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北城三足鼎立,周府為首,沈、蘭兩府為左右。然而,隨著周北武手中兵權日益穩固,與蘭府越走越近,夾在兩者之間的沈家隱隱嗅出危機。


    懷思樓,沈家的重要產業,自然不止是一家尋常青樓。


    樓中燈火如晝,花魁青婉兒款款而出,一襲拖地華麗錦袍,金絲銀線繡就繁花,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仿佛將整片星河披於身。


    三千青絲如瀑布垂落,用一支碧玉簪挽起些許,餘下隨風飄動,平添幾分靈動之美。


    眉目如畫,雙眸秋水含星,朱唇不點而紅。一把輕薄紈扇在她手中緩緩搖開,扇麵畫的不是花竹梅,而是一對鴛鴦。


    林去憂搖頭一笑,扇畫戲水鴛鴦,青樓裏還出個癡情姑娘?


    青婉兒每一步仿佛踏在雲端,腳下花瓣似為她鋪就的七彩之路,緩緩向著舞台中央飄落。


    漫天花瓣如雨飄落,燈光映襯,青婉兒仿若仙子,步步踏在雲端。花瓣隨她步伐輕舞,將她簇擁向舞台中央。鼓樂聲再高揚幾分,台下賓客先是被這美輪美奐的場景震住,旋即雷鳴般的喝彩聲此起彼伏。


    賓客起身,目光緊隨青婉兒的身影,眼中滿是癡迷,手中金銀早已捏得滾燙,恨不得傾盡所有,為這一刻的驚鴻一瞥獻上自己的一切。


    “好看嗎?”


    熟悉的聲音從林去憂身後響起,他剛想迴頭,就見一抹青衫躍入視線。


    芊雲兮徑自走到桌旁,盯著台下的花魁,伸長脖子再問了一遍:“好看嗎?”


    林去憂賞了她一個白眼,嫌棄將她小腦袋推開:“你是怎麽混進來的?”


    芊雲兮笑得狡黠:“很簡單啊,告訴他們我認識你,他們就放我進來了。”


    林去憂目瞪口呆:“就這麽簡單?”


    芊雲兮紅唇一勾,語氣裏帶著嘲諷:“怎麽,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響當當的大人物?現在整個抗北城都知道你是個燙手山芋,周北武的五千精兵圍追堵截,誰敢揚言認識你,不怕命短?”


    林去憂一挑眉,迴擊道:“那你呢,禍害遺千年?”


    芊雲兮倒也懶得搭理他,深知林去憂嘴皮子厲害,自顧自倒了杯美酒,美美喝上一口,看向外頭美景,嘖嘖道:“原來你之前就是這麽看本姑娘的,視野開闊,怪不得人人都要做頭層包間,原來是這般如仙人般享受。”


    林去憂笑而不語,隨意扔下幾張百兩銀票。


    “你幹嘛!”


    芊雲兮疑惑,眼瞪得如銅鈴般,咬牙道:“林去憂,我們這次來是拆她台麵的,你倒好,出手這麽闊氣,這不是給她漲臉?”


    林去憂懶洋洋靠迴椅背,語調悠閑:“先說好,這次是你自己跑來的。”


    舞台下,青婉兒伸手接過半空飄下的三張百兩銀票,縱然是見慣金銀,也是被林去憂的闊綽嚇到,當即抬眸朝林去憂風情一笑。


    這笑沒持續多久,便是一僵,因為她看到個熟悉臉蛋。


    芊雲兮?


    她的笑容僵了一瞬。


    兩女隔樓對視,青婉兒眉間一簇,芊雲兮卻露出一抹狡黠笑容。


    林去憂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倒也沒言語,隻是隨手將一遝銀票遞給芊雲兮,後者心領神會,朝樓下大喊:“青大花魁,我家少爺說,再舞一曲,賞五百兩!”


    五百兩!


    周圍的嫖客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姑娘們紛紛露出羨慕的神色,幾個眼神灼灼,直勾勾盯向林去憂所在房間方向。


    五百兩,別說舞一曲,就算是做些雲雨之事,樓中的姑娘們也敢拍胸脯保證,林去憂若是願意,明日床上起不來,絕不成問題。


    林去憂微微一笑,將銀票交給芊雲兮,撫耳在她耳畔說幾句後,轉身走了出去。


    門口,老鴇早已在此等候,笑著道:“殿下出手真是闊氣。”


    林去憂淡淡一笑,拍了拍老鴇那圓潤腰身,玩味道:“這下可以帶本宮去見見,懷思樓真正的風景了吧?”


    不愧是前幾代花魁退下的老鴇,麵對如此直接調侃,依舊低眉含笑,沉穩如舊,帶著幾分心領神會,便在前麵引路。


    兩人一路朝上走去。


    懷思樓頂層與其他不同,沒有華貴之氣,反而隻是簡單裝修,卻顯大氣。


    林去憂抽出幾張百兩銀票放入老鴇袖中,往側邊房門丟個眼神。


    老鴇會意,先是敲了三下門,無聲,又補敲一下,待裏頭依舊無聲時,才緩緩推開門,做了個請進手勢。


    屋內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木桌,兩把椅子。


    桌上擺著筆墨紙硯,四周牆壁掛的是當朝宰相石博文字畫,幾枝青鬆點綴其間,樣式不多,卻顯貴重。


    林去憂坐定,不急著提筆,閉目沉思片刻,待理清思緒後,方才揮毫寫下數問,將兩錠黃金用作鎮紙,隨後離開房間,靜候消息。


    懷思樓的情報販子從未露過真容,卻是北州情報界最為準確地方,從這裏散出去消息,就沒有一次錯過。


    這間房是他的接待地,也是抗北城中無數秘密流通的源頭。


    不多時,角落處一扇暗門悄然打開,一黑袍人影走出,麵覆白色麵具,渾身包裹得滴水不漏。


    他撿起林去憂寫滿問題的紙,靜坐良久,隨後打開房門,領林去憂進去。


    “先生,可有答案?”林去憂坐下,笑問。


    黑袍人將黃金推迴,沙啞的聲音聽不出性別:“太少。”


    林去憂眉頭微皺,故作不滿:“咱們可是老熟人了,就不能打個折?”


    黑袍人沒有出聲,隻是起身做出離開模樣,林去憂沒出聲挽留。


    但沒想到黑袍人物也是個不要臉玩意,隻是坐著不動,也不見邁腿離開,擺明是吃定意思。


    兩人僵持有一陣,林去憂黑著臉又加了兩錠金子,縱然是收黑錢收得腰纏萬貫還是萬分心疼道:“可不能再多了!”


    黑袍人這才坐下,逐條解答紙上問題。


    月色如水,灑在空曠街巷,昏黃街燈搖曳,將林去憂的身影拉得極長。


    他腳步忽然一頓。


    街尾處,一抹淡影悄然浮現。


    那是個中年書生,相貌平平,步伐雖緩,卻透著篤定從容。


    林去憂心頭一凜,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沉重,靜止。


    他還未反應過來,那書生已從街尾走至街中。


    逃!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林去憂轉身就要跑,卻聽身後傳來一聲淡笑:“想去哪?”


    那笑聲,輕如鴻毛,卻宛如雷霆,直擊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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