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迴可熱鬧了,左一幫,右一帶,來的客人足有一百四五十號,把整個天壽寺幾乎都住滿了。


    二爺王道全出個主意,另在後院搭個席棚,另起爐灶,大家就算在這裏安家了。


    因為古英雄清楚,一半時離不開這地方,最少也得破了澎湖灣,或許還得三年五載呀。


    因此,不能不做長期準備,且說遲宇申,他除了跟大家周旋之外,特別注意天壽和尚。


    他發現,天壽僧雖然滿麵是笑,但是眼睛裏頭含著疑惑不定的神色,就好像他嘴裏說的是東,心裏想的是西,遲宇申就起了疑心。


    同時他還發現,每當來了一幫人之後,天壽和尚準出去,上哪不知道,如此已經五六次了。


    每次走三四個時辰,這還不說,天壽和尚不在家的時候,那個小和尚鬼鬼祟祟老在窗外愉聽。


    有兩次被遲宇申碰上了。


    這小和尚支支吾吾,就引起遲宇申的疑心。


    他背著別人不知道,跟楊小七說:


    “幹巴雞,看出來沒有?這天壽和尚絕不是好東西。”


    “啊?何以見得呢?”


    “我這眼睛是火眼金睛,什麽妖精在我麵前也得顯露原形。


    你發現沒,隻要咱們來客人,天壽和尚就走。肯定他上哪稟報去了。”


    楊小七翻著眼睛想了想:


    “宇申啊,咱哥倆想到一塊去了。


    就拿昨天晚上來說,你們都在屋中說話,我上茅房拉屎去了,等我迴來的時候發現那小和尚正扒著窗戶聽呢。


    聽見我的腳步聲,嚇得他一拐彎兒迴屋了。”


    “怎麽樣,我也見過小禿驢偷聽。


    哎,幹巴雞呀,咱們這麽辦行不行,為了弄清是怎麽迴事,咱們得細點心,想點主意,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看我這主意好嗎?”


    “嗯,真不錯,那你什麽時候行動?”


    “我想今天晚上咱就開始。可記住啊,先不要跟別人說。”


    “好,你放心吧。”


    就在這天晚上,別人都休息了,唯獨遲宇申和楊小七沒有,兩個人一起去找小和尚。


    這小和尚剛吃完晚飯,坐在燈下沏了壺水,正拿根牙簽剔牙。


    遲宇申推門進來了:“小師傅,還沒睡呢?”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快請坐,我剛用過飯,哪能睡這麽早呢?”


    “嗯。小師傅,你別看咱們相處多日,因為忙啊,也沒抽開功夫坐在一起聊聊天。”


    “可不是嘛,我發現你們諸位都忙壞了。”


    “嗯。哎,你師父呢?”


    “哎呀,我師父有點兒事情,去看望一個朋友。”


    “啊。我說,對你怎麽稱唿?”


    “我叫法光。”


    “出家多少年了?”


    “年頭可不少啦,總有十五、六年了吧。”


    “這麽說你從小就出家?”


    “可不是嘛,九歲我就落發為僧了。”


    “家裏還有什麽人啊?”


    “沒了,都死光了。”


    “你原籍是哪兒的人?”


    “唉,我是福州人,後來因為在家鄉吃不飽飯,逃難逃到彭潮灣來的。”


    “噢,你這廟上一共有多少和尚?”


    “就我們師徒二人。”


    “怎麽這麽大一座廟才你們爺倆呢?”


    “您甭問了澎湖灣跟內陸不一樣,那個地方想當和尚的特別多,澎湖灣就不然,但能混上一口飯,誰也不願把腦瓜剃了到這來念佛。


    我師傅曾經想收幾個徒弟,結果這麽多年都沒人願意。


    這些年就我與師傅相依為命。”


    “哦。原來如此。小師傅,看得出,你是個好人啊。”


    “哎,施主,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我這人會相麵,見其外知其內,見其麵知其心,你是什麽人,這不開我這兩隻眼睛。”


    小和尚一聽,就是一愣,臉色就不那麽自然:


    “啊,是,看來您久在外邊闖蕩,接觸的人多,經驗豐富,所以能看出真假人來。”


    “嗯。也不完全是這樣,實不相瞞,我受過高人的傳授,專門學了這門功夫,他心裏怎麽想的,他想幹什麽,我一看就清楚。不信你把左手伸出來,讓我看看,我就知道你現在正想什麽。”


    遲宇申這番話真把這和尚給唬住了,有點不敢往外伸手。


    楊小七心中暗笑,心說:遲宇申這小子真損啊,沒事唬和尚玩,我也別閑著,給他來個幫腔:


    “哎,小師傅,你就把手伸出來叫他看看,他可真有兩下子。我告訴你,在內陸他還沒少幫著捉妖降鬼。”


    “啊?你們還能捉妖降鬼?”


    “能。有個千年狐狸精,化作人形,被我這兄弟發現了。我這兄弟一掐訣念咒,馬上它就現了原形,九個尾巴全都露出來了。


    緊跟著我這兄弟念了一聲咒語,就來了個開天雷,‘哢嚓’一聲,把這狐狸劈成兩半。你想,我們要沒這能耐敢上澎湖來嗎?”


    “啊,你們還有這麽大的本領?”


    “是啊,來,把手伸出來叫他看看。”


    這小和尚說什麽也不敢,遲宇申就斷定他心裏有鬼,不然,把手伸出來看看有什麽關係?


    遲宇申也知道自己這幾句話起作用了,暗想:接茬往下唬吧:


    “小師傅,我們也是愛交朋友的人,咱們三坐在一塊喝幾盅你樂意嗎?”


    “我已經用過飯了。”


    “哎,喝酒是喝酒,跟吃飯有什麽關係?我說夥計,你去弄點酒,弄點菜來,什麽好吃端什麽。”


    “好哩。”


    楊小七到後院廚房,切了三斤牛肉,又弄了兩壺酒,三隻酒杯,三雙筷子,拿到前邊來了。


    往桌上一擺,遲宇申說:“師傅,請吧!”


    “彌陀佛,這是葷菜,我怎敢動用啊?我們廟上的規矩非常嚴,必須吃素。”


    “哎呀,你們那套我全清楚,我盡跟出家人打交道,他們表麵吃齋念佛,不動葷腥,背後比誰吃得都多,比誰吃得都香。


    那天我就看見你在後邊吃肉,有沒有這事?”


    “哎?......”。


    “有吧?我看見你往嘴裏塞肉了,你還裝什麽蒜?咱仨不是外人,來吃吧,敞開吃。”


    “哎呀,這要叫我師爺知道怎麽得了!”


    “你師父也一樣,沒人的時候他比誰吃的都歡,來來來。”


    楊小七又給他敬酒,又給他夾肉,後來這小和尚也不顧這一切了,跟遲宇申和楊小七吃開了。


    遲宇申說:“哎,我說小師傅,剛才我講了,我是火眼金睛,不管什麽人,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什麽變的,你相信不相信?”


    “這,我也信,也不信。”


    “啊,你還是不信?


    那我現在就說說,我讓你心服口服。


    你跟你師父究竟是什麽人?


    嗯?


    說實話,說了實話沒你的虧吃,因為我對你印象好,決不難為你;


    你要不說實話,嘿!我們這夥人是幹什麽的,你可清楚嗎?


    沒事我們可是盡宰活人啊,宰個人跟捏死個臭蟲、踩死個螞蟻相差無幾,你信不?


    趁著你師父不在的時候,我一生氣就許把你剁了,再高興就許拿鍋把你煮了,我們要吃和尚肉。”


    “別!別!”


    小和尚看遲宇申說的嚇人臉色當時就變了:


    “二位施主你們喝多了吧?說這話怪嚇人的。”


    “隻要你說了實話,我們不能虧待你。”


    遲宇申說著,一伸手從懷裏掏出個錢包來,從裏邊拿出一把金幣強製性前一推:


    “小兄弟,沒多有少,拿這些錢買雙鞋穿吧。”


    “不,不不!無功受祿,寢食不安。我怎好要施主的金幣!”


    “哎,你拿著吧,這無非是見麵禮,我們有的是錢,將來隻要你給我們幫了忙,要多少給多少。”


    “可是二位施主,你們叫我說什麽呢?”


    “叫你說實話!比如說,你師父上哪去了?他幹什麽去了?他周圍有什麽親威朋友?你把這些先告訴我們。”


    小和尚當時漲紅了臉,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楊小七看得清楚,小和尚腦袋冒了汗了。


    哼!王八蛋,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小子毛嫩得多呀,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勾當。今天一定要問你個水落石出。


    楊小七比遲宇申還能唬,“噌”一下把小刀掏出來了,在小和尚麵前一晃:


    “看見沒?這可不是修腳刀,這可是本人的家夥,新開的刃,飛快飛快的,往脖子上一放,跟削豆腐那麽容易,小和尚,你究竟是說實話,還是不說呢?”


    “二位留情,二位留情,我說不就得了嘛。”


    楊小七一看,真發生效力了,把小片刀往桌子上一放:


    “其實我們什麽都知道,就是看看你誠實不誠實,如果你說了實話,跟我們掌握的一樣,咱就算拉倒了,要有半字虛假,說明你敢騙民們哥倆。


    嘿嘿,那可休怪我們不客氣!今天晚上就要宰你。”


    “好,我說,二位呀,你們可別說是我告訴你們的。”


    “那你說吧。”


    “要讓我師父知道,就得扒了我的皮呀。”


    遲宇申一聽,這和尚開了口了,還得哄著他。


    遲宇申拍拍他肩膀:“小兄弟,你放心吧,我們說話是算數的,你師父那方麵,由我們負責答對,你隻管說實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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