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姐姐隻看到和聽到你說要吃湯圓,誤以為婆婆出去是為了你。”


    秦書知看著自己的男人,隻覺心口發疼,小聲問,“那你當年為什麽不解釋一下?”


    解釋了,他就不用背負這個罪名這麽多年了。


    “媽媽出事後,姐接受不了事實, 當時大病了一場,大概三個多月吧,期間和那之後,奶奶就不讓家裏,尤其是在姐麵前提起媽媽的事。”


    那之後時清曼就開始疏遠他,剛開始他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才知道她把媽媽的離開歸罪於他了。


    時遠行斂眸,沉默了片刻,又說,“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媽媽出去是為了給誰買東西,都已經沒有追究的意義了。”


    再爭辯,他們的媽媽也不會再迴來。


    時遠行說完,一隻手就被輕輕握住了,他偏頭看去,對上女人滿是心疼的目光,他努力扯出了一絲笑意,“我沒事。”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雖然痛和遺憾一直都在,但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想起那晚的事,就是撕心的疼和後悔。


    以前他每次迴到那個宅子,都是一次心靈自虐。


    站在那個屋子,他曾無數次後悔,後悔當年他為什麽不堅持一點,如果他那天再賴皮任性一些,阻止了媽媽出門,就不會發生那場意外了。


    可惜。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意外,它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誰也改變不了結局。


    而他在那天失去了媽媽。


    就是永遠地失去了。


    這段往事,時遠行從來未對任何人講過,現在在秦書知麵前說了出來,心裏長年累月積壓的陰霾倒是像散了些。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將真相告訴時清曼。


    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他答應過媽媽——


    媽媽不在,他要幫她照顧姐姐的。


    這是他最後承諾媽媽的一件事,他一直都記在心裏。


    昨天在書房裏,他也是被氣瘋了,才會脫口而出說了出來。


    但他沒有想到,秦書知和時清曼會在門外聽了去。


    看著他眼底深沉的神色,秦書知忍不住靠了過來,投進他懷裏輕輕抱住他。


    她沒有說話,但對於時遠行來說,她的擁抱就是最有力的安慰了,所以他也沒說話,隻是默默迴抱著她。


    *


    時公館。


    時清曼在房間鎖了一晚,誰都不肯見,但時老夫人一早上就去敲她房門了,她不開門,老人家就站外麵不走,最終,時清曼隻能開門。


    時老夫人看著臉色蒼白,麵容憔悴的孫女,心疼不已。


    “你一晚上沒吃東西了,我讓廚房做了熱粥,你吃點?”


    時清曼坐在床頭,手裏一直緊緊攥著她最為寶貝的那個芭蕾舞獎杯,目光滯滯的,也不說話。


    時老夫人見她這副模樣,滿眼惆悵擔憂,“傻孩子,你媽媽如果在天上能看得見,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她得多心疼?”


    她過去把時清曼抱進懷裏,慈愛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孩子,堅強點,你要活出個好樣,才是對你母親最好的告慰,知道嗎。”


    時清曼抱住奶奶,將臉埋在她身上,嗚咽著哭了起來……


    時老夫人最終還是勸著人吃了些東西,這才離開房間。


    然而這還沒算完。


    這個家裏,還有另外一個不肯吃早飯的人。


    時老夫人來到花園,離遠就看見時鴻禎坐在那張長椅上,陽光落在他略顯佝僂的身子上,映出了一份消沉的孤寂和悲涼。


    時老夫人看著他的背影,恍然間察覺到,她那個天天跟打了雞血似的,永遠都精力充沛去工作的兒子……好像也老了。


    她走過去,默默地坐在他旁邊。


    母子倆靜默地坐了許久許久,時鴻禎忽然沙啞著聲音開口,“媽,這些年,我好像真的錯了。”


    時老夫人偏頭看著他,便見他滿臉愧疚又落寞地說,“我一直認為,男人隻有專注事業,成就一番天地,給家人最優渥的生活,才稱得上是一個好男人。”


    “可昨天遠行卻說我把事業和家庭本末倒置了,他說……”


    時鴻禎深深沉了一口氣,“是我對家庭和他媽媽的忽視,才讓我們家支離破碎的。”


    在他的觀念裏,一直都是男主外女主內,這才是最完美的夫妻。


    所以,他把家交給了妻子,可他沒想到妻子會視他的忙碌為無視,以致最終造成了這樣的悲劇……


    過去這麽多年,他從來不知道妻子的去世是自己的忽視間接造成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妻子離開後,麵對多少誘惑,他都始終潔身自好,不碰任何一個女人,也不再娶,就是對妻子最忠貞的感情。


    “我以為自己這麽多年的人生是成功的,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我其實失敗至極。” 時鴻禎自嘲著,緩緩看向時老夫人,


    “這麽多年,我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對妻子關心不夠,導致她慘遭橫禍。她不在了,我還是眼裏隻有工作,缺少對子女的關愛和陪伴,就連對您……這麽多年了,也甚少抽出時間盡孝心……”


    這些年,他無論是對母親,妻子,亦或是子女,都虧欠太多了。


    時鴻禎慚愧地低下了頭。


    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人物,也隻有在自己的母親麵前,才會展現這樣頹然真實的一麵。


    時老夫人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兒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啊,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她歎息道,“不過這也不能怪你。”


    時鴻禎抬頭,便聽見自己母親說,“你自小受你爸的影響,言行和信念自然也隨他。”


    “你父親呢,確實全副心思都用在事業上了,但那是因為他掌權的時候,時氏集團處於守業的重要階段,沒辦法,他必須將全部精力放在公司上,才能讓家業穩住地位。”


    時老夫人看著時鴻禎,“但家業交到你手上的時候,已經是穩業階段了,所以你跟你爸的情況不同,你不需要偏重事業。”


    “這些年,我曾多次勸你別讓自己繃得太緊,尤其是近兩年,我讓你嚐試著放手放權,讓曼曼逐漸接上來,可你就是不聽。”


    時鴻禎脫口而出,“可遠行才是時家的男丁,集團未來的繼承人,他不迴來,我怎麽放權?”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時老夫人板著臉,“什麽男丁女娃的,他們姐弟都是我們時家的子弟,家業都可承繼。”


    “你啊你。”老夫人戳了一下他腦門,“都活多大歲數了?思想還這麽迂腐,誰告訴你咱們時家的家業隻能傳男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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