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突然露出一絲魚肚白,黑幕悄然拉去,清晨徐徐來臨。


    牛飲渡口,距離河關城一百三十裏。此時,西南行軍總管、安南將軍、營平侯趙充國正在牛飲渡指揮大軍渡河。


    河麵上,民夫已經架起了四座浮橋。五軍營和七萬郡國兵的人馬從東邊兩座橋上通過,輜重物資從西邊兩座橋上通過。全副武裝的士卒排成整齊的隊列,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井然有序地走上浮橋,快速通過。一車又一車的武器裝備,糧草輜重在兵曹營官兵的努力下,也迅速被送到對岸。


    寧朔將軍陳行策馬岸邊,望著正在渡河的大軍,對身旁的營平侯趙充國說道:“也不知道咱們能不能及時趕到河關縣。”


    營平侯趙充國卻非常淡定,笑著說道:“不用擔心。平陵侯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更有奮武將軍助陣,六、七萬大軍駐守河關城,就算無法全勝,也能進退自如,不會有事的!”


    寧朔將軍陳行點了點頭,說道:“平陵侯真是老將,能夠想出這個計策。”


    “此番烈風雨能夠同意臨陣倒戈,才是這個計策順利推行的基礎。”


    寧朔將軍陳行笑著說道:“烈風雨當然要答應了,否則湟中羌就滅族了!”


    次日淩晨時分,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豪帥侯楊玉指揮歸義羌部、參狼羌部以及湟中羌部的八千兵馬開始列陣,隨即對河關縣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大帥參茸指揮參狼羌部的三萬餘兵馬攻擊南門,歸義羌部在後方等候,等到參狼羌部兵馬略顯疲態之後,再接替投入戰場,而八千湟中羌兵馬則是在一旁待命。


    隻見一隊隊的參狼羌部士卒衝過護城河,爭先恐後的爬上雲梯,唿嘯上前,奮勇衝殺。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參狼羌部士卒的屍體趴伏在石塊和擂木中間,堆滿了城下狹窄的地帶,鮮血染紅了護城河水。


    城上的平陵侯範明友和北軍各部校尉誓死堅守。雖然北軍各部將士戰力強悍,但是長水營、胡騎營、越騎營都是起兵,平陵侯範明友可不會讓騎兵守城,所以此時真正參與守城的兵馬隻有射聲營、步兵營、虎賁營三部人馬。麵對參狼羌部不及傷亡的打法,守城士卒傷亡劇增,形勢非常緊張。


    為了盡早打開突破口,占據城牆,大帥參茸準備親自帶人殺上去了。他命令手下暫時放棄攻城,先把城下的屍體和石塊等障礙物清理幹淨,以便給後續軍隊騰出落腳的地方。大帥參茸的手下馬純指揮人手迅速將堆積在城下的屍體和雜物丟進了護城河裏。


    隨著一聲令下,參狼羌部的弓箭營對準城牆上方射出了一輪密集的長箭。城下大帥參茸縱聲狂吼,帶著一千多名精銳刀斧手兇狠地撲了上去。


    虎賁校尉帶著一屯親兵守在南城牆的左側,他的防守地段最早被叛軍突破了。


    此時虎賁校尉連殺三人,接著就遇上了大帥參茸。大帥參茸的戰刀摟頭劈下,勢大力沉,虎賁校尉抵擋不住,被連人帶刀砍倒在地,顯然受了重傷。


    不遠處的親兵全都憤怒了,看到上官被殺傷,個個氣得睚眥欲裂,吼聲連連。幾名親兵直接對準大帥參茸連射五箭。大帥參茸戰刀揮動,連擋兩箭,隨即就手忙腳亂了。他情急之下,大吼一聲,一把抓過一名守城士卒,擋在了自己身前。三支厲嘯而來的長箭霎時洞穿了守城士卒的屍體。狼狽不堪的大帥參茸怒睜雙目,張嘴發出一聲嚎叫,然後他舉起另一名被射殺的士卒屍體,奮力向前方的漢軍親兵狂奔而去。


    為首的一名親兵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夷然不懼,再射三箭。大帥參茸的戰刀殺到,唿號聲裏,這名親兵的頭顱飛了起來,鮮血迸射,濺了大帥參茸一頭一臉。


    大帥參茸齜牙咧嘴,恨恨地丟下手上的屍體:“兄弟們,殺……”


    城牆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叛軍士卒。他們在大帥參茸的帶領下,頑強地向前推進。左側城牆的防守即將崩潰。


    在城牆右側指揮戰鬥的平陵侯範明友臨危不亂,他指著左翼城牆上的敵軍高聲叫道:“命令射聲營射擊,射擊……”


    步兵校尉手中的長矛揮動,將一名殺上來的叛軍士卒高高挑起,隨即大吼一聲,奮力將其甩出了城牆。然後他幾步衝到樓道附近,對著隱伏在樓道上的一百多名弓箭兵狂叫:“射……,向左射……,射死他們……”


    大帥參茸和一群部下正殺得興高采烈,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一批利箭從天而降,頓時躺倒了一大片。一名百夫長急忙撿起一張盾牌,護著大帥參茸,大聲叫道:“走吧,我們先撤,撤……”


    大帥參茸根本不理睬他,一腳踢掉長盾,舉刀狂唿:“兄弟們,隨我殺……”


    平陵侯範明友帶著幾十個侍從飛一般衝了過來。


    大帥參茸看到空中飛來一把耀眼的戰刀。他麵對陽光,被對方戰刀的光芒所射,一時間竟然睜不開眼睛,大駭之下,他急退兩步,揮刀狂舞。“當……”一聲巨響,虎口震裂。


    大帥參茸看到了殺氣騰騰的平陵侯範明友,頓時心中一寒。


    “殺……”


    平陵侯範明友大吼一聲,雙手握刀,再度劈來。大帥參茸來不及變招,倉促間橫刀封架。“當……”一聲響,戰刀碎裂。大帥參茸心中的驚駭頓時達到了頂點,他張嘴發出一聲絕望的狂吼。


    此時平陵侯範明友已經發現了倒在地上重傷不起的虎賁校尉,氣得都要爆炸了,他的戰刀就在剁入大帥參茸身體的瞬間,被一支長箭射斷了。本來就損裂的戰刀突然迸裂,刀柄的一端剁在大帥參茸的鎧甲上,劃出了一串四射的火星。大帥參茸揀了一條性命,心有餘悸地飛身後退。平陵侯範明友順勢一腳踢起一柄戰刀,身形飛躍間,一手拿刀,一手握拳,再次攻向大帥參茸。


    幸好此時一名參狼羌部的百夫長帶著十三四個人蜂擁而來,大家刀盾其上,頓時將大帥參茸裹進了人群。平陵侯範明友一拳擊飛這名百夫長的圓盾,同時右手一刀斬下,將大帥參茸的一名侍從連人帶盾剁死地上。平陵侯範明友飛起一腳踢倒那百夫長,象猛虎一般殺向了護衛大帥參茸的人群。


    “參茸!我要殺死你……”平陵侯範明友狀若瘋狂,聲嘶力竭的縱聲狂叫。


    周圍的北軍將士士氣大振,紛紛展開反擊,參狼羌部的兵馬頓時遭到重擊,開始節節後退,不少羌族士兵慌不擇路的順著雲梯撤退了下去。


    當大帥參茸心有餘悸的率部撤下來之後,豪帥侯楊玉才帶著他的羌族大軍緩緩趕到南城門外列陣。


    “豪帥,我們是不是開始進攻了?”一名歸義羌部小帥問道。


    豪帥侯楊玉看看城樓上嚴陣以待的北軍將士,搖搖頭,說道:“那個烈風雨提供的方略看上去很可行,但是北軍的反擊決心非常大,剛才參狼羌部明明已經攻占了南城牆的左翼,但是依舊被北軍趕了迴來,足以說明我軍的兵力和戰力還不足以拿下河關縣!”


    “那……”


    這名小帥猶豫了一下,說道:“戰端已開,此時已經撤不下去了!”


    豪帥侯楊玉點了點頭,說道:“是啊!”


    接著,豪帥侯楊玉指著遠處的城頭,說道:“你率領一萬人馬主攻左翼城牆,看看能不能站穩腳跟!”


    這名小帥行禮之後,便興奮的大聲吼道:“勇士們!隨我殺上去!”


    豪帥侯楊玉動用五千兵馬主攻南城牆的右翼,牽製住漢軍的兵力,而後以一萬精銳猛攻左翼,希望能夠破城。不過侯楊玉心中也非常警惕,一旦發現北軍的鐵騎兵馬登城守衛,便立即撤下來,絕不會與北軍血拚到底。


    此時步兵校尉接替了城牆左翼的指揮權,麵對歸義羌部的猛攻,部下雖然奮力迎戰,但敵人在整個城牆麵上展開了攻擊,攻擊點又多又散,士卒們為了守住城牆,往返奔波,疲於奔命。到了中午的時候,陣亡人數越來越多,防守力量已經嚴重不足。士卒們精疲力竭,逐漸支持不住了。


    左翼城牆再次被叛軍突破。步兵校尉帶領最後十幾個人衝了上去。大家立即被蜂擁而來的叛軍圍住了。一陣瘋狂地砍殺。


    步兵校尉連劈三人,勢不可擋,酣唿鏖戰。跟在他周圍的士卒無法抵擋敵人的圍攻,紛紛慘唿倒下。步兵校尉血脈賁張,氣憤填膺,他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珠子,叫著喊著,肆意地砍殺著,全然不顧自己的生死。鮮血在身上流淌,殘枝斷臂在眼前飛舞,吼叫身在耳畔迴蕩,怒火在心中燃燒,他一往無前地向前殺去。他砍倒了眼前的最後一個敵人,看到了血染的青色城牆。


    但是此時更多的歸義羌士兵衝了上來,領軍小帥更是衝在前方,左翼城牆的防守因為兵力不足的原因已經瀕臨崩潰了。


    此時,豪帥侯楊玉看到了城牆上飄揚的戰旗,聽到了士卒們興奮的歡唿,冷峻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擂鼓……準備進城……”


    步兵校尉和十幾個士卒被敵人包圍了。皇甫錚在奮戰,在唿喊,在舍生忘死地搏鬥。他看到自己手下的一名軍候倒下去了,看到幾把戰刀還在兇殘地剁劈他的屍體,看到那名軍候的血肉在空中飛舞。步兵校尉心中一痛,戰刀挾帶著仇恨的怒火砍在了敵人的頭顱上,溫熱的鮮血噴射而出,濺在他那張因為仇恨而極度扭曲的臉上。步兵校尉縱聲狂嘯,奮力高唿:“兄弟們,殺啊……”


    歸義羌部的弓弩兵湧上了城牆,領軍的百夫長指著象瘋子一樣在人群中往來劈殺,無人可擋的步兵校尉,大聲叫道:“射死他……給我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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