了林默,寐海十萬將士的仇根本報不了。而且子安……子安還在他身邊,要是有一日子安被他算計了,她也保護不了。


    那母君呢?母君向來聰明過人,政績斐然,又得民心。有母君在,林月才有可能有再強盛的可能。林默應該不會在林月該修身養息的時候,做什麽損人不利己的事吧。


    玉和沉浸在思考裏,地下跪著的肖姑突然猛磕了幾個頭,將玉和拉迴現實。隻聽肖姑道:"奴婢自知錯事做盡,不敢奢求娘娘原諒。如今遠離故國,林月之人都願以公主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玉和張了張口,眼前掠過青衣晶亮的雙眸,終是道:"你留下來吧,在我身邊伺候。"


    慢慢來,寐海的仇,我一定叫他付出代價。


    另一邊,賜容收到了王妃不見她的消息,自怨自艾地說:"是啊,人家是王妃,我在人家新婚夜裏強塞過來,又有誰喜歡呢?"


    "主子……"悠兒勸道,"興許王妃隻是累著了,您別多想。不還有王爺嗎?奴婢瞧著王爺倒是挺喜歡您的。"


    賜容搖搖頭,歎聲道:"你看王妃的院名,漱玉苑,還是王爺親手題的。我怎麽能相比呢?"


    "山溜何泠泠,飛泉漱鳴玉,"賜容輕聲吟道,"走吧。"


    深宮之處,金碧輝煌的宮殿內,侍婢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貴妃塌上的女子。女子身著冰絲華衣,身材嫋嫋婷婷,尤是一雙美眸,流轉間說不出的高貴典雅。她因出身高貴,以豔美聞名,於及笄之年入太子府,後封豔貴妃。


    "娘娘,少爺傳信來了。"一名宮女走來,恭敬地將手中的信遞出。


    豔貴妃散漫地拿起信封,拆開來上下掃了一遍,眉頭微微蹙起,將信一點一點撕去,裹成一團遞給送信的宮女:"哥哥太急了。"


    送信宮女收下撕碎的信,示意服侍的宮女退下,才迴答道:"娘娘放心,老爺已經去令府了。"


    豔貴妃依舊皺著眉,不再言語。


    令府與向府相距不遠,比之向府的堂皇,令府則顯低調,簡簡單單的白牆黑瓦,府門兩側放有石獅子,甚至大門兩邊還貼了守門神。若不是匾額上實實在在寫了"令府"二字,怕會被認為是普通民居。


    當今令府上,即為當朝二品官員,掌工部事宜。當局的是令氏族長的孿生弟弟,名長鳴。幾日前令氏太夫人也搬到了此處。


    向大人被請到書房等候。過了一會兒,門口出現一抹青色身影,向大人忙起身行禮。


    來者正是令大人,此人樣貌不凡,生得極為俊俏,年紀輕輕便功成名就。京城之中常有人將他與慎王作比,隻因為二人都是難得俊郎之人。


    "向大人,久等。"令大人迴禮道。


    向大人笑了笑:"能讓族長大人親自見我,鄙人深感榮幸。"


    令大人容色不變,不緊不慢地倒了兩杯茶,輕輕抿了一口:"向大人錯認了。"


    "哈哈,"向大人揚聲笑道,"族長與令大人是孿生兄弟,二人性情樣貌十分相似,但有一點區別甚大。"


    向大人說道此處,瞥了眼身旁喝茶人的神色,繼續道:"令族長喜竹,就連穿戴也喜歡與竹子有關的,而令大人喜梅,常年與梅花打交道,且最喜畫梅。市井中有傳言,令大人身上帶有淡淡的墨香,可族長方進來,不僅身著青竹袍,還不染墨香。"


    "傳言不可信,"令大人淡淡道。


    向大人不語,拿起桌上的茶杯飲盡,又自顧倒了一杯:"好吧,便稱你為令大人。"


    令大人看向他,道:"你尋我有何事。"


    “我向家所謀,還望令家莫要參與,"向大人正色道,"若令大人能做到,景妃娘娘定能安然無恙的走出冷宮。"


    令大人唇角的一側微不可見地勾起:"向大人可是在威脅令家?"


    "不敢,"向大人道,"隻是想助大人一臂之力。"


    沉默片刻,令大人放心茶杯,淡淡道:"向家所謀,與我令家何幹?"


    向大人微微一怔,旋即大笑,微微躬身道:"如此甚好。"遂轉身離去。


    向大人離去後,令大人則獨自望著窗口的盆景發呆。盆景是一叢毛竹,迎著微風輕輕舞著枝葉。


    耳邊迴響起一道聲音,那聲音道:"竹子好,有韌性,可以練練輕功,有壞人來時還可以砍下來當劍使。"


    這般想著,令大人嘴角揚起一抹笑。


    冷宮,一如既往的蕭瑟。


    宮門吱呀一聲響起,是往日的送飯太監,隻一人費力地拉進來一車吃食,吃食七零八落的湊在一塊兒,還散發著濃濃的餿味。


    太監將東西拉進來,便急忙閃在一邊的角落。很快,一群神色癲狂的女人爭著搶著奪食。新來的令蘭神色慌張的站在一旁,連手腳都不敢動一下。


    最先衝進去搶食的茗氏已經出來,懷中捧了幾個饅頭,拉著令蘭跑到一邊。待停下來,令蘭發現茗氏身上奪了幾道傷痕,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茗氏道,"你怎麽把那小丫頭趕走了?有她在還可以幫你搶點吃食。就這些東西,可得應付好幾天呢。"


    "不了,不了,"令蘭連連搖頭,"我不餓。"


    "切,"茗氏十分不屑,"剛進來都這樣,過幾天餓得不行了才肯吃,到那時候啊,人都已經瘋了!"


    令蘭睜大了眼,愣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送飯的太監走了過來,手中還拎著食盒,太監對令蘭行了個禮道:"娘娘,這是吃的,往後天天都會有人給您送,您放心,都新鮮著呢。"


    "這……"令蘭有些傻了。


    "愣著幹嘛,拿著啊,"茗氏恨聲道,一手捧饅頭,一手接過太監的食盒往屋裏走,"進來啊,等那些女人發現跟你搶嗎?"


    這樣一說,令蘭馬上迴過神來,疾步跟上茗氏。


    進了屋,茗氏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興奮地擺好飯菜,一邊幫令蘭擺好碗筷,自己就著饅頭加菜吃起來,吃完一口見令蘭還站著,忙道:"快些吃啊!"


    令蘭慢吞吞地走來,一口一口地吃菜吃飯,眼淚不知不覺地落了下來。


    茗氏吃完自己的東西,見令蘭哭得梨花帶雨似的,不滿地訓道:"哭什麽哭?你的命不知道比我們這些人好多少,你還哭成這樣,那叫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


    令蘭抹了把眼淚,哽咽著吃飯,邊道:"我不是……就是……就是心裏不舒服。"


    "你啊,"茗氏歎了口氣,"看在吃了你菜的份上,我就安慰安慰你吧。"


    說罷,茗氏走上前,動作生硬地將令蘭攬入懷裏,一下一下地摸著頭,道:"令氏的人,好好熬著,一定可以出去。"


    如是這般安慰著,嘴裏的話也沒溫柔到哪裏去,卻叫令蘭感受到了溫暖。


    傍晚夕陽,一片彩霞映著餘暉。大英的皇宮終於又一次響起喪鍾,一下又一下,聲音淳厚綿延,像是沉重的哀歎。


    "青衣,皇宮發生了什麽?"塌上的玉和聞聲走到門口,望著皇宮的方向。


    青衣不知道怎麽迴事,一旁的肖姑迴答道:"王妃,皇後駕崩了。"


    永盛八年,皇後華氏因喪子得病不治而崩。舉國哀慟,皇太後親自主持喪事,皇帝罷朝七日,追封靜元皇後,葬臨瓊帝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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