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黃沙之中,有三騎朝著西北方向行進,馬背上的三人全是男子,一位青年,一位壯年,一位老年,三人腰側皆有配劍。


    三騎行進的很快,完全不怕在這漫無邊際的黃沙中迷路。


    小村莊裏,幾個孩子在村口玩耍,今天玩的是俠客與馬賊的遊戲,身高體肥的小胖子是幾個孩子中的領頭羊,這一場遊戲中,由他來分配哪些人來扮演俠客,哪些人來扮演馬賊。


    小胖子立馬將兩個隻矮自己一點的小男孩拉入了自己的陣營,由他們來扮演俠客,另外剩下的三個孩子,自然而然的就要扮演馬賊。


    扮演馬賊的這一夥,有兩個小女孩和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此時扮演馬賊的一個小女孩和唯一的那個小男孩皆是一副愁眉苦臉,因為他們都不想扮演馬賊。


    每次玩這個遊戲,都是俠客贏了馬賊,更重要的是,俠客和馬賊之間,還要拿著小木棒來當做刀劍,雙方要進行一場‘真刀真槍’的恢弘比拚。


    他們兩個本來就弱小,每次都會被小胖子他們扮演的俠客揍哭,久而久之就不願意當馬賊了。


    不過這座村子佇立在黃沙之中,不玩這個遊戲,也找不到其他可以玩耍的,他們的爹娘都在外麵收棗子,沒人可以陪伴他們,這裏的每家每戶基本上都是家徒四壁,孩子們不出來玩,就隻能呆在家裏麵無聊的打瞌睡。


    縱使不情願,兩人還是同意了扮演馬賊,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起小木棍。


    唯獨另外一個扮演馬賊的小女孩,皮膚黝黑,體格最為瘦小,眼神中卻是神采奕奕,哪怕在她麵前的是三個‘人高馬大’的俠客,哪怕自己的兩個馬賊同伴,可能一點忙都幫不上,還隻知道哭,她也是一點都不害怕。


    小胖子在遊戲開始之前,特意與那個皮膚黝黑又衝勁十足的小女孩約法三章,等下不準她下手太重,不然下次他們幾人就再也不帶她玩了。


    小女孩鄭重的點點頭,拍了拍胸口,保證自己絕不下狠手。


    很快這一場俠客與馬賊的對戰就開始了。


    六個孩子,三個俠客,三個馬賊,兩兩捉對‘廝殺’,不一會兒,除了那位黝黑的小女孩在對位中占據了上風,打的對麵的俠客一陣哀嚎,她的另外兩位馬賊同伴,不出所料的被俠客打倒在地,兩位俠客還把兩位馬賊的趁手‘兵器’給繳械了。兩個馬賊被奪去了兵器,挨了兩棍子,便無心再戰,當下舉手投降。


    麵對作風彪悍的黝黑小女孩,那位俠客一直在苦苦支撐,終於等到自己的同伴將其他馬賊斬落馬下,三人便開始聯手圍攻剩下的馬賊小女孩。


    小女孩再強悍,終究也不能以一敵三,最後也被打倒在地,但是麵對三人的圍攻,始終不肯喊出那一句投降,最後急眼了的小胖子,一時間失手,下手重了些,把小女孩的鼻子打破了,頃刻間,小女孩的鼻血留了下來。


    除了小女孩,剩下的五個小孩都被嚇了一跳,小胖子趕緊向小女孩道歉。


    大大咧咧的小女孩大手一揮,咧嘴笑著,示意不打緊,還說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才不計較這些小事。


    小女孩看到土牆下有雜草,隨手拔了幾根,胡亂搓成一團,正好堵住了鼻孔,就當做止血了。


    看到小女孩好像真的不介意,小胖子才漸漸減輕了自己的愧疚。


    其實他心裏是挺佩服小女孩的,每次玩遊戲,她都是吃虧的,但她從來都不計較,而且這個小村子中的大人們,都叫自家的孩子少與小女孩一起玩,他們說她是喪門星,克死了撿她迴來的老頭,與她呆久了,會被傳染晦氣的。所以這些孩子隻敢趁著大人不在家的時候,才偷偷的出來和她玩,不對,是她偷偷的來和他們玩。


    這場‘聲勢浩大’的遊戲很快就落幕了,最終不出意外的還是俠客勝了,另外五個孩子也沒了玩耍的興致,相約一起去村外幫父母收棗子,隻留下了黝黑的小女孩。


    等幾個小夥伴都走了,小女孩來到牆邊蹲下,將鼻子上的雜草拔了出來,其實根本沒有止住血。她無聊的看著遠方,而鼻血還在流淌,她換了一搓又一搓的草,還是沒能止住流血,最後隻得將漆黑的衣袖擰起一個小團,塞進了鼻子中。


    其實被打到鼻子的時候,還是有些痛的,但是她不敢說,也不敢哭,她怕她責怪了小胖子之後,他們以後就真的不和自己玩了,所以她笑著說沒事。


    鼻子隱隱發痛,她使勁的咧嘴笑,因為她記得帶自己迴來的爺爺說過,遇到困難事都不要害怕,要笑著麵對它們,終究都會過去的。


    百無聊賴的小女孩一直蹲在土牆下,細數著天邊的雲彩,就這麽一直過了很久。


    眼尖的她看到遠處有三騎正朝著村子而來,她立馬跑到了土坡之上,找了個掩體躲了起來。


    眼見三騎越來越近,馬上就要到村頭了,她祈禱著他們千萬別是馬賊,如果,如果他們真的是馬賊,那就讓他們進村子看一眼就走,反正此時村子裏麵沒有人,大人們都出去收棗了,孩子們也不在,裴哥哥一夥人一早也出去了。


    三騎終究還是進了村子。


    為首的年輕男子打量了一下這個一眼就能望到頭的落魄村子,嘀咕了一句,“終於到了。”


    三人進村後,從村頭走到村尾,沒有見到一個人,於是又調轉馬頭折返迴村頭。


    小女孩開心的笑了,他們果然沒有找到人,這會兒說不定就要走了吧。


    突然,年輕男子看向土坡,嚇的小女孩趕緊縮迴腦袋,她的心跳動的很快,默念著:“他沒有看到我,他沒有看到我。”


    年輕男子咧嘴一笑,其實他在很遠的地方時,就看到了那個形如乞兒的孩子,也看到了他跑進了土坡側麵,他也不想與這麽一個肮髒的孩子打交道,但沒辦法,他是來找人的。


    於是他一手拍到馬背上,整個人騰空躍起,然後一腳踩在馬背上,朝著土坡飛了過來,很快他就出現在小女孩的身後。


    小女孩打了個激靈,也不敢轉身,就這麽僵持的蹲著。


    年輕男子聞到孩子身上散發的那股難聞氣味,當下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他取下那柄名貴梨花木包裹著的配劍,用劍鞘的尾部抵住孩子的背脊,一下子將她推倒在土坡之上,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年輕男子問道:“你們村子裏是不是住了五個外來人?”


    小女孩被頂的很痛,但不敢叫出聲來,轉過小腦袋,一臉真摯的看著年輕男子,咧嘴笑道:“沒有啊,大哥哥,我們村子都是本地人,沒有外來人,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小女孩可能不知道,年輕男子可是沿路跟著標記過來的,之前還收到了一封飛鴿傳書,此刻怎麽會相信她的鬼話,於是持劍的手又加重了力道。


    這下子小女孩是真的忍不住了,痛的喊了出來,使勁伸手想要推開抵住自己背脊的劍鞘,可是怎麽也推不開。


    堵住鼻子的衣袖也跟著小手轉到了後背,鼻血繼續流淌,一滴滴沿著唇邊滑落到沙地之上,她痛苦道:“讀不起,是我搞忘了,前幾日是有幾個人來過,但是他們走了,真的真的,不騙你哥哥。”


    年輕男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是傻子,卻被眼前的乞兒一而再的欺騙,繼續加重手上的力度。


    小女孩隻覺得喘不過氣起來,瞬間臉色就漲紅了,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突然有五騎風塵仆仆的進入村子,五騎居中的青袍男人一眼就看到了村口的三匹馬,而留在村口的兩個人,他都認識。


    他皺了下眉,左右眺望,找尋最後那匹馬的主人。


    當他看向土坡,土坡上的年輕男子鬆開了手中的劍鞘,與他相視一笑。


    年輕男子腳下一發力,又從土坡上飛迴村口,正好站在青袍男人對麵,但青袍男人的目光卻是在土坡之上。


    當麵容清秀的青袍男人看到土坡之上的小女孩,艱難的冒出頭,一臉的血,霎時間怒不可遏,手中的配劍拔出了三分,隻不過被他身邊的老者阻止了。


    他怒視了年輕男子一眼,立刻飛到突破上,將小女孩抱了下來,來到年輕男子順便,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她臉上的血,不是我弄的,小朋友,你說對不對啊?”年輕男子笑道,然後看著小女孩。


    女扮男裝的裴沅貞,溫柔的看著小女孩阿四,輕聲道:“別怕,告訴我,是不是他打的?”


    阿四不敢說謊,搖頭道:“不是,是二虎子打的。”


    年輕男子道:“沅貞,我沒騙你吧。”


    裴沅貞沒有搭理他,抱著阿四走入了村子,留下其他人站在原地。


    迴到了阿四的小屋,裴沅貞在阿四的頭上按了兩個竅穴之後,將她的流淌的鼻血止住,阿四剛想道謝,才走了一步,就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用小手使勁揉搓著後背。


    裴沅貞疑惑的揭開阿四的衣衫,看到她的後背有一道深刻的黑印,她的後背已經烏青了一塊,而那塊烏青分明就是劍鞘底部戳出來的。


    裴沅貞問道:“阿四,你後背的傷是不是剛才那個人用劍鞘弄的?”


    阿四咧嘴笑道:“我不小心撞上去的。”


    天下間難道還有那麽巧的事情,阿四在土坡上撞到了那人的劍鞘底部?


    裴沅貞笑著點點頭,道:“那你乖乖在家休息,等下我給你送飯來。”


    裴沅貞走出了小屋,將房門掩上之後,立刻拔出了身上的配劍,一個健步就出了小院,看到那位始作俑者還在村口談笑風生,立馬朝他奔襲過去。


    站在村口的幾人都看到裴沅貞殺氣騰騰的奔赴過來,周崇是疑惑不解,為什麽大小姐一言不合就要殺人?


    朱庭進則是麵帶慍色,在心裏麵暗罵了裴沅貞一句不識抬舉,一位紫陽門大小姐,如此的不識大體,丹霞劍宗的少宗主親自到此,她還要這般待人,實在有失身份。


    周崇見狀,立馬趕到裴沅貞身邊,想要阻攔下大小姐,卻被裴沅貞怒喝道:“讓開!”


    丹霞劍宗的少宗主林朝先倒是沒有太多的情緒,仍是掛著一副笑臉。


    裴沅貞將周崇推開之後,林朝先對身旁的幾人輕聲道:“沒事,等沅貞過來,我讓她砍幾劍出出氣。”


    裴沅貞持劍殺到林朝先身邊,對著他幾劍刺去,隻可惜林朝先的武學境界比她高出太多,幾劍下去,都被他輕巧的躲開了。


    裴沅貞既然出劍,那就不是跟林朝先小打小鬧,出手的每一劍殺意極大,幾劍不中,又變換了劍法,繼續朝他攻去。


    眼看局麵變得越來越失控,朱庭進閃身到裴沅貞麵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其拉倒一旁,輕聲詢問她為何要殺人。


    裴沅貞也不迴答,瞥見牆角邊有幾搓沾染血跡的雜草,猛然將劍收迴劍鞘,當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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