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辦公室。


    張延廷坐在椅子上,麵色鐵青。


    下午會議的難堪曆曆在目,讓他心緒難平。


    在謝淩風上任前,他張延廷什麽時候受過今天這樣的氣?


    還有上次,這個家夥下村子裏,借調研“黨建”的名義走了一遍,不知道怎麽迴事,那些泥腿子竟然說起了自己的不是。


    不錯,張鎮長是瞧不起那些泥腿子的,雖然他自己也是來自農村,他父母也是他心裏的“泥腿子”,可是自己不是跳出了農門了嘛,那自己就不是泥腿子了!


    自從看到了所謂“城裏人”的生活之後,他就以出身農村為恥。


    上次借著自己的主場,連敲帶打將這個謝淩風敲打了一番,對方確實消停了一段時間。


    可是今天下午,這個家夥竟然給自己難堪。


    “乳臭未脫的家夥,仗著後台竟然對我這位領導不敬。要是崔書記還在……”


    張鎮長心有不甘。


    還有,這次蔣先軍這個軟蛋,竟然借了謝淩風這個家夥的勢,對自己發難,看不出還有這麽一出,以前藏得挺深。


    更可恨的卻是那個王勇,一直以來就桀驁不馴,不服自己的領導,是他眼中的“刺頭”,今天竟然也給姓蔣的遞刀。


    其他人一個個也是欺軟怕硬,見勢頭不對,頓時做了縮頭烏龜。


    可恨!


    其實今天的事情,張鎮長並不是最恨謝淩風,而是王勇,其次就是蔣先軍,再次才能輪到謝淩風。


    他其實心知肚明,隻要陳書記還在上麵坐著,自己就對謝淩風無可奈何,退居二線也是遲早的事兒。


    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的位置,尚未坐過真正一把手的椅子,心裏總是不甘啦!


    “咚咚咚”,房門響起敲門聲。


    “哪個?”張鎮長冷冷問道。


    “鎮長,是我呢。”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張鎮長頓了一下,本來不想見門外的家夥,轉念一想,又改變了主意,“進來吧。”


    進來者正是另一位副鎮長曹新宇。


    張鎮長在武義鎮擔任鎮長多年,加之以前崔明國的關係,手下當然也聚集有一杆子追隨者,或者是相關利益者更恰當。


    曹新宇四十出頭,恰好是大多數鄉鎮領導的平均年齡,還有進步空間。


    這幾年,他跟隨張鎮長雖然在仕途上沒有進步,但在其他地方卻也收獲不少,因此,即使現在張鎮長走下坡路,他也沒有改換門庭。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上了船就不好下船了,要是衝動的跳船,就要承擔淹死的風險。


    不到生死存亡的關頭,對他們這類人而言肯定是不會那麽選擇的。


    “鎮長,您還在為之前的事情生氣呢?不值得,完全不值得啊。”一進門,曹鎮長就順手將房門反鎖,這才寬慰起領導。


    張鎮長仍然一言不發,連對方進門都沒有看門口一眼。


    “鎮長,之前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我要是不發表意見,場麵估計更加僵持,這說出去也不好看嘛。


    再說了,鎮長,事已至此,我們就要早做打算才是。”


    曹鎮長並沒有在意,而是自顧自的說著,一邊走到麵對張鎮長的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郎腿,一副狗頭軍師的模樣。


    別說,曹鎮長長得頗有古代師爺的風範,消瘦,白皙,要是有點小胡子,穿上影視劇的師爺服裝,妥妥的師爺啊。


    曹鎮長沒有從事演藝事業可惜了。


    也可能是曹鎮長的話觸動了張鎮長的某處,也可能張鎮長已經消氣了,甚至是故意擺臉色,此時聞言麵色就緩和下來,雖然還是一副不大高興的樣子,淡淡的問道:


    “額,怎麽個早做打算?”


    “鎮長,您聽我分析分析。”曹鎮長身子頓時坐直,向前稍傾,“鎮長,其實今天這一天您早就有心理準備是不是?”


    “哼!”


    “自從前年崔書記沒有再進一步,隻是調到了市政協退居二線,我們都已經感覺遲早會有這一天的。


    之前崔書記留在縣裏的幾位看在崔書記的麵子上,多少對我們有所關照,陳書記可能也沒有顧得上您,當然,主要是您也沒有犯什麽錯不是,不就是武義鎮的經濟發展放緩嘛,但哪又不是您一個人的責任,今天在座者除了他謝淩風剛來,其他人包括蔣書記、江濤主席,有一個算一個,誰能逃脫責任追究?”


    張鎮長臉色徹底的緩和下來。


    “俗話說‘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既然遲早有這一天,那我們就要利用好這段寶貴的黃金時期,多弄一點......”說到這裏,曹鎮長並沒有直言,而是比了個手勢,“到時候有了這個,縣裏、市裏,甚至雲州市也去得,甚至移民漂亮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與其待在這個位置上受罪,還不如早脫身為佳。到時候海闊天空,任我們逍遙自在,享受人生,那不是比現在的日子舒服多了?”


    張鎮長緩緩點頭。


    同樣一幕也發生在鎮黨委書記蔣先軍那邊。


    “哼,這個張延廷以前就仗著崔明國和張建民的勢,一直不把我這個書記看在眼裏,獨斷專行,鎮政府那邊針插不穿,水潑不進。現在這個同樣有後台的謝淩風來了,張延廷就是那昨日黃花了,正好將其一舉壓製,反正他也坐不了多久。


    至於謝淩風這個年輕人,目前來看雖然有陳書記罩著,但還算懂事,並不仗勢欺人,比較好相處,畢竟是上過是否大學的,還曾經當過老師,有點知識分子的清高,不會不按規矩行事。


    另外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還是有點稚嫩,即使以後與他搭檔,隻要我注意點方式方法,總比張延廷那個老銀幣好對付得多,應該可以相安無事,說不定還可以借借他的東風,再進一步呢。”


    蔣書記坐在沙發上,也在複盤剛剛結束的那一幕。好久沒有如此良機打擊張延廷了,此刻他的心裏非常愉悅,恨不能輕哼兩聲那才舒坦呢。


    心裏也是一個個念頭閃過。


    沒多久,門響了,一個人推門而入。


    卻是黨委委員、組織委員鍾鑫。組織委員前來找書記匯報工作,這個完全是正常範圍之事,任何人看到也不會有異議。


    “書記,您今天在會上真的太有氣勢了,牛!”


    剛進門,鍾鑫就給蔣書記點了個讚。


    “哼,老虎不發威,他們還以為是病貓呢。”蔣書記也為之前自己的表現沾沾自喜。


    這種掌控局勢的感覺真好,這才是一把手應有的地位嘛。


    蔣書記第一次在武義鎮真正享受到了身為一把手的快感。


    不錯,就是“快感”,難怪那麽多人都想當一把手。


    蔣書記心裏突然湧出一句名言: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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