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關千戶大人段飛熊離開不久後,有一行隊伍風塵仆仆的來到不玉客棧外。


    一共十二人,皆是西域番子的打扮,隊伍中既有馬匹也有駱駝,看樣子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將馬匹和駱駝安置好後,十二人陸續走入客棧。


    此時客棧中隻有寥寥一桌人,見到十二個番子進來,那桌人抬頭打量了片刻便繼續談事,此地離寶瓶關一百多裏地,經常有西域商人帶貨到關內販賣,早已見慣不怪。


    帶頭的錦袍年輕人摘下帷帽,四處看了看,進來客棧已經有段時間,還無人過來招唿,便自行坐下,除了一位老人跟著坐下外,其餘十人還是直挺挺的站著。


    邱不玉從內院走了進來,一抬眼就看到客棧中多了些番子,心裏有些納悶,最近這段時間怎麽有那麽多人到此。


    這些番子的麵相看起來陌生,以往並沒有接觸過,隨即大喊順子,將順子從後院喊了出來。


    不玉客棧除了老板娘外,還有四人,廚子劉麻子,跑堂打雜的順子,負責打掃房間的老張頭,楊瘸子則是查缺補漏,哪塊少人就去哪塊,這五人中隻有順子會說西域番子話。


    邱不玉道:“順子,你去招唿那些番子,告訴他們住店一間房二十兩,看這些人的打扮,也是肥羊,若隻是問路也要收錢,二十兩。”


    順子眼力見好,看得出這夥番子中那個年輕人是主事的,隨即跑到他麵前,用番子話問他們是投宿還是吃飯。


    年輕人並沒有說番子話,而是操著一口關內官言,說的比順子還要周整順溜,道:“我們住店,十二個人要十二間房。”


    邱不玉聞言,便親自來到年輕人身旁,坐在另一張凳子上,笑道:“喲,公子的中原官言說的好流利,這樣對話起來也方便,我是這間客棧的掌櫃邱不玉。”


    年輕人道:“邱掌櫃,可還有房間?”


    邱不玉道:“今兒早上才騰出幾間房,房間倒是夠,隻是嘛......我們這裏方圓幾十裏隻有一間客棧,收費可不便宜,一間房二十兩。”


    年輕人向後打了個眼色,身後一人摸出一大袋銀子放到桌上。


    邱不玉也不避諱,拿起錢袋瞄了一眼,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立刻笑靨如花,道:“公子,房間立馬給你們安排。順子,叫老張頭收拾十二間房,再去外麵看看,將客官們的馬拉去喂了。”


    順子接過邱不玉手中的銀子,立馬跑到後院招唿老張頭,然後從後院繞到客棧外,將那些馬和駱駝牽迴馬廄。


    邱不玉笑盈盈的問道:“公子貴姓,看樣子你們遠道而來,要不要先給你們準備幾桌酒菜?”


    年輕人迴答道:“我叫澹台熊羆,邱掌櫃,吃的就不用了,客棧中可有熟悉附近地形的人,帶我們出去轉轉。”


    邱不玉道:“那好辦,我這就去安排。”說罷起身走去後院。


    澹台熊羆用西域話說道:“除了努爾綏可隨我同行,其他人留在客棧休息。”


    邱不玉來到後院,順子還在和劉麻子說話,見到老板娘來了,直接道:“老板娘,這夥人有錢哩,不光帶了十二匹馬,還有十二匹駱駝,但是麽得什麽貨物,你說他們來做啥子的哩?”


    邱不玉道:“老娘管他來做什麽,隻要他有錢就行了,對了,徐啞巴呢?”


    順子道:“剛才還在後院,應該迴雜房咯。”


    邱不玉徑直走到雜房,也不敲門,一把推開木門,看到徐啞巴盤腿閉門坐在地上。


    房門一打開,徐啞巴就聞到一股胭脂香氣,不睜眼也知道是誰來了,但早上無心之失,得罪了邱不玉,隨即站了起來,拿了條凳子放在了門口,擺明是給邱不玉坐的。


    邱不玉收了收裙擺坐下,道:“客棧中又來了一夥人,從西域那邊來的,帶著馬和駱駝,看樣子不是商人,剛來就要找人帶他們出去,你去不去?”


    徐啞巴猜測這夥人大概也是來找那處洞天福地的,邱不玉來過來是因為自己也在找,她在幫自己。


    徐啞巴麵色真誠道:“謝謝,早上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邱不玉哼道:“屁大點事,誰放在心上了,要去就快準備下,去客棧門口等著,我去給他們說一聲。”


    徐啞巴點頭。


    邱不玉離開後院,畫了唇紅的嘴角微微揚起,一臉和煦笑容,也不知道是因為剛賺了一大筆錢,還是因為徐啞巴那句謝謝。


    邱不玉和澹台熊羆說好以後,順子牽著三匹馬來到客棧門前,徐啞巴帶著澹台熊羆和努爾綏可一起策馬朝著沙漠中行進。


    澹台熊羆瞥了一眼身旁戴著鬥笠的徐啞巴,徐啞巴和他歲數差不多大,邱不玉說他叫徐啞巴。


    剛才他注意到徐啞巴上馬時,手掌內側的五指上有深厚的老繭,不是練劍就是練刀磨出來的。


    努爾綏可騎馬在他們後麵,目光銳利,四處打量著黃沙。


    澹台熊羆隨口問了一些問題,比如附近哪裏有綠洲,哪裏有暗河,有沒有什麽比較奇怪的山。


    徐啞巴對附近幾百裏的情況很了解,一一對應的告訴了澹台熊羆,心裏麵越發肯定這夥西域人就是來尋找積雷山的。


    努爾綏可問道:“小兄弟,這附近有沒有什麽綠林?”


    徐啞巴道:“有,我們往北邊再走七八十裏路,那邊有一處白榆林。”


    努爾綏可道:“帶我們過去看看。”


    徐啞巴調轉馬頭,帶著二人奔馳在黃沙中,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到那片白榆林。


    這片白榆林有一裏寬,臨近的地下有一條暗河,仔細聽還能聽到水流聲,周圍有零星的草地,屬於在這片黃沙中難得一見的綠色。


    三人下馬,努爾綏可和澹台熊羆沿著林子往前走去,徐啞巴則獨自呆在原地照看馬匹。


    他看著兩人走遠後,牽馬到一處水泊喝水,看著這三匹西域赤血大馬,對澹台熊羆的身份有了些猜測。


    這種赤血大馬即使放在西域也極其罕見,耐力很好,日行五百裏也不會疲倦,隸屬於西域王庭權貴才能擁有的馬,一般人私藏此馬便是掉腦袋的死罪。


    西域有十三國,這位氣質不俗的澹台熊羆必定來自其中之一,還有他身邊那位老者,顛簸了近百餘裏路,氣息綿長,步態穩健,也是一位煉氣士,而且境界不低。


    澹台熊羆一邊跟隨努爾綏可往前走,一邊有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徐啞巴,麵色有些疑惑。


    澹台熊羆問道:“大祭司,那個徐啞巴看樣子不是普通武夫,為什麽我看不穿他的境界,莫不是用了什麽障眼法,又或是有什麽東西幫他掩蓋了境界?”


    努爾綏可笑道:“迴稟小主,不必多心,剛才我已經探查過他的氣息,確實不是尋常武夫,他氣息內斂,應該是懂得一門唿吸法門,行動矯健,平時注重體魄修行,但他未入境也是真的,周身沒有一絲靈氣運轉。”


    澹台熊羆納悶道:“聽你這麽一說,他確實很奇怪,會不會看錯?”


    努爾綏可道:“小主,世間之大,光是這片大漠都神秘莫測,何況這裏還隻是南瞻洲的一小塊版圖,有這麽一個怪人不足為奇。”


    澹台熊羆隨即釋然。


    努爾綏可不屑道:“即使他有法寶壓身,但在我眼中也是一覽無餘,別說他未入境,就算入境了,以他的年紀又能高到什麽地步?不是我倚老賣老,仗著境界欺人,這種武夫,我一指下去就能碾死百八十個,螻蟻而已。”


    努爾綏可並未說大話,不說這四洲之中,單是他們所在的南瞻洲就宗門林立,多如牛毛,但沒多少能稱得上一流,數來數去也就十來個頂尖宗門,努爾綏可便來自其中之一。


    澹台熊羆問道:“大祭司,你說那座積雷山到底在不在此處?”


    努爾綏可道:“按月煌觀那本古書記載,應該就在這片大漠之中。傳聞那是南瞻洲最後一處未被發現的洞天福地,如果書中記載無誤,應該是被某位大劍仙封印了,至於為什麽他要封印積雷山便不得而知了。”


    澹台熊羆從懷中拿出半張羊皮地圖,摸著質地古老的暗黃色羊皮,皺眉道:“可惜我隻有半張地圖,死了三十九位煉氣士才從珈藍院搶到這半張地圖,就怕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


    二人一路走到白榆林盡頭,努爾綏可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一個密封的罐子,揭開蜜蠟,裏麵有三條黑色長蟲。


    努爾綏可將長蟲倒在地上,三條黑色長蟲瞬間鑽入沙漠。


    努爾綏可解釋道:“洞天福地的氣數遠比普通地界旺盛,南瞻洲其他三個被發現的福地,皆是在山明水秀之地,小主身上的半張地圖所描述的大概位置就在片大漠,此處有地下暗河,肯定連接著那處福地,這三條旱蠱最喜水,隻有等它們去探尋這條暗河的源頭了。”


    澹台熊羆神色沮喪,喃喃道:“但這沙漠中的水源動輒延伏千裏,我看難。”


    努爾綏可看到澹台熊羆的樣子,認真道:“小主,若是福地那麽好找,也輪不到我們了。能找到積雷山,小主就有機會踏入那傳聞中的入神三境,別說是千裏,萬裏也值得了。你躋身不了最後三境,如何迎娶那位月煌觀的下一任聖女?少了月煌觀的加持,我們西夜王朝想要在五十年內統一西域十三國便遙不可及。”


    出生時被國師大人讖語‘紫星入宮,人中羆也’的澹台熊羆,一想到那位月煌觀女子,便又重新恢複了神采。


    自己可是要征服西域的人,一處福地難找又如何?月煌觀的下一任聖女又如何?


    都必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抬頭望著還在更遠處的寶瓶關,關內就是版圖遼闊富庶的大離王朝,眼神透露著四個字,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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