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千羽斟了酒,灑在墳前,連灑三杯。


    祭過酒後,他看著那裊裊清煙,清煙裏,依稀是那個女子清麗的容顏,可是,她卻已經化著一堆焦炭,埋葬在土中,那笑臉已不復存在,那音容早已遙遠。


    風荷院中,再不會見到她了,菩提寺裏,再不會見到她了。


    上官千羽隻覺得心中被堵塞,無比難受,竟堵得他好像已經透不過氣了一般。


    他在墳前席地而坐,靠著墓碑,抱著那壇鬆露雪,就著壇口痛飲。


    酒水清冽甘香,入口卻全是苦澀。


    心痛,很痛,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痛。


    是因為她與他相似的命運?還是因為,她死得實在太慘?又或者,是心中沉沉的愧疚在作怪?


    一切都已經無可挽迴時,他再想這些有用嗎?


    他終究還是對不起她了。


    她的仇,他大半都幫她報了,可是還有一個人,他不能下手,他不能為了她,對付紫柔。


    就算他知道紫柔在騙他,就算他感覺到紫柔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紫柔了,就算他知道她的死,紫柔脫不了幹係,可是救命之恩,仍然大過天,重如山。


    這,算是他對不起燕青蕊的地方。


    看著那孤墳,上官千羽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他不知道能對燕青蕊說什麽。他甚至不知道,燕青蕊是不是恨他,或者,在她眼裏,他也隻是一個路人吧?


    她讓他寫下休書的時候,那麽決絕,她向索要休書的時候,那麽肯定,是他對她不好,所以她要離開。


    可是,她都不給機會讓他對她好了。


    上官千羽閉上眼睛,眼前縈繞的,仍是燕青蕊那清冷淡漠的神色,耳中聽到的,還是那清揚悠遠的琴聲。


    他心中還有個疑團,可是現在,卻已經無法解開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突然,手中一空,酒罈被人奪了。


    上官千羽睜開眼睛,眼裏一片厲芒,就算他現在心神不屬,能這樣潛到他近前,而且奪走他手中酒罈的人,全天下也不會超過五個人。


    麵前一片白衣在夜風中飄揚,月光下,一個光可鑑人的腦袋分外明顯,此刻,那人雙手捧起酒罈,仰脖就是一頓狂飲。


    明明是和尚,明明穿著僧衣,明明光頭閃亮,戒疤明顯,他喝酒的樣子,更是狂放豪飲,可是,此刻卻不顯違和。


    那種狂放不羈的氣度,那種萬事在心,卻又萬事淡於心的超脫,使他做什麽事都顯得自然率性。


    虛雲和尚一口氣將壇裏剩下的將近兩斤酒喝了個精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問道:「還有嗎?」


    上官千羽淡淡地道:「鬆露雪沒了,竹葉青倒是有一壇!」


    竹葉青原本也是好酒,上官千羽帶來的這壇,更是二十年的陳釀。


    可虛雲和尚有鬆露雪的珠玉在前,對竹葉青就隻撇撇嘴,很不屑的樣子,在上官千羽的旁邊坐下,順手就把那壇竹葉青拍開泥封,塞在上官千羽的手中,嘴裏還道:「想哭就哭吧,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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