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意坐在凳子上,突然腳下踢到了什麽東西,還很重的樣子,往下一看,是一個麻布口袋。


    聽到聲音的男人轉過身來,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將椅子下麵的東西拿出來,攤在地上打開,裏麵都是一些粗糧。


    包括玉米、紫薯之類的東西。


    那麽大的袋子裏,都裝著這些,如此沉重,這男人是怎麽一路抱過來的,言如意看著他髒兮兮的褲腳。


    那一瞬間,突然明白了什麽:“這些……”


    “這是夢最喜歡吃的,小時候在家裏她總是吵著吃這些東西。”男人說到這裏,眼神裏竟然全是歡喜,“還記得,有一年她竟然摔到了玉米地裏。”


    男人的嘴角帶著一抹笑,言如意看著覺得有些心酸。


    將袋子整理好,男人坐在椅子上發呆。


    好半響他才側過頭來,對言如意說道:“夢的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他們都說我的夢變成了一個壞孩子,可是她從小都很聽話,學習什麽的從來都沒有讓我操心過,大家都誇她是個好孩子,可是一下子怎麽就變成了一個壞孩子。”


    他那個樣子完全就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我的孩子怎麽會變成這樣的?她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男人的手撫上自己的額頭,抓著頭發,很無奈的樣子,“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麽樣才能讓她好起來?”


    抑鬱症,可不是那麽簡單的病。


    言如意無法準確地告訴他,她往後一靠,將頭放在椅子上,整個人往後一仰,身子貼緊了座椅靠背:“你的孩子被人在誹謗了,她才是受害者。”


    “誹謗?”男人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迷茫的眼神看向言如意。


    “你看看這個吧。”


    言如意將兩個視頻放給男人看,從疑惑到震驚,男人的神情發生了多重的轉變,他不斷地搖著頭,手機在手中顫抖:“他們!他們這些人!怎麽說出這話,我,我要告他們!我.......”


    男人語無倫次,緊張得mo搓著手指,雙腿忍不住地在發顫,腳因為不知道怎麽安放,而在地上摩擦出奇怪的聲音。


    房間裏,張夢的聲音突然傳出來。


    言如意和男人對視一眼,匆忙從椅子上起身衝過去。


    門口處,男人的腳步卻停頓了,他看著言如意一步一步走進房間裏去,張夢的嘶吼聲如同在他心上紮下去的刀。


    他記住了言如意所說的話,乖乖地站在門口,不敢移動一步。


    “為什麽救我?”張夢大聲嚎叫,扒拉著手上的針管。


    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絕望向言如意襲來,護工快按不住她,漲紅了臉抱緊了張夢的手:“怎麽辦?言小姐?”


    “啪!”


    響脆的一聲在病房裏顯得有些突兀。


    男人強壯的手臂一把將言如意推開,看著張夢白嫩的臉頰上赫然出現的一個紅色的手掌印。


    讓男人的心在隱隱作痛。


    他伸出自己黑乎乎的手,但還沒觸碰到張夢的臉頰,如同觸電一般趕緊縮迴來,將手藏在身後:“我......”


    看著張夢那一雙絕望的眼睛,男人說不出話來,他轉過身張開雙臂,將張夢護在身後:“誰也不能傷害我的孩子!”


    這個樣子倒還有一些父親的樣子。


    張夢的手虛弱地搭在男人的肩頭上:“我不要你管。”


    說話之間,男人的臉色驟變,但他的手臂卻未曾放下過,張夢忽然失控一般地揪住男人的肩膀和衣服:“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嗎?你現在算什麽?!”


    對於父親的記憶,張夢一直停留在嚴厲和愚昧之中。


    別人的父母都會為了孩子站出來,可是她的父親隻會讓她隱忍,一個隻會對自己和母親兇狠,卻在外人麵前低眉順眼的男人。


    場麵有些尷尬,男人低垂著頭,無言以對。


    言如意站出來安撫兩人的情緒:“我保證不會對她再動手,您先出去,我和她聊一聊行嗎?”


    有時候我們對待親密的關係,是想要又害怕。


    男人拖著蹣跚的腳步一步一步地離開,時不時地會轉過頭來看張夢,張夢也會側頭,可兩人都說不出任何溫暖或者挽留人的話來。


    言如意向旁邊移動了一下身子,將男人的身影給擋住:“我這次過來原本是有一個好消息和你分享的。”


    好消息?


    這三個字現在和自己還有關係嗎?


    張夢不禁勾唇一笑:“你倒是說說,有什麽好消息?”


    “我找到了之前的那個流浪漢。”言如意將視頻調出來給她看,並且打開了微博,“我和封澤都在努力,自然不全是為了你,但是我們一直都想救你,你自己怎麽能放棄呢?”


    張夢一點一點地翻著評論,眼淚瞬間決堤:“我......”


    “我知道你現在經曆的這一切有多痛苦,但是很抱歉,我並不能感同身受,可是我們正在盡全力用自己的方式將你從萬丈深淵之中拉出來,包括你的父親。”言如意握住她的手,張夢漸漸冷靜下來,“外麵還有你父親給你的最喜歡吃的東西。”


    微博上的評論都是在為張夢鳴不平,雖然隻是一些小小的文字,可對於此刻的張夢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符一般:“這些真的可以嗎?”


    語氣的不確定,卻也代表著她對生的渴望。


    隻要有一絲,便也已經是進步了。


    張夢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言如意見她已經冷靜下來,囑咐了護工幾句就準備要離開,卻聽到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麻煩你把我爸爸叫進來吧,老是睡在走廊上,影響不好。”


    聽聞此話,門口的男人臉頰兩邊的肉緩緩綻放開,欣喜爬上他的眉梢,雙腳剛踏入房門,激動得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擔心自己說錯了話又傷害到張夢。


    眼神還時不時地看向言如意,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起來多少有些心酸:“我給你煮點玉米去。”


    許久未見有過笑容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笑意。


    言如意隻覺得眼前的一幕溫情極了,出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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