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冉的目光悄悄沿著他的衣擺向上掠過,直到他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上,指骨修長,指節分明,掌中卻有著厚厚的繭——是一雙習武之人才有的手。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宇文護這才抬眸,打量起自己的新婚妻子。她倒是沒有辜負京中的美名,雖然臉上還滿是稚氣,卻也出落的十分美麗了。更吸引人的是周身那溫柔嫻雅的氣質。


    但他並沒有因為妻子的美麗而歡喜,這種受別人控製的感覺糟糕透了。讓他第一次產生了一些別的想法,那些想法就像一顆種子,埋在他的心裏,日後會隨著他一步一步登到更高的地方,而逐漸催生,發芽壯大。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在這裏的,還是那個被祖父稱為端莊正直的少年。


    元冉感覺得到他在看著她,隻是那目光清朗並無半分欲望,元冉心生歡喜。於是這笑意也就染了眉眼唇角。


    宇文護望著突然歡喜起來的小妻子,一時有些默然,女子的心思還真是莫測。


    耽誤了這許久,合巹酒還是要喝的。


    “元冉?對嗎?”原來宇文護已經走到桌邊坐下了。他的聲音清潤,不過隻是念了她的名字,便叫她臉頰有些發燙。於是她點了點頭,糯糯道:“以前阿爹在時都是喚我冉冉冉。”說著抬起頭望向宇文護,“你呢?”這是一種試探,元冉知道他的答案,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他對自己的態度。所以此時她的心跳驀地加快了。


    宇文護並沒有想那麽多,隻是聽她提起阿爹,才想起她出生喪母,年幼喪父,心中有了些憐惜之意。


    於是伸手喚她到身邊坐下,她剛到他胸口,小小的一團,此時仰頭期待的望著他,他的心一軟,露出些笑意,溫聲道:“我是宇文護,字薩保。你喚我薩保就好。你年歲尚小,明日我帶你去府中轉轉,府裏的事暫給哥舒管著,定不會讓旁人欺你,你莫要多心。”


    宇文護本就生得極好,此時紅衣墨發,又帶了些笑意,燭光之下,眉眼如畫,驚豔絕倫。元冉隻覺得腦中一片漿糊,眸中、心中隻剩下那人唇角微勾的那一抹姝色。


    元冉隻見那人得嘴開開合合,卻不知那人究竟說了些什麽,隻是點頭應下。


    宇文護……


    “阿護~”


    宇文護聽到她這般叫他,嗯,從沒有女子這般叫他,是不是太過親密了。


    但……她目光灼灼,那眸中隻映著他一人,似有萬千星辰。


    “嗯”他應她。


    “時間不早了。”她聽到他如是說。


    然後,他遞來一杯酒。她知道這是什麽,喝了這杯酒,她就是他的妻了。


    她忽然有些期待以後的日子了。


    她接過他的酒,環上他的臂,酒一飲而盡,心似乎也不一樣了。軟軟的,輕飄飄的,無所顧忌的。


    眼前的人變成了兩個,然後更多。


    元冉的臉紅紅的,眼神有些迷離,一動不動望著宇文護,顯然已經醉了。


    宇文護有些錯愕,他沒想到元冉一杯就倒了,難得有些懊惱地皺了皺眉,又喚了她一聲,才見元冉睜大眼睛呆呆愣愣的,似乎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宇文護平日裏身旁並沒有貼身伺候的婢女,身邊的事他是寧願自己做的。


    而此時,待他鋪好床鋪,迴頭,元冉果然還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心頭那一絲不耐隨及消散了。


    他喚人備了水,元冉的貼身丫鬟惜月正要為自家少夫人梳洗,卻被宇文護揮手遣去了門外。


    惜月有些擔憂地望了眼自家小姐,見她乖乖巧巧地站在姑爺身前,而姑爺倒是苯拙地幫著擦臉,心下一鬆,又為少夫人高興,以後也算有了依靠了。這樣想著,關上門時,臉上也帶著些笑容。


    宇文護本也沒想著給人梳洗,隻是突然有些意動,想起小時候特別希望有個妹妹。


    宇文護幫眼前的人擦了擦臉,心道:若是你以後也這般乖覺,那我宇文府上也不介意養一個閑人。可若是你一心向著元家,背地裏做什麽小動作,嗬!


    元冉自是不知宇文護心中想些什麽。此時她隻覺得渾身輕飄飄的,眼前一個像神仙一樣漂亮的哥哥正溫柔地看著她。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拉著他的衣袖,微微偏著腦袋,圓圓的杏眼裏滿是星光。


    “哥哥,你是不是神仙啊?告訴冉冉吧~冉冉不會告訴別人的。”


    宇文護有些好笑,沒想到她喝了酒竟是這樣,不知道等明天酒醒了又是什麽光景。嗯,他十分期待。


    他笑了笑,難得願意配合,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你是如何知道的?”


    元冉歡快的說:“因為你的眼睛是藍色的,與旁人的不一樣,那般好看,當然是神仙了!”


    宇文護心中一驚,托著她的臉靠近自己,離的近了,她的雙眸盡是他,他看的清楚他的眼睛並沒有變藍。那她……


    宇文護的眼神有些複雜,他討厭這雙眼睛,那是他身份低賤的象征,因為這,他自小沒少被欺負。


    而她說它們漂亮,說她喜歡它們。即使隻是醉酒之語,卻也在他心中掀起點點波瀾。


    好吧,他想他們府還是有錢養一個妹妹,對,是妹妹,不是妻子。


    待他迴過神,她已經趴著他懷裏睡熟了。


    他將她攔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又掖好了背角,才出門去了書房。


    元冉迴過神來,她喚過小侍女入畫:“派人跟著太師。”


    “是,夫人。”小侍女伶俐的迴答道,匆匆出去了。


    楊堅,別急著走啊。你到了獨孤府也不過來看一下我。”伽羅不滿的抱怨著,臉上卻帶著一絲興奮的笑容。


    楊堅看著伽羅和善的神情,感覺有些意外。緩過神來後,有些窘迫的解釋道:“不好意思,我以為你不會呆在府中,所以沒往這方麵想。”


    “你是不是在擔心,我又耍什麽花招坑你啊。你放心,我不會找你麻煩的。”伽羅坦誠的說完,率真一笑。


    “沒有,我沒這個意思。”楊堅雖然心裏有些不信,但是看到伽羅純真的笑容,也不由的放鬆了警惕微微笑了起來。


    “沒有那就跟我進去,陪我玩玩嘛?”伽羅不等楊堅迴答,挽著他的手臂直接拖進了自己的院內。


    楊堅畢竟青春年少,被伽羅這麽挽著總有些不自在。他低頭看了一眼天真無邪的伽羅,迴想起那日和李澄見麵,伽羅也是毫無忌諱的拉著李澄的手臂四處亂逛。這小丫頭,大概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意思吧。想到這,楊堅內心歎息了一聲,腦海內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她是屬於獨孤瑤清的。


    倆個少年進了內院,伽羅拿出一盒棋盤,兩人安安靜靜開始下起了棋。幾輪下來,伽羅臉色就開始難看起來。


    “怎麽總是你贏啊,真沒勁。”伽羅鬱悶的說道。


    楊堅開玩笑的迴道:“因為你笨啊。”


    “哎,你怎麽又悔棋啊,你這樣耍賴,沒人願意跟你玩了。”楊堅一本正經的警告伽羅。


    伽羅嘟著嘴,不高興的向楊堅撒嬌。“你就不會讓著我一點嗎?我以前悔棋,阿爹都從來沒說過我。你幹嘛這麽小氣。”


    “好,你悔吧。我就當沒看到。”楊堅無奈的笑著把臉別過去。


    “這還差不多。”伽羅一聽楊堅的話,立馬又高興起來。


    倆人又下了十幾個迴合,伽羅每局都要悔兩次棋,可是最終仍是一局也沒贏,心裏又氣又急。楊堅這個死人,怎麽就不知道讓一兩局呢。以前和阿邕下的時候,半數時候都能贏,現在居然每局都輸。看來以前阿邕一直在讓著自己。


    楊堅瞅了瞅伽羅生氣的小表情,暗地裏偷偷笑起來。他當然知道對麵的姑娘,希望自己能稍稍讓幾局。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楊堅心裏總是存著一絲想挑逗伽羅的想法。


    “看來下棋,我是下不過你。那我們來猜拳吧,這個我擅長。”伽羅思考了一陣,終於想通了。


    楊堅嗤笑了一聲,平和地說道:“猜拳?這麽幼稚的遊戲,你還玩。”


    “你不會是怕我贏了,你很沒麵子吧。”伽羅見楊堅不答應,連忙拿話激他。


    “玩就玩,誰怕誰?”楊堅聽伽羅這麽一說,倒是來了興致。有些得意的望著伽羅,就等著呆會看她笑話。


    猜了十幾輪,伽羅毫無懸念的又每局皆輸,氣的她直跺腳。楊堅卻一直安靜的看著伽羅,笑而不語。


    “怎麽還是你老贏,氣死我了。”伽羅生氣的叉著腰,背過身去。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太過無理取鬧,慢慢的自己又消了氣。


    “我們別玩這個了,一起去看書吧,阿爹的書房裏有好多書。”伽羅想了一會,興衝衝的說道。


    楊堅看了看一臉天真的伽羅,戲謔的說道:“伽羅妹妹還喜好讀書啊,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鬼靈精,隻喜歡往人多熱鬧的地方紮堆呢。”


    “你可別小看我,平常除了玩鬧以外,我都會抽時間去練習騎馬射箭。沒人陪我的時候,我就在家讀這些書,阿爹有空了,也會幫我解答一些疑難問題。”


    倆人說話間,已經信步走到了獨孤信的書房裏。此刻獨孤信還在朝廷處理公務,沒有迴家。房間裏空無一人,兩個少年圍案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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