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並不明顯,仍被陸南霜收入眼簾。她秀眉輕揚起,卻並不如尋常閨閣千金般忌諱閃躲,反而衝他彎唇一笑。


    倒是讓夜景宸感到幾分意外。


    兩人細微的互動,賀星雲並未注意到。


    聞言暗自鬆口氣,忍著傷口劇烈的疼痛,對拱手作揖:“多謝太子殿下體恤,微臣這就跟阿婧先下山包紮。”


    本不該在京城的夜景宸出現在此,還被他們給撞倒了,並非是什麽好事。賀家向來明哲保身,不願跟諸位皇子來往親近。作為賀家嫡長子,賀星雲也深諳此道。


    夜景宸親自開口放人,自不願再多留。


    說完給一側發呆的陸南霜使了個眼神,拉著她轉身欲走的時候,夜景宸喊住他,將馬給了兩人。


    陸南霜的馬剛剛發狂衝下了山,而賀星雲的馬早不知道去了哪。


    “多謝太子殿下。”陸南霜先賀星雲一步道了聲謝,四目相對,她彎唇收迴目光,讓賀星雲上馬,表兄妹就此下山。


    兩人騎著馬前腳剛走,後腳莫青河皺眉喚了夜景宸一聲:“太子殿下。”


    他凝肅的神色,頗有顧慮。


    若是他們在獵場的事傳出,後果不堪設想。


    夜景宸卻不以為然,把玩著懸掛在腰間的玉佩,淡道了句:“賀家素來明哲保身。”


    上次陸南霜也並未泄露他們迴城之事,反倒陸江那老狐狸,還幫了他個大忙。


    莫青河也知道這點,但也詫異,向來謹慎的夜景宸這麽信任陸南霜跟賀星雲兩人。


    不過主子的心思,倒不是他能琢磨透,便也不做多言。


    ……


    剛剛陸南霜被發狂失控的馬兒帶走,賀星雲擔心她出事,就匆忙追來,留下張叢收拾殘局。


    這會兒猛虎已經被殺,張叢追上來,看到騎著馬迴來的陸南霜跟賀星雲暗自鬆口氣的同時,忙不迭過去幫忙。


    帶著賀星雲迴屋子裏找太醫過來處理傷口,以免感染。


    男女七歲不同席,陸南霜一直在屏風外麵等他包紮好傷口,才進去看賀星雲。


    陳設簡單的屋子裏,賀星雲穿著單薄的裏衣,麵白嘴青,靠在貴妃榻上裏,一旁還放著處理傷口染血的繃帶棉花。


    瞧見她進來,他吃力半坐起身,讓她坐下。見她一身男裝打扮,皺眉:“阿婧,你不是病了麽?怎麽突然跑這兒來了。”


    近日聽說她病了,賀星雲本想去侯府看她,奈何半個月後就是春獵,就沒抽出空來。


    倒是沒曾想,本該在閨閣中養病的陸南霜,卻自己跑了過來。


    想起剛剛跟猛虎殊死搏鬥的驚險,賀星雲都還心有餘悸,感慨道:“方才若不是阿婧你,表哥我這命,怕得交代了。”


    “我剛才聽張叢說,你是跟蔣京宏一起進的後山,怎麽就剩你自己跟猛虎殊死搏鬥?”


    陸南霜端起桃夭剛倒的茶呷了口,又疑惑道:“從前也都沒聽說過,獵場裏有猛虎,什麽時候多了老虎的?”


    說起這個賀星雲就來氣,原本進山檢閱,卻突然看到了虎糞。皇家獵場,所有野獸都是有獵冊馴養的,豺狼虎豹這等兇獸,自然不敢圈養。


    衝撞了皇親貴胄還不算打緊,要是傷了天子,他們可擔當不起。


    賀星雲第一時間就打算讓手下通知士兵上山檢察,蔣京宏卻不信,隻覺得他多心膽小。


    拉著他打賭,看誰能獵殺猛虎。


    賀星雲最是聽不得激,讓人小瞧了自己,當下答應。但剛分頭行動不久,猛虎就突然竄出,攻擊起了他。


    賀星雲身手不錯,但單槍匹馬,那老虎比他龐大了足足兩倍,逐漸就落了下風。


    要不是陸南霜,他怕還真得交代在那了。


    憤憤不平的說完,想到什麽似的,賀星雲怒道:“對了,蔣京宏人呢?”


    他扭頭問旁邊的張叢劉旻:“你們可看到蔣京宏了?”


    兩人紛紛搖頭,表示沒有見過。


    賀星雲臉色不虞,忽然這個時候,一道腳步聲匆匆尋來,伴隨的還有誇張的聲音:“賀兄,我方才聽說你在山上遇虎,受了重傷,你沒事吧?可有大礙?”


    來人一襲寶藍長袍,生的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古銅色的膚色,無形中又給人一種陰鬱狠辣的兇相。


    儼然就是蔣京宏,蔣若瑩的嫡親哥哥。


    陸南霜眸裏閃過一抹寒意,卻沒有急著避開,離開獵場。


    說曹操曹操就到,賀星雲眉頭一皺,瞪了蔣京宏一眼,激動地險些沒坐起身,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的嘶了口涼氣:“你跑哪去了?剛剛山上那麽大的動靜,怎麽不見你人?”


    蔣京宏擺手歎了口氣,又歉意愧疚道:“方才我的小廝來話,家裏出了些事,我迴去了一趟。倒是不曾想,山中竟然真有猛虎出沒,還險些害了你。不過幸好賀兄你無礙,不然我難則其就。”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賀星雲心裏卻惱火的狠。


    矛頭是他挑起的,竟然還半路溜了,豈不是拿他當冤大頭?


    “你這話倒是有意思!”


    “賀兄,這本就願賭服輸的事,你難不成還怪起我來了啊?”蔣京宏不悅道:“那猛虎又不是我放的,讓的那畜生攻擊你。再者說,賀兄你雖然被猛虎所傷,也無甚大礙。如今還成功獵殺了猛虎,若是教陛下知道,必然還得獎賞與你,你這也是因禍得福了。”


    因禍得福?


    陸南霜在旁邊聽著險些都給氣笑了。


    還真不虧是兄妹,一樣的不要臉!


    今生前世的怒火一並席卷而來,陸南霜盯著眼前冠冕堂皇的蔣京宏,拉住賀星雲,勾唇道:“這樣說來,雲表哥還得謝謝蔣公子你了?”


    “謝是不敢當的。”蔣京宏笑笑,隨後又驚詫道:“陸南霜?你不是病了在家養病麽?怎麽在這裏?”


    “我要不在這,還真聽不到蔣公子你這番恬不知恥的話了。”


    陸南霜冷笑:“你唆使雲表哥跟你打賭,又放他鴿子,自己先跑了,如今還敢冠冕堂皇的說風涼話。這不要臉的慣性,難不成是你們蔣家獨傳的?”


    “陸南霜,你、你少在這……”


    “我方才明明在天香樓裏看到你在聽戲作樂,你竟還好意思說,是你爹叫你迴去?難不成,蔣大人也在天香樓裏聽戲,出的亂子,才叫你過去的?”


    蔣京宏聞言臉色大變,難以置信的瞪著陸南霜,好像在說,她怎麽就瞧見他在天香樓裏了?


    一旁的賀星雲,明顯也是不解。


    桃夭直接瞪大了眼睛,滿是茫然。


    她家小姐何曾去過天香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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