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塞入馬車後不久,趙太後便昏睡了過去。


    她心雖不困,可身體卻急需休息,她本以為會迴到自己的寢殿中,但是,沒有。


    夢中,隻聽她囈語不斷。


    “大……膽……”


    “在哪……”


    “你……”


    “冷……痛……救我……”


    夢境混亂毫無邏輯,一會兒是慈仁宮寢殿,一會兒是漆黑一片,一會兒遇到故友,一會兒又……


    洪大人眉心皺起豎紋,隨後又疏朗開來。


    “罷了……”


    呲——


    古舊的黑漆木盒被打開,從裏揀出一枚精致的鵝卵石狀青花瓷瓶,旋開蓋子放至一側。


    青花瓶裏裝的是上好的外傷良藥。


    他時有暗傷,此藥乃是他夫人托重金買得。


    敷上揉開後,七日便可痊愈,一點兒傷痕不會留下。


    燭光搖曳。


    趙太後醒來發覺身上沒那麽疼,傷口涼絲絲的,馬車中還透著梅花幽香。


    氣味在她身上最為濃鬱。


    “玉肌膏?”


    洪大人本不予理睬,可他心內存了疑問,生了氣。


    之前為這女童敷藥,無意竟發現其身上多處紅疹,當真嚇他一跳,以為此女發了疫病。


    後來用布包著手探了探那些紅疹,才發現是用尖細的東西戳出來的。


    於是他冷哼道:“見識不淺!”他是真覺眼前的十歲女童見識不淺。


    “大人動了我?”趙太後頗為尷尬,不過同時,她也想好了之後的打算。


    見洪大人默認,趙太後直言道:“大人要救我。”


    “本官從不徇私枉法。”


    “可,可大人動了我。”眼中雖無淚,可斷續的輕語和蹙起的眉頭已經把委屈表現的淋漓。


    她的意思已經明明白白,小女兒找夫君的意味十足,洪大人想忽略都不可能。


    “在本官眼中,趙姑娘與稚童無異,況……”


    “大人!”趙太後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麽,“民女是罪臣之女不假,可被流放西荒後,那也是一名普通女子,將來也是要嫁人的!我雖十歲,可已知道男女大防,除了夫君外不可有肌膚之親,既知男女大防,您還能說我是稚童嗎?”


    “伶牙俐齒,不知好歹!”洪大人被趙太後說得啞口無言,終是無法辯駁。


    他暗怪自己心軟救人卻攤上了一個潑皮女童。


    “難道大人想殺人滅口?!”趙太後不給洪大人多加思考的時間,立馬陳勝追擊道。


    有些人遇事時便不能讓他三思後行,必須快刀斬亂麻。


    此洪大人麵相雖端正威武,但從他身上的玉佩,衣著,熏香都能看出他的修養。


    修養好的人,周身自帶一種妥帖有加的氣度。


    可以說,此人應是公私分明,愛憎也分明之人。


    “哼!依你隻見,你當如何?!”洪大人在不知如何是好時,會適時把說話權交給對方,然後伺機而動。


    不知不覺,他已經跟趙太後用起了計謀。


    待他驚覺時,不由得就對年僅十歲的趙太後高看了幾分。


    “你所說嫁與本官為妾,此事沒有商量餘地,至於入我門中為婢,倒不是沒有可能。”


    “就知大人不會拋棄與我,您的再造之恩,民女無以為報,若今生不能以身相許,待來世,再來世,來來世,民女定會不離不棄,哪怕是大人身上的一塊兒玉石,一根發簪,一枚戒指都無怨無悔。”


    “免了,本官帶不起。”


    趙太後得到洪大人準信,不由喜形於色,問起了周氏。


    “你娘親已死,看清事實才能明心。”


    “已死?怎麽死得?”趙太後並不知周氏已死,此時有空想起,這才有此一問。


    “暴斃,你親眼所見。看你瘋症未好,跟著本官無異,不若本官到了西荒為你另覓去處。”


    “暴斃?”趙太後已知這洪大人脾性,因此並不在意他的直言直語


    “節哀順變。”


    “昨夜還好好的同我說話。”


    “節哀,多想無異。”


    “那她,不知要多傷心嘍……”


    “莫說胡話。”什麽她?


    洪大人暗歎此女眼神清明不似瘋掉,卻為何總說胡話?


    想他數年以來,還從不曾如此安慰過一陌生女子,說來實在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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